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朝朝接着道:“你若是你花了那么多钱,这状元爷升了官却还是没请媒人往你家去,就属实是有些不识好歹了。你说是吧?” 荣婳脸上的笑意彻底绷不住了,她蹙眉道:“你懂什么?他喜欢我,我看不上他了罢了。” “哦……”于朝朝故意话里有话道:“这样啊。不过没事,我夫君家里有个表弟,也刚考上贡生,比我夫君虽然差了点,但也是个不可多得的才俊。实在不成,我帮你牵牵线?” 一旁的荣忆眉心深蹙,道:“得了吧你,江大人和我姑姑好着呢,瞎操什么闲心?”说着,荣忆复又转头,看了看身后,神色间更显焦急。 于朝朝又道:“哦,好着呢?不过我听永晟大长公主府上的章县主说,之前她去过江大人府上,太子爷有意撮合来着。不过就是前几日的事,若是江大人和你好着,这太子爷,为何要多此一举啊?” 说着,于朝朝格外真诚的看向荣婳,似是真的关心。 荣婳一听这话,心里蹭一下烧起一阵火。他才回京多久?怎么就忙着相亲了?之前那种憋闷的感觉,复又在荣婳心间袭来。弄得她满脑子都是江淮,甚至都有些顾不上和于朝朝吵架。 他不是对自己是那种独一无二的喜欢吗?他怎么会让别的女子去他府上? 而就在此时,荣婳忽然想起来,之前江淮和玉骨都问过她,假如江淮和别的女子走在一起,她会作何想。之前她设想过,没什么感觉。可现在,真的听到章县主去了江淮家,荣婳方才发觉,她不愿意!不仅不愿意,还很生气! 荣婳素来藏不住什么神色,于朝朝当即就看出荣婳脸色有些泛白。她轻轻笑了笑,说道:“不过你别担心,江大人和章县主的事儿没成。不过想想也是,人家江大人年纪轻轻考上状元,从春到秋,堪堪三季,就已成从二品大员,又是江南江家的嫡系公子,眼光高也是正常。论家世呢,你倒是和他差不多,就是人家那书香气,你可能……” 荣婳转头看向于朝朝,眸中隐有厉色:“我可能什么?于朝朝,我是没你们这些世家贵女矜贵,可在岐州,我独自一人,就能闯过官兵私设的关卡,昼夜不歇,骑马去陇州调粮。你行吗?” 此话一出,于朝朝忽然觉察到,和以往的吵架不同,荣婳似是真的生气,发自内心那种,她有些愣了愣。 随即又听荣婳道:“河东道战事起,我们荣家马上就要回河东道,你放心,突厥被赶出河东道之前,我碍不着你的眼。” 说罢,荣婳拂袖转身,大步离去,荣忆也跟了上去。 荣婳也要去河东道?于朝朝愣住,看着荣婳离去的背影,眸光微动,轻轻抿了抿唇。 今日来的,都是于家的族中姐妹,众人自然知道嫡三小姐和荣婳不对付,见荣婳这次没说过于朝朝,负气离开,一时都生了乘胜追击的心。 当下便有一个小姑娘道:“走走走,我们追上去看看,她趾高气扬那么久,难得见她吃瘪。” 立马就有人附和:“对对对,我给你们说,我不是来晚了吗?我听我爹下朝回来说,荣家把积蓄全捐国库了,荣家穷了!荣婳连最引以为傲的东西都没了,这我们不去看笑话?” “还有这事呢?走走,瞧瞧去。” 说话间,姑娘们忙朝荣婳离去的方向一拥而上,于朝朝站在中间,则被连推带搡的推着往前走去。 于朝朝看着各个神色兴奋的小妹们,忽然就没那么开心了。 她和荣婳从小争到大,若是这次起战事,荣家要回去守河东道,荣婳不会死那儿吧? 这么一想,于朝朝心里就有点儿难受。但毕竟争了那么些年,她也不好当着众小姐妹们的面,帮荣婳说话,只能全程干涩的陪笑。 荣婳和荣忆进了回廊另一侧的阁楼,在屏风后坐下,荣婳看着地面,像霜打的茄子,半天收不回心绪来。 江淮居然见了章县主,那县主,是公主的孙女,出身高贵,让人望之生怜,他是不是更喜欢那样的? 如此这般一想,过去在岐州的记忆,复又开始往脑海里涌,她居然有些难过。 可是她为什么要难过?她在岐州,为他做了那么多,他还是要赶她走。从岐州回来才多久,就去见什么那个县主,那个姑娘。 玉骨还说什么独一无二的喜欢,她看他和傅明赫之流就是一丘之貉,根本不念别人的好。 害她现在被人笑话,她连点儿能反驳的话头都没有。但比起生于朝朝的气,她隐约意识到,自己现在,好像在意江淮见了章县主更多些。 她思绪烦乱间,于朝朝等小姐妹,已经到了阁楼外。 她们各自做了个嘘声的动作,躲在门框边,探头探脑地往里看。正好被屏风挡着,他们只能看见个荣婳的声音,同样,里面的荣婳也看不到他们。 其中有一人见荣婳低着头坐在椅子上,对身边的小姐妹对口型道:“别是哭鼻子呢吧?” 身边的小姐妹们立马点头,同样对口型:“说不准。”众人继续往里看。 荣忆一直看着另一侧门外,神色间焦急的很,看了片刻,终见江淮手里捧着几个盒子,大步走上了回廊,左顾右盼,明显是在找他们。 他一袭玄色长袍,足踩墨色云纹长靴,外披银狐大氅,头顶镶蓝宝石银质簪冠,整个人看起来贵气又好看,一点儿不比王孙贵族差。 荣忆笑了,果然是精心打扮了下,他忙朝江淮招手,江淮见他,笑了,加快速度朝这边走来。 荣忆看他来了,冲玉骨和彩屏使了个眼色,二人会意,悄然从荣婳身边离开,跟着荣忆去了外面。 还沉浸在复杂情绪中的荣婳,并没有发现玉骨荣忆他们已经离开。 想着眼前的阁楼里,就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人,江淮脚下的步子更快。 终于走到门外,他迫不及待的朝门内看去,正见荣婳低眉坐在椅子上,月白色的大氅披在她身上,比外头的雪景还要动人。 他心间腾起一股浓郁的眷恋,笑而开口,唤道:“绒绒。” 荣婳还在低眉想事,忽听门口处传来江淮隐带欣喜的声音。 荣婳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抬头看去,正对上江淮饱含思念的目光。 不知为何,她忽觉自己的心往下掉了一截,又往上一提,连连发紧。 心中这异样的感觉,让她有些无措,她收回目光,嘴上遮掩道:“你来干什么?” 而屏风后于家的小姐妹们,见到这一幕,立时愣住,江、江大人?还、还唤荣婳小名? 江淮走到她身边,将手里的盒子放在桌上,直接敛了大氅,在她面前单膝蹲下,仰头看向她。 江淮眼里满是欣喜,目光不住的在她面上留恋,他已经很久很久没见她,此刻见到,感觉怎么也看不够。 荣婳被他看得愈发紧张,微微侧了侧身子,躲开他的目光,复又问道:“问你呢,怎么在这儿?” 江淮追着她的目光,诚恳道歉,对她道:“绒绒,中秋那天是我错了。自你走后,我每天都在想你,没日没夜的想你,我以为你不喜欢我,那天才说了重话。我错了,你别生我气了,好不好?” 屏风后的一众姑娘,霎时瞪大了眼睛,各个面上神色精彩,有尴尬的,有羡慕的,有嫉妒的,有惊讶的,也有不好意思的……之前章县主不是说,江大人清俊凌冽,很不好亲近吗?眼下这是怎么回事? 不等众人再探,于朝朝面上忽地起了烦躁,伸手拉过众人,全部拖离了阁楼。 走远后,一姑娘不解道:“姐姐,你拖我们干什么呀?荣婳在那里私会外男,我们听听有什么?” 另一个道:“就是啊,你听江大人说的那些话,肯定是荣婳一直痴缠,才得了这么一份重视。” 又有人道:“现在这样有什么好羡慕的,之前太子不就给江大人介绍姑娘吗?指不定等成了亲,会有不少人给江大人送女子,到时候一堆妾室,荣婳又穷了,怎么跟人家斗啊。” “都闭嘴!”于朝朝没好气的瞪过去,沉声道:“国难当前!荣家捐了全部家产,连荣婳一个女子,也要去河东道。一个个嘴上这么不饶人,有本事跟着荣家去河东道,和突厥人吵去。” 一众姑娘愣住,之前和荣婳吵得最狠的不是你吗? “都回去!”于朝朝把所有小姐妹都赶了回去。转头看了眼荣婳所在的阁楼,眼圈微微有些泛红。荣婳要真死在河东道回不来了怎么办?以后谁和她比吃穿,比夫君? 于朝朝快速眨眨眼睛,将泪意逼回去,跟在一众小姐妹身后,回了之前的阁楼。 荣婳见江淮道歉,心里的委屈和气,一点儿没散,反而更浓郁了。她白了江淮一眼,阴阳怪气道:“不去找你的县主,来跟我道什么歉?” 说着,荣婳低眉揪起了手里手炉上的线头。 江淮一听,哑声张了张嘴,她不会是吃醋了吧?但念及之前荣婳对他那个无所谓的态度,他没觉得会这么快转变,没往那方面想,只解释道:“你知道了?但那不是我要见,太子直接将人带了来。不过你放心,我没和她多说话。” 听他这般解释,荣婳竟觉得心里那种憋闷散去了些。但想着刚才于朝朝对她的笑话,荣婳还是提不起精神,接着阴阳怪气:“你是从二品大员,我可不敢生气,省得你又说我是奔着你身份去的。”虽然她最开始,确实是奔着他身份去的。 说着,荣婳又转了转身子,侧身背对着江淮,江淮只好起身,转到她面前,复又蹲下。 荣婳见此瞪了一眼,正要继续转身,怎知江淮却忽然伸手,抓住了她抱着手炉的手,不叫她再动。 他掌心温热,将她纤细的双手全部圈在了掌心里,江淮看着她,认真道:“绒绒,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说那样的话。我这从二品,一大半都是你的功劳,我怎么敢自矜身份?别生我气了,好吗?”这么久没见,他实在是受不了了。 荣婳看着他柔和的目光,不自觉又想起岐州中秋那晚,他贴近自己,垂着眼看她,那目光冷得惊人,都给她吓到了。 荣婳用力从他手里抽回手,起身就要往外走去。 江淮立马起身追上,一把从她身后抱住她,将她整个人圈进怀里,一片温热将她吞没,江淮在她耳边急道:“绒绒,你听我说!听我说完好不好?” 虽然他们不是第一次抱在一块儿,但之前都是特殊情况,这次却是他主动,荣婳的心霎时提了起来,只觉耳根有些发烫,忙底下了头。 见她没挣扎,江淮手臂复又紧了紧,低头看着她的侧脸,在她耳边道:“绒绒,你听我说。在河口村你做噩梦的那天,我听到你梦里还念着我们的赌约,我就对你动心了。那时我想,如果最后不能在一起,能遇见过你也是一段很美好的回忆。可是后来,那么多次危险的境地,你都坚定的留下我身边,我便觉得若是不能和你在一起,该是多么大的遗憾。直到暴.民作乱,直到我以为自己要死了,你却带着人出现在我的面前,那一刻我就知道,我这辈子,怕是都逃不出你的手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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