他取了药方一看,里头加了少量的曼陀罗,于是这几日的药,她都细心地将其中的曼陀罗挑捡出来,细细地磨成粉,才凑出了这一包药来。 她吩咐水碧:“你这几日寻个机会,将药粉洒在值夜侍卫的酒水里。” 水碧忙接过来点点头,此事倒也不难,她这几日因着给顾湄熬滋补药膳的缘故,时常在内厨房和外厨房之间往来,府上侍卫的吃食大多是由外厨房做的,而且虽然府上禁酒,但血气方刚的汉子哪有不馋酒的。 她这几日倒是听厨房几个婆子闲聊,说是府上不少侍卫,时常会私下里给她们几个铜钱,换坛子酒,无论是哪样,只要循着缝隙,她就能将这迷药给下进去。 *** 顾湄吩咐完的第二天夜里,水碧便得了手,估摸着是三更的时候,顾湄便带着水碧出了房门,从她有了筹划后,这些日都会以梦中惊醒为由,走出去散散步,吹吹夜风,是以她走出来的时候并没有人阻拦。 三更的时候,内院守着的人本就少,而且她所住的这院落也颇为偏僻,离关押着李简的地方并不远。 待出了她平日里散步的区域,便和水碧换上了府上侍女的装扮,疾步往西北方向而去。 “站住!” 被这一声高喝,顾湄停了下来,抬首见是个婆子。 水碧见了那婆子倒是松了一口气,露出焦急的神色: “王妈妈,是奴婢,我们家姑娘半夜突然咳嗽不止,刚才还吐了口血出来,我正急着去找府上的大夫。” 那婆子识得水碧,见状也未生疑,只随便在另一人身上扫了一眼,好在顾湄白日里并不大出门,婆子没有认出来,她原本就是半夜起来上茅房,这才碰巧了。 她知道近日府上住了位娇客,大人重视的紧,几乎是有求必应,不敢耽搁,便忙让了路出来,二人这才逃过一劫。 待走进了关着李简的小院儿,此处本来就不让丫鬟仆妇接近,此时门口几个侍卫东倒西歪躺在地上。 顾湄给了水碧一个眼神示意她守在外头放风,水碧却不愿,低声道:“小姐,还是我进去吧,虽说外头的侍卫都被迷倒了,但里头是个什么境况,咱们并不知晓,万一有危险……” 顾湄摇摇头,已快步朝那小院走去,她在几个侍卫腰间摸索了钥匙,便咔哒一声将那大锁打开,然后从背后合上了门,这才松了一口气。 里面黑黢黢的,似能将一切都吞没,但她却不敢点什么火折子,只得摸索着,借着这月光小心地往里头走。 院落实在太荒败了,处处杂草丛生,枝干旁逸斜出。 顾湄走得胆战心惊,只觉有什么爬上了自己的脚面,吓得一个寒颤,可待看清了那不过只是只蟋蟀,不禁觉得自己有些风声鹤唳了。 此处隐秘,只是外头看守严,里头反倒见不着人,她借着月色辨别草上被踩压过的痕迹,顺着往里走,最终停在一处砖石垒成的平房前。 从怀中掏出从那侍卫腰间取下的一串儿钥匙,一一地试。 并不算平顺,几要试到最后几个的时候,才算对上了。 咔嚓一声,门开了。 与此同时嗷呜一声,狰狞的猫叫划破了夜空,顾湄手上那串钥匙便掉到了地上。 她咬了咬牙,哆哆嗦嗦地又捡了起来,她开门走进去,里头着实太暗了,她确认里头没什么人之后,小心地将火折子吹着,屋里这才亮堂了一些。 屋内狭小闭塞,借着手中的火光打量,除了一些满是灰尘的杂物,成片地垒做一堆,并没有什么异常,眉间便不自觉地蹙了起来。 风透过门缝吹进来,她呛得想咳却又极力忍住。 脑中忽然灵光一现,她蹲下身,将火折子往地面上一映,有一排交叠在一起的脚印,一路往里头蜿蜒,跟着脚印走,尽头却只是一堵墙。 她往墙壁敲了敲,里头是空着的,她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断,却苦于找不到机关,换了几口气,深深喘息了几次,尽力压下心中的焦灼和不安,拿着火折子在那墙壁周围一点一点慢慢地找。 只见墙壁上有个钉入墙中的烛台,眯眼细瞧,薄薄的灰尘上有几处手印,她握住,试探着慢慢地转动,眼前的石壁忽地就似门一般开了,石墙一移,通往地下的台阶便在眼前,而血腥之气扑面而来。 顾湄压着喉咙中的一阵阵干呕,举着火折子慢慢走下去,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脚步的回声,好像任何细小的声音在这里都会被无限放大,背后便不禁起了一身的冷汗。 都走到此处,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走了。 尽头有光从木门后透出来,推开面前的最后一道阻隔,明亮的烛火刺痛了她的双目,她忍不住双眼一眯,再睁开眼时,整个人僵立在那儿,手中的火折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熄灭了。 有腥臭发黑的血水淌到她的脚边儿,入目皆是数不清的,她连见都没见过的刑具挂在墙上,对面有一处十字的木架,伤痕斑驳却空空如也,所有的这些都不足以让她瞠目结舌,让她失态的,是静立在墙边的那个人。 他扶着手侧身立在那儿,一身深蓝的圆领袍,在烛光下显得突兀又阴冷,像是等在那里已经许久了。 “邓知遥……” 她的声音和她的身体一样都在发抖。 邓知遥转过脸来看向她,疲惫一笑: “阿湄,找到这里,很辛苦吧。”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17 16:29:02~2022-04-19 17:29: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半疯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沉沦 “不是……”像是瞬间被人扼住了咽喉,顾湄只觉当头一棒,话都要说不下去。 刚缓和些,她便提高了音调又重复了一遍,像是挑绷到极致就要断裂的琴弦:“不是这样的!” 顾湄拼命地摇着头,眼泪唰的就流下来了,“邓知遥你听我说!” 生怕他不肯听她解释似的,往前了走几步,扯住他的衣袖:“往日里你如何想我不要紧,这次你一定要相信我,李简、李简这个人是宁王殿下给你设的圈套!这是个圈套啊,这是我在我爹的书房偷听到的……那天宁王殿下来到顾府找我爹密议,我亲耳听到的,邓知遥你一定要相信我,你如何恨我都不要紧,但求求你,你要信我一次,就这一次,我已经欠了你很多了,我、我……” 她说着说着,却见他的脸色越来越嘲讽,知道他该是不信自己的,她跪了下来,仰起满面泪痕的脸,哀求地看着他,扯着他靛蓝宽袖,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她掐得那赶紧,滚边儿的银线像是要嵌入皮肉里。 “婚宴那天你记得吧!我让水碧找你,想告诉你的就是这个,只是没料到那样的阴差阳错,眼见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了……所以才会出此下策,只想着将那李简放跑,免的你真中了我爹的圈套……”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邓知遥一甩袍袖,她整个人失去了重心,跌倒在地。 “你以为我还会再信你。” 他俯下身,掐住了她的纤瘦的腕骨,一瞬间将她拉着自己袖子的手往上一拉扯,迫使她抬头看着自己。 “这些天,你骗我骗的还不够吗?顾湄,你所倚仗的,让你有恃无恐的,是我。你觉得我会心软,会舍不得你……”他笑着松开了她腕上的手,顾湄一瞬间瘫坐在地上,“可从今往后,我不会了。” 顾湄闭上了眼,泪水从颤抖的睫羽滑下来,一滴一滴砸在黝黑的地面儿上,浮灰血迹粘连在了一起。 然而郎心似铁冷如冰,再不肯为她的眼泪心软半分。他捏住了她的下颔。 “我只问一句。是谁?是谁指使的你?” “说话!” 她伶仃的身子一抖,有种雨打风吹去的绝望。 “不是……不是啊……” 下巴都要被他捏碎了,然而她却顾不上,只是垂死挣扎般地哀求: “真的,你就相信我这一次,就这一次……” 见她冥顽不灵,他松开捏着她下巴的手,站直了身,垂下漆黑的眸,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面上的悲色尽数敛去,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森寒。 “你该知道,即便你今日死在我府上,顾家也没有一个人愿意为你出头,我再问一遍,是谁?” 顾湄无力的垂下了头,她知道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不会相信她了。 是了,他如今不一样了,位居首辅,早就不是那个自小与她言笑晏晏的少年郎了。 他会身居高位,这些年手上不知沾过多少鲜血,过过多少条人命,他想要一个答案,有千般万般的手段。 果然。 “阿湄,别逼我用刑。” 顾湄仍是不言不语,她瘫坐在冰凉的地上,静默地想,或许这就是她的报应吧。 “栓全。” 栓全从后门走了出来,叹了口气,心里道了一声冤孽,走到顾湄面前,苦口婆心地劝道:“表小姐,您便实话实说吧,您也看到了这满屋子的刑具,不是您一个柔弱女子能受得住的。” 顾湄闻言,只是撑着身子站了起来,泪眼朦胧地看向邓知遥,神情哀婉而凄绝: “如果我受了这些刑罚,你便肯信我的话,那我也没有什么可怨的了。” 说完便毫不犹豫地走向刑架旁。 栓全有些犹豫地看向自家公子,邓知遥背过了身,不再看,栓全明白了他的意思,他随手从墙上取了一条带着倒刺的蛇尾鞭,慢慢地走向刑架。 他对着顾湄他也不是不怜惜,她一个身娇体嫩的姑娘,一鞭打下去便会皮开肉绽,这厉害的鞭子她又能扛得住几下呢。 可一旦想到,自家公子屡次被这个女人欺骗利用,他狠了狠心,将手中的蛇鞭往空中一扬,只听耳边唰的一声破空之响,顾湄咬紧了牙关,等待着那锋利的蛇尾鞭落在自己的身上。 可是疼痛并没有到来,睁开眼,却见邓知遥站在她身前,手中握着鞭尾,鲜红的血从他手掌心里淌下来。 “从今日起,你我恩断义绝。” “往后,你若再犯在我手上,是杀是刮,都是你的应得的,我绝不会再心软半分。” 说完,松开了那长鞭。哧啦一声,他从袍角撕下一块布来,甩在她面前。 顾湄看着那沾了鲜血的布条缓缓落到地面,像被射了一箭从空中坠下的血雁,忽的一怔,她觉得心口好像空了一块儿,仿佛也有那么一只手,从她的心上也生生撕扯下一块血肉来。 邓知遥这次再也没有回头,一步一步走出了地牢,他看着掌心里那翻绽出来的血肉,血珠一颗一颗地往下流,苦涩地笑了一下。 她是听从谁的命令还不明显吗,无非就是顾家罢了,不过是想让她亲口说出那个答案,逼自己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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