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阿矜应声,往后头的小厨房走,烹好茶倒了一盏,端着茶往御书房走的时候莫名有些忐忑不安。 到御书房门前,唐祝为她掀开帘子,进去之前,阿矜看了唐祝一眼,唐祝眼里没有什么很大的波澜,阿矜深吸了一口气抬步进去。 龙涎香的味道盈满了鼻尖,还带着淡淡的暖意,阿矜心里却有些凉,御书房里很安静,安静的近乎没有任何声音。 阿矜端着茶进去,走了两步,透过珠帘看见陆倾淮坐在书桌前,他已经换下了朝服,穿着一身广袖白袍,金线绣的龙纹闪着细光,这还是阿矜头一回看见陆倾淮穿白色的衣裳,莫名想到了一句话,性若白玉烧尤冷。虽有些不符,但到底,还是有几分应景的。 蓦然想到小桃的话,心里一滞,回过神抬眼正要往里走,就对上了陆倾淮了眼睛。 那瞬间的感觉很微妙,陆倾淮的眼神凌厉且冷,不带任何情感,墨色的眸子仿佛一汪寒潭,神秘幽深,又沾染着几分杀意,看得阿矜心尖一颤。 作者有话说: 性如白玉烧犹冷,文似朱弦叩愈深。 ——苏辙(宋)·《送王适徐州赴举》
第二十一章 “陛下。”阿矜连忙低头,佯装镇定地叫了一声陆倾淮,空出一只手撩开珠帘走进去,期间还不忘偷偷打量陆倾淮的脸色。 陆倾淮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眼神已经敛了方才的凌厉,继续低眉看手上的折子。 阿矜松了一口气,将新茶放到陆倾淮的手边,然后将旧茶撤了,正要端着转身出去,就听见陆倾淮道:“放着。” 言简意赅的两个字,阿矜就松了手,将旧茶放在新茶旁,收了托盘退到一边。 “阿矜,替朕磨墨。”陆倾淮冷不丁的一句,阿矜将手上的托盘放了,稍稍挽了袖子伸手过去。 陆倾淮微抬眼,就瞧见一双如藕段般白净的手,阿矜的手其实算不上细腻,但因着是在御前做事,也糙不到哪去,是真的白,白到甚至有一种通透的感觉。 陆倾淮盯着她的手出神,雪白的手,拿着墨色的墨锭,有极大的反差,让人看着很舒服。 阿矜磨着墨,无意间瞥见陆倾淮正看着她磨墨,一时间有些不自在起来,小桃方才说的话又不合时宜地蹦了出来,这会儿心里像是被放了一只蚂蚁一般。 所幸陆倾淮看了一会儿就转而继续看折子了,阿矜轻呼了一口气,将那些杂念都抛了,专心磨墨。 阿矜磨了许久的墨,手都酸了,但陆倾淮未叫她停,她也不敢停,也不知道自己磨了多久,直到唐祝的声音在殿外响起。 “陛下,时辰到了,可要传午膳?” 听见午膳两个字,阿矜悄悄咽了一下口水,她其实早就饿了,不仅手酸得厉害,膝盖也有些酸痛,之前被陆倾淮罚跪了一夜,又被厉榛榛罚跪在雪地,BBZL 夜里躺着的时候也偶尔会不舒服,现如今站久了就愈发明显了,这样想着忍不住微微活动了一下膝盖。 “嗯。”陆倾淮淡漠的应声。 唐祝听见陆倾淮的声音,当即下去传膳,陆倾淮突然一下站起身,吓了阿矜一跳,墨锭没拿稳,往旁边倒,溅了几滴墨出来,落在旁边的鸽血石笔枕上,通透的白,艳丽的红,黑色的墨,三种颜色相撞,阿矜感觉自己的心跳仿佛都停滞了一下,顿了顿,接着马上跪下:“奴婢该死,陛下恕罪。” 陆倾淮站着,极其轻淡地瞟了一眼笔枕,接着垂下眼皮,看着伏跪在地上的阿矜,她今日穿了一件梧枝绿宫装,大抵是颜色的缘故,看着有几分清凉,却也衬得整个人更加白净。 御前宫女的衣裳制式同别的宫女并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颜色有许多种,这也是作为御前宫女的体面,小桃当初是同阿矜一块来选的御前宫女,不仅仅因为御前宫女赏银多,还有就是衣裳颜色多,不过可惜的是,她没有选上,倒是阿矜选上了。 阿矜跪了一会,都没听到什么动静,心突突突地跳得厉害。接着听到衣料摩擦的声音,感受到一阵凉风,意识到陆倾淮蹲在自己身前的时候,阿矜连大气都不敢出。 “抬头。”陆倾淮命令道。 陆倾淮的语气倒是听不出来是什么情绪,阿矜也来不及想那么多,抬眼看过去,虽抬头了,但是还是不敢看陆倾淮的眼睛,眼帘低垂。 “看着朕。”陆倾淮接着命令道。 阿矜抬起眼皮,对上陆倾淮的眼睛,对上陆倾淮眼睛的那一瞬,阿矜只记得,龙涎香的味道一时间浓郁了不少,自己的心跳,好像有些不受控制,耳朵和脸,一下就红了,下意识地攥紧了裙摆。 陆倾淮看见阿矜的脸和耳尖都红了,轻轻地笑了一声,开口道:“朕,何时降罪于你过。” 他的语气带着一些无奈,在旁人听来,应当是极宠爱的语气,不过阿矜太过紧张了,也未曾注意。 阿矜一怔,还没来得及仔细想,门外就传来唐祝的声音:“陛下,午膳已经备好了。” “进来。”陆倾淮一边应声,一边站起身,错身往外殿走。 唐祝带着一群宫女太监进来,阿矜也连忙站起身亦步亦趋地跟在陆倾淮的身后,唐祝注意到阿矜红着脸,多看了一眼。 阿矜看着桌上的膳食,闻着御膳的香味,肚子忍不住叫嚣起来。 “阿矜。” 突然被陆倾淮叫,连忙回过神来,应声道:“奴婢在。” “给朕布菜。” 阿矜走到陆倾淮身边,拿起边上的筷子,夹了一筷子排骨,放到陆倾淮的碗里。 “坐。” 阿矜犹豫了一会儿,坐到陆倾淮旁边的凳子上,唐祝是极会看眼色的,让人备了另外一副碗筷上来,又带着其他人尽数退了下去,阿矜觉得此时的氛围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微妙,一直不停BBZL 地给陆倾淮布菜。 “碗筷添上来,是用来看的吗?”陆倾淮一边吃着阿矜给他布的菜一边反问。 阿矜这才放下夹菜的筷子,拿起自己的筷子,小心翼翼地给自己夹了一块肉多的排骨,刚刚她就看上排骨了,排骨是酸甜口味的,色泽鲜亮,闻着也酸酸甜甜的,让人的口水忍不住分泌,咬了一口,排骨有些韧,阿矜又咬了一下,还是没咬动,在陆倾淮面前吐出来是不可能的,纠结了好久,最终还是决定整块塞进去,但是这块排骨肉多,阿矜塞进去之后,无比后悔。 陆倾淮偏头就看见阿矜低着头,腮帮子鼓得跟个小松鼠似得,一动一动的,一时间觉得可爱又好笑,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阿矜吃完排骨之后,还不忘给陆倾淮布菜。之后给自己夹的都是好咬的东西,刚夹了一筷子青菜,还没吃完呢,碗里就多了一块排骨,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递过来的玉箸,方才,是陆倾淮给她布菜! “奴婢谢陛下赏赐。”阿矜连忙将嘴里的菜吞下,夹起那块排骨吃。 一顿膳,用的阿矜是心惊胆战的,毕竟,陆倾淮就坐在旁边。换谁谁都不会自在吧。 用完膳之后,陆倾淮接着看折子,看了一下午,阿矜也跟着侍奉了一下午。快傍晚的时候,阿矜出去换茶,刚掀开帘子,就看见院子里站着一位年轻男子正跟唐祝说着什么,那男子穿着一身侍卫的衣裳,看着有几分眼。彼时,天将将暗,冬夜里的天总是暗得快些。 阿矜手上端着托盘,脑子里蓦然跳出宫变那日,扛着禹王陆倾洋的尸身进来的那个满脸是血的侍卫。还有,之前慈宁宫合宫的下人杖毙时,给陆倾淮递剑的也是他,怀远。 有段时日未见,阿矜都快忘了,阿矜确实有好几日未曾见到他了,他是陆倾淮的贴身侍卫,想来,应该日日候在陆倾淮身边才对,除非,陆倾淮有什么差事让他去办。 阿矜抬眼看了怀远一眼,没想到怀远如此警觉,阿矜不过就是看了他一眼,他立刻就偏头,对上了阿矜的眼睛,视线相触,阿矜连忙低头。不知道为什么,就是那一眼,阿矜明显感受到了怀远眼里的敌意。虽然很淡,但是阿矜确定,因为那个眼神,阿矜在先帝的眼睛里也见过。 阿矜端着托盘,朝怀远微微行了一个礼,转身往后头的小厨房走,虽知道他不喜她,但这是在御前,该有的礼数还是少不了,大不了,以后同他少接触些就成了。只不过,阿矜倒是有些不明白,她同这个怀远总就未见过几面,他的敌意从何而来的? “顾侍卫,待奴才进去通传一声。”唐祝最后这句话说得大声些,阿矜依稀能听见。 “嗯。”怀远淡淡地应了一声。 剩下的话,阿矜就听不见了。只觉得他们主仆的性子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阿矜从小厨房端了BBZL 两盏茶出来,到门前,唐祝瞥了一眼阿矜端着的两盏茶,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阿矜的心里有些发毛,进去的时候,都紧张了不少。 阿矜走进去,看见怀远站在书桌前,像是已经跟陆倾淮说完了。两个人听见动静,皆看了阿矜一眼,怀远看见阿矜手上的两盏茶,倒眼神倒是有些诧异。 阿矜先给陆倾淮上了茶,接着端到怀远面前,怀远未接,看向陆倾淮,透出些微询问的意思。陆倾淮用茶盖撇着茶的浮末,看都未看开口道:“用吧。” “谢皇上。”怀远道谢,伸手接过。 怀远出去之后,陆倾淮看了一眼外殿,叫了一声:“唐祝。” “奴才在。”唐祝很快就进来了,“陛下有何吩咐?” “朕晚膳去未央宫用。” 陆倾淮说完,唐祝和阿矜皆是一愣,唐祝很快应声道:“奴才这就备轿撵,且让人去未央宫通传一声。” 阿矜松了一口气,感觉心情有些微妙,说不上来为什么。不过,也是应该的,毕竟岳晋阳和厉君越前后都来提醒,若是还不宠幸后宫,怕是真要积怨颇深。 “阿矜。” “奴婢在。” 阿矜看了一眼立刻就懂了,转身到架子前取下挂着的香囊和玉佩。早上大抵是陆倾淮自己更的衣,所以这些个该挂在腰上的物件是一件未挂。阿矜取了走到陆倾淮身前蹲下挂好。 “陛下,轿撵已经备好了。”唐祝进来开口道。 “嗯。”陆倾淮应声。 阿矜挂好物件,走到架子前,将紫貂大氅搭在手上,准备等陆倾淮出去之后给他披上。
第二十二章 跟着陆倾淮出了御书房,天沉沉的,还未完全黑,又是一副将要下雪的样子,这几日雪下下停停,从未真正的停过。阿矜刚踏出殿门,一眼就看见了站在旁边的顾怀远,只扫了一眼,就未再看了,走了两步到陆倾淮的身后,将手上的紫貂大氅给陆倾淮披上。 陆倾淮上轿之前看了一眼阿矜:“你也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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