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羡作为这场局的始作俑者,为这一刻的到来,而感到热血沸腾。 他没有多言,将那玉珏放到她跟前,对她说了些更荒诞的故事:“你的亲生娘亲的确是宋家的娘子,而你的生父却不是官家,而是曾经的护国将军刘月崖。” 他还告诉她,池景州和那高高在上的官家一样,他们都是她的杀父仇人。 徐苼的眼底没有波澜:“所以,你即便早就知道我的身世。但依旧看着我和池景州在一起,在你的眼中,我只是你复仇计划中的一环?” “是!”刘羡捏住她的手臂:“我要让池景州也尝一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有病罢!即便徐笙和他真的是兄妹,以她现在和池景州的关系,她又怎么会选刘羡?孰轻孰重,一目了然的东西。 她甚至都不想太过生气,这些日子来,听过不少自己的身世言论。 徐笙,“你说的这些话,没人会信的。” 殊不知,刘羡一眼将她看穿,“若池景州得知你是逆臣之女,他又会如何待你?天下人又如何看你,他们可不要一个罪臣之女当池景州的太子妃。” 思及刘逆臣的下场,她的脸色瞬间白了。 还是个人么! 徐笙打开刘羡的手,他怎么能这样子。 “你根本不配做人兄长!”
第045章 时过夏末, 东京城内正是秋高气爽的好天气。 “国公府的小公爷位主东宫,那太子妃的人选不知花落谁家?” 东宫的马车打从长街路过,新上任的太子爷端正坐在车里, 面容肃穆,如此的矜贵。 “太子妃那还不是盛家嫡女的掌中之物, 谁都知道坤宁宫的圣人偏爱她。” 如今官家病重,让太子理国, 这朝廷上下谁不知?新帝登基便是早晚的事情, 那盛家嫡女也算是要熬出头了。 “可我怎么听说与太子青梅竹马长大的, 却是那位徐府的养女?” 玉镯落地面发出一声脆响,引得周围人往身后看去:“这位小娘子, 你没事吧?” 徐苼慌慌张张的应:“是我从未见过如此神俊的郎君, 看花了眼。” “太子爷的容貌打小就是东京城里头一名, 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你那是没见过他的小表妹, 徐苼咢姿容堪称国色。” 她听见周围人开始议论起自己。 徐苼捡起地面断成两截的玉镯,玉碎是很不吉利的事情。娇嫩的指尖, 划过断面擦出一道血痕, “便是生的国色又如何, 那徐娘子来历不好。” 血渍溅落在白裳上,她来不及喊疼, 赶紧将放下幕帘, 退出人群。 刘羡阴毒的话在耳畔响起, 让人挥之不去:“当年若不是官家强要了你娘亲, 她如何能疯?你身上流着的是爹的骨血, 就该为他报仇!” 她听来实在讽刺:“我宁愿做徐家的养女, 也不愿意和你有半分干系。” 刘羡却不肯放过她,“你好生糊涂啊!刘家满门惨死, 在你面前还比不上一个池景州么!” 自小到大,徐苼能拥有唯一对她好的人,就是池景州。 让她对心上之人动手,她万万是都做不到的。 刘羡不情不愿的说:“你既如此不肯配合,想让我放过你也新。你需得答应我,这一辈子,都不能和池景州不再相见。” 她从来不怪徐家对她的凉薄,可为何命运还是如此捉弄与她,自己的身世竟然是大逆不道的罪臣之女。 刘羡被复仇蒙蔽了双眼,迫使她对池景州动手。 徐苼对这些厌恶至极,不肯就范。刘羡将她带离相国寺,严加看管了许多日。 等到自己偷偷逃出来的时候,池景州已经摇身一变成了东宫太子。宝马香车,从长街穿过,本该是两个最亲密的人,徐苼却只能远远的在看他一眼。 刘羡势必是要拿捏自己对付他。 为了池景州着想,徐苼打算自己离开东京城,不再出现在他面前。 巷尾,有人追上来,是那就不曾见面的宣王赵晏。他拉着她的手腕,吃惊的看着她:“徐娘子?竟然真的是你!” 她静默,面容上并无半分笑意,倒是透出一丝不同寻常的清冷。 这小娘子往日里是个爱笑的主儿,富贵堆里养出来的娇花。可如今,宣王见她烟柳眉之间蹙着一笼烟,仿佛下一刻就要落下雨来。 赵宣心里有个不好的念头:“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如今池景州已经是东宫太子,这放眼满东京城没有人会不长眼敢惹这位小娘子不痛快。 徐苼不肯说:“如今太子之位已经落定,宣王面上倒是瞧不见半分的难受。倒还是有这分闲心思,来管我么?” “我与太子之位无缘,是命中的定数。”赵宣越瞧她,越觉得不对劲,整人就像是被抽掉了主心骨,死气沉沉的。 命中,定数。 有人没命当皇帝,有人没命当正房娘子。全天下皇帝只能有一人来做,宣王都能释怀,她与池景州不能在一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徐苼向着赵晏蹲了个安:“多谢,王爷。” “我这也没说什么吧?怎么就谢着了。”赵晏担忧的问道:“徐苼你像是掉了魂,真当是没出什么是?那你这几日去了何处?你可知,池景州他为寻你都快发疯了!” 徐苼眼睛里一片死寂,推开赵晏的手,冷冷道:“还请王爷带我进宫,见一见太子。” 她与他之间牵扯数年,这个时候,也总该有个结束的时候。 - 东宫。 手戴镣铐的李女使正跪在殿上,她苦苦求着:“都是奴婢一时没有看住徐娘子!” 何止是她没有看住,守在徐苼身边的一干暗卫都没有将人看住。 “徐娘子人喜欢热闹,想必她过些日子玩够了,就会回来了。” “过些日子是多久?”池景州头顶白玉莲花发冠,姿态超绝的坐在上位,“一日,还是两日,还是三日?” 李女使惶恐:“这奴婢不是徐娘子,奴婢也不知晓。” “大胆奴婢!在太子面前还不说实话!”边的内侍手里一扯动铁链,李女使就如同一只狗般,趴到了地上,哀求。 当真是肮脏。 池景州双目半阖着,已经没了耐心,他冷淡的说:“这些天,你翻来覆去都是这些话,吾都听倦了。” 李女使小声嘀咕一句:“可那相国寺那处偏僻,本就没什么人走动。若非徐娘子自己要走,奴婢实在想不出……” 池景州脸上毫无表情,“吾是看在徐娘子的份上才留的就一条小命,可不难保证还能留得住你这条多嘴多舌的嘴。” 内侍心领神会,上前就要捏住李女使的嘴,她嚷嚷,“徐娘子心善,见不得血腥,还求太子爷法外开恩!” “你说得对,她的心软的像菩萨似的。”一句话将池景州殿点醒了,“她可是觉得吾残暴,才会离吾而去!” 太子,震怒。 茶盏跌落,水渍飞在李女使脸上,吓得那内侍也松了手,一并跪下去。 “太子息怒!” 小公爷自上位来,性情变了许多。尤其是在徐娘子一事上,坤宁宫的圣人百般的示好,都不能让盛家嫡女见其一面。 这东宫里的内侍一个个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放眼池景州身侧,如今他连半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 她只盼着徐娘子能早些回来,能平息这位贵主的怒火。 可有什么法子呢?池景州他就是觉着眼前的这些人,贪婪,又肮脏,像是粪池里嗡嗡叫的苍蝇,围着他打转。 他真的不太需要太子这个称呼。 官家在病榻前,握住他的手,“景哥儿,皇城司在你手中被打理的很好。而这天下,也需要一位明君。 可他长得像是明君的样子么?这么多年,池景州只是在扮演着一种人,在徐笙眼中那个完美的表哥。 双手上早已经沾满无数人的鲜血,罪孽之重。 没了徐笙那一句,让他坚持走下去。池景州哪里会在乎谁死,谁活。 “太子,宣王到了。” 两人说话声音被打断,从外头赵晏带着一位头戴幕帘的女子进来:“太子这么凶,也不怕把人吓跑了。” 一听是这位宣王来了,内侍也迎了上去:“王爷您可算是来了!” 这气氛再这么下去,殿上怕是要见血。 “池景州才是东宫的主儿,你们见到我瞎高兴个什么?” 众人担忧不已,那还不是因为官家还在病榻,新太子上位后手段颇为严厉,日日都有内侍宫女消失,禁中可不能再发生见血的事。 “王爷说笑了,您这边请。”内侍见得他身后的女人,“这位是?” 东宫殿内,灯火通明,偶然有铁链子拖地的声音响起,每一声,都让人起了冷汗。 她望着那夜幕下的飞檐,宣王在一侧催促,“东宫这地方有太多人盯着,我们只得呆一会儿。” “我听见有人在哭。” 女人的哭声难听的很,刺得徐苼浑身上下的不舒服。 “徐娘子怕是听错了吧?”赵晏狐疑的看着她,他说,“禁中的规矩多,奴婢们不敢触了贵人的霉头。” 徐笙点头,随着他一同没入夜色里。 东宫殿内铺设金砖,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徐笙没有去过皇城司,不知道比起那儿的人间炼狱,这处已经算是天堂了。炼狱里的判官得了道行,一朝飞龙在天。 短短几日不见,她见他却已经觉得恍若隔世。 宣王对着身后人,说了一声:“徐娘子快上前罢。” 徐笙仰着头,看着高高在上的池景州。十几年前度过的日子快速的从脑海里过,曾经在国公府拿着小马鞭的孩童,跑马遛园的小公爷,贴在她耳边的景州哥哥。 “民女只是在想,该如何开口。” 殿中沉寂片刻后,李女使抬头仰望,高呼,:“徐娘子!是徐娘子回来了!” 可是对于徐苼而言,这回来二字太过沉重,她也不愿意见到他这样子。 “聒噪,徐娘子一直都在吾身边,哪里都不曾去过。” 池景州平静的望了李女使一眼,便有内侍重新拉起那铁链子。徐苼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胃里一阵抽搐。 不是的,她想象中的东宫,不该是这样子。 徐苼轻咬住嘴唇,将那反胃的感觉压下去,她和他已经没有了任何可能,随便罢。 “民女徐苼,来给太子爷请安。” “你来了。”池景州起身,他的声音显得格外的轻柔,探出长手,拽过那幕帘女子到跟前,“吾等你好久。” 徐笙她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强忍住眼眶里的泪,以及,永远触碰到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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