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温印会意,“那这个丁胜真的很聪明。” 李裕继续道,“以前都是我找他,他应当听说我在离院的事,知晓我要找他一次不容易,所以才会想寻安全的地方,越固定,越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就是安全之处。” 温印想到,“难怪他会说醉月楼,醉月楼往来的人多,酒楼的食客想去不想去就一个念头的功夫,旁人不会多留意,他应当每日都会送猪肉去醉月楼,总会与人接触,而在醉月楼接触,就要比在菜市口这样的地方安全,大隐隐于市,丁胜很称职……” 李裕颔首,“是。” 温印轻声道,“那容易。” 容易? 李裕看她,轻声道,“哪里容易了?” 温印看他,“我说容易就容易。” 李裕:“……” 温印.心中轻叹,把醉月楼买下来就好了。 这种酒楼易主是常有的事,酒楼出入什么样的人都有,不仅可以让丁胜往来方便,还可以别的用途,怎么想都合适,这笔买卖的目的达到了,就不亏……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容易。 不容易的是钱解决不了的事,譬如当下的境况。 李裕不知她在想什么,但多半同醉月楼有关。 李裕看了看她,知晓不用多问了,问了她应当也不会说。 多半,又同那个什么娄长空有关…… 温印回过神来,看他,“除了丁胜,还要联系什么人吗?” 李裕淡声道,“不急了,李坦现在无暇顾及离院这里,但一定会让耳目看紧,眼下频繁动作风险太大,等正月之后再说吧。” 温印疑惑,“那,为什么四喜丸子这里急?” 李裕笑道,“因为他入京需要时间,他不在京中,要提前消息给他。” “哦。”温印知晓更多的也不便问起,又道,“那,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李裕深吸一口气,缓缓敛了笑意,“阿茵,正月是我父皇寿辰,我知道见不到他,早前我都会抄佛经,然后送去慈福寺祈福,眼下在离院出不去,我想……” 温印轻声道,“我知道了。” 他看她。 温印也看他,“我来办。” 李裕目光没从她身上离开,但温印明显没察觉,又同她道,“对了,还有一件事。” 温印转眸看他,他收回目光,“怎么了?” 温印小声,“元宝和铜钱告诉我,他们在离院找到一条密道,密道狭长,我想,有没有可能是通往离院外的。” 李裕忽然愣住。 温印知晓他会震惊,她听到也是如此。 如今离院上下都有眼线,如果能有这样一条密道,许是意想不到的作用。 李裕意外,但又慢慢缓和下来,似又不意外,“这处是早前的皇家园林,有密道是有可能的,尤其是在京郊,若是京中出事,可以用来逃生或避难……” 李裕看她,“确定密道是通往离院外?还是有藏身的密室?” 温印摇头,“还没探完,只是我的猜测,再找时间探探。但有这样一处密道也好,密室也好,总有用得上的时候。” 李裕看她,“这处园子几百年历史了,中途还因为做了收治疫病病人的地方被废弃过,早就年久失修,所以没人会想这处园子里有这些东西,李坦应当也不会想,元宝和铜钱怎么找到的?” 他不信这么巧合,两个人玩闹得时候寻到的…… 温印如实道,“我让元宝和铜钱去找的,从到离院的第一天起,我就让她们在找,她们两个还小,到处跑到处玩,旁人也只会觉得我管束不严,不会轻易往别处想。后来铜钱说,她找到一处地方应当是密道或暗室之类,我就让于阳想办法送条狗给我,又让元宝和铜钱以照顾腊初的名义带着腊初到处跑,这样,旁人更不会怀疑,这处就有机会探完……” 李裕诧异。 “怎么了?”温印看他。 他明显没从刚才那些话的震惊里出来,只是,“元宝和铜钱怎么会这些?” 温印笑,“她们不是普通的孩子,会些功夫,家中犯了事,她们的爹想办法证明自己清白去了,带着她们不方便,所以放我这里,做粗使丫鬟掩人耳目,至少比别处放心……” 李裕轻叹,“你怎么认识这些人的?” 她当然打交道的多,但又不好同李裕提起,至少眼下是…… 而李裕心中也想的是旁的事。 “你笑什么?”温印见他在笑。 李裕轻咳两声,“没,没什么……” 他其实是在想,温印应当也没那么喜欢腊初那条小奶狗。元宝会这么说,她会表现得这么明显,也都是因为要院中旁人都看到,也知晓她喜欢腊初,这样元宝和铜钱才能打着腊初的名义行事。 托辞罢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心中忽然舒坦了。 “还有一件事。”温印开口说起的时候,明显语气与前两件不同,也放到了最后。 “怎么了?”李裕看她。 温印垂眸,“赵国公,在大理寺自缢了……” 李裕僵住。 温印声音越发低沉,“原本清风台让赵暖献舞一事,我真想过以娄长空的名义,拿那处铁矿换,但没想到李坦那么疯,全然来不及准备,就让赵暖去了清风台,去清风台前,还让赵暖见赵国公。后来赵暖被苍月太子要走,赵国公爷也在大理寺自缢了,今日安润告诉我,国公府在办丧事……” 李裕脸色忽然黯沉下去,“他还是逼死了赵国公,赵国公早前怎么对他的……” 良久,李裕没说话了。 温印看他,“李裕。” 李裕压抑道,“我知道,不止赵国公,可能还会死很多人,赵国公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李坦连赵国公都逼死了,对旁人也不会手软……” 李裕转眸,“那赵暖怎么办?” 温印摇头,懊恼道,“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外祖母知晓了会怎样……” 李裕见她仰首靠在墙上,他很少见温印这样。 他印象中的温印,永远不慌不忙,遇事也沉稳冷静,泰然自若,和眼下不同…… 李裕轻声道,“阿茵,其实,我见过柏靳。” 温印果真看他。 李裕如实道,“我知晓这么说不对,但国公府已经如此,没有两全之策。明知赵国公在大理寺牢狱,李坦让赵国公的孙女去清风台献舞,这种时候还能应邀去清风台的这些世家子弟里,能有几个好人?一个都没有。” 温印怔住。 李裕继续道,“去的人都同李坦一样,一丘之貉,也都藏了龌.龊心思,我见过柏靳,无论怎样,同李坦比,柏靳是君子,更不用说清风台那些做分一杯羹的世家子弟;但即便没有那些世家子弟,赵国公一死,赵家一定被抄家流放,赵暖不是被李坦拘在东宫,就是流放,流放途中什么事都有……” 温印僵住,不出声了。 李裕也没再继续,而是轻声道,“阿茵,去洗漱吧,早些睡。” 温印看了看他,点了点头。 温印下了床榻,径直往耳房去,很快,李裕就听到耳房中的水声传来。 他知晓温印一定会呆很久。 李裕也没动弹,温印下了床榻,他就一直靠着墙边坐着,仰首空望着。 心底难受,震惊,后怕,恼意还有各种复杂的情绪参杂在一处,最后更多的是庆幸…… 庆幸不是她。 想到如果在殿中,永安侯不是沉住了气,在李坦以父皇名义赐婚给他和温印的时候,永安侯大闹一场,兴许清风台上的人会是温印。 而后无论是李坦,还是那些世家子弟,对怎么对温印…… 李裕心底似钝器划过。 在李裕心底说不出的后怕和庆幸里,又带着眼下的无能为力和恼意! 李裕指尖攥紧。 *** 等温印洗漱完折回,已经是很久之后的事了。 耳房出来前,温印就已经换了入睡的衣裳,也在铜镜前擦干了头发。 她早前心情是很糟,但沐浴之后缓和了不少。 到床榻前,见李裕已经躺下了。 胡师傅用了药,他一整日里都没什么精神,还没用什么东西,是会歇得早些。 温印轻手轻脚上了床榻,尽量不吵醒他。 但等她躺下,才见他没睡。 温印轻声,“我以为你睡了。” 他如实道,“没有,在等你。” 等她?温印意外。 而且,以往无论早上醒来是什么样,但入睡的时候,两人都是背对着背的。但这次,李裕是面朝着她的。 他面朝着她说话,她躺下的时候,也只好面朝他。 “怎么了?”温印问起,一面问,一面正准备伸手去够一侧的被子。 李裕先牵了被子,将两床被子都一起盖在两人身上。 温印:“……” 温印古怪看他,不知道他怎么了,好端端,就算晨间醒来,他们俩都在一处,但也没有躺下的时候…… 温印眨了眨眼。 他好像没在意旁的,也‘理直气壮’‘理所应当’,在一起盖上两床被子之后,又朝她道,“一起盖被子不冷,不然半夜总冻醒。” 温印不由想起上次踹他下去的时候,是因为他的手,不安分…… 但昨晚好像没有。 李裕说完,又明目张胆朝她靠近了些。 温印:“……” 李裕这次主动开口,“昨晚问你的,你卷被子,我被冻醒了,一起盖两床被子,你说嗯,昨晚,不是谁都没冻着吗?” 温印:“……” 她无法反驳,昨晚确实不冷。 他轻声道,“那睡吧。” 就在同一个被窝里,他没有背对着她,就这么闭眼睛了。 他,他不转过去吗? 温印.心中诧异,但见李裕不出声了,看模样,又像是真的困了,方才真的是一直等着她一道盖被子,怕他先睡着了,她夜里又卷被,把他冻醒,温□□中奈何…… 温印也只好自己转身,躺平。 可躺平余光也能瞥见他面朝着她,就在她身侧躺下,入睡,应当还没睡着,万一睁眼…… 温印想了想,果断再转了一次,这次全然背对着李裕了。 这样还好,温印将她这处的被角掖了掖,然后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不动了,然后闭眼。 可很快,身后半是慵懒,半是困倦的声音传来,“阿茵,被子透风了。” 他语气中的亲近、自然让温印愣住。 虽然她也知道两个人隔得有些远,又一起盖被,中间会透风,但总不能…… 但思绪间,身后的人已经伸手,环在她腰间,又将头靠在她颈后,是全然没有地方透风了,也温声道,“别动了,阿茵,你动我还得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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