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甚至能想象到画面—— 一队骑兵势不可挡冲了过来,他们手持锋利的铁枪。 由于冲刺带来的惯性,一切挡在他们面前的都被摧枯拉朽地摧毁了,只有处于末端的人侥幸留了全尸,却也没能活命,整个人被挑在枪尖儿上。 战罢,这些挑在枪尖的人被随意地扔在了一旁。 而让他们怔在当场的,不是这些人死相极惨,而是这种战法似曾相识感。 当年,有一支骑兵威镇寰宇,纵横辽东,西征漠北,东征朝国,战无不胜。 可惜由于朝廷的腐败,官场上的勾心斗角,使这支骑兵屡遭磨难,几度分崩离析。北方强敌屡现,而交付后背的朝廷却是党争频繁,即使是在千里之外的战场,都不免受到影响。 于是这支骑兵尝到了败绩,败得让人尤为不甘与屈辱。 即是如此,他们也依旧戎戒在辽东,保卫着边疆。 可人力有穷时,大厦将倾之际,仅凭一些人的力量是没办法力挽狂澜的。 战火在整片大地上燃烧着,这支昔日拥有无数威名的骑兵,在屡屡心冷和心灰之下,也被打得只剩了残部。 后来为了保护家人和子嗣后辈,他们退守到了极北之地,在这里生存了下来。 他们这些人里只有些年老者见过当年这支骑兵的威势,其他后辈们都是听着这些故事长大的。 后来有一阵,家里也曾组建过一支骑兵。 不过二十多人,已见威势,令周遭人无不拜服,却因为家族内斗,这支骑兵只是昙花一现,便无疾而终。 今日黑城发生了一件大事。 几股马匪在有心人的怂恿下,袭击出城的安抚使,谁知武力不够,被反杀。 七八辆大车上,拉满了尸体。 怕吓着了妇孺,这些尸身上盖满了茅草,只能看到只鳞片甲,让黑城的百姓又是战栗又是兴奋。 四周聚集了越来越多的百姓,百姓们一边跟着车走,一边把传播这次事情。 难免有人夸大,将新的安抚使大人描述成防微杜渐洞若观火的神人,反正一切都在安抚使的掌握之中,所以这些马匪偷鸡不成蚀把米,几乎被扫清了当地马匪势力的大部分。 有人甚至猜测,这是不是就是安抚使的策略,故意引得马匪上钩袭击他,实则早有准备。 不管如何,这对百姓都是一件好事。 可很快就有人发现不对了,这不是去官署的路,而是去毛总管新宅子的路。 毛苏利基于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的准则,虽邀请了卫傅前往阿尔丹屯庄,但本身并未随同,而是以他会提前到为借口。 反正人也到不了,估计半路就死在了路上,所以毛苏利也不在乎这个谎言是不是一捅就破,他就待在自己家里,连家门都没出。 心想也许过一会儿就能等来好消息。 谁知等来的却是安抚使带着一众马匪的尸首堵了他的家门。 “安抚使大人,您这是?” 毛苏利匆忙迎出来。 看得出他能在这一方地界当十几年的土皇帝,也不是没有道理,至少从表面上的看,他显得十分无辜,似是完全不知情。 “毛大人,你约本官去阿尔丹屯,为何自己却在家中至今未出城?” 显然毛苏利既然敢出来,自然想好了一番说辞。 “大人不知,下官临出来前腹疼难忍,只能暂时留在家中,你看我这……”说着,他还为难地捂着肚子,做出一副虚弱相。 卫傅冷笑:“毛大人,若非本官生擒了几个俘虏,恐怕又要被你蒙骗了。” 毛苏利一副隐忍屈辱模样。 “安抚使大人,何必仗着官位压人?不知大人所谓的俘虏可是马匪?要知道那些马匪最是可恶狡猾,大人难道还会听信这些马匪的话?” 他做出一副匪夷所思之态,似乎卫傅才是那个跟马匪勾结的人。 可他忘了,今时不同往日,安抚使来的日子虽还短,但在百姓中的声望可不低。再说,黑城百姓里,谁不知道毛总管和马匪穿一条裤子? 以前没人敢说,是因为形势比人强。 眼下这情形,明显安抚使大人是来清算这个毛总管的,于是人群里纷纷开始揭他的短。 “毛总管,你确定不认识这几个马匪?我怎么记得你跟人喝过酒来着。” “哪只是喝酒?明明还睡一个炕。” 反正人多,这些说损话的夹在人群里,也分不出谁是谁。 你一言我一语,还带着调侃的意味。 顷刻间,毛苏利的脸涨紫了起来。 这时,作为俘虏的马匪病虎也上前了。 “毛总管,你确定不认识我?当初定下这事时,可不光你和独眼豹,还有我。如今独眼豹虽死了,但他人还在这儿呢,你可别当着死人睁眼说瞎话。” 接着,他又把他们何时见面商议计策,当时谈的什么条件,拿了多少银粮,都一一道出。 当初交付粮食时,他也在,阿尔丹屯那边派的谁来交付,他都能指出姓名和长相。 而随着他的述说,百姓们听见毛苏利竟答应马匪以后可随意进出城,非但官兵不抓,马匪若和百姓出现冲突,他都会庇护马匪。 百姓们纷纷破口大骂,还有人顺手捡了石头树枝砸了过来。 这般情形,已不是毛苏利认不认的问题了。 不管他认不认,卫傅都不会放过他。 等差役上来抓他时,毛苏利慌了,大叫着他是武将,轮不到文官来节制。 见丈夫被抓,躲在门后的莫朵哈拉也慌了,她命令家里下人去把丈夫抢回来,下人俱不敢上前,无奈只能她亲自上。 她仗着体格肥硕,又是妇孺身,撒泼打滚又抓又挠,很是搅得一众差役们焦头烂额。 直到穿着盔甲的卫琦,上来一巴掌将人拍翻在地,总算消停了。 “我可没有不打妇人的习惯。”除了某个妇人打不过外。卫琦边说边脸色鄙夷地扫了萨伦山一众人。 萨伦山一众人能说什么?他们不打妇人? 总之他们又给大人拖后腿了。
第105章 福儿想好了,忙起来就能暂时忘了担心的事,可是越忙心里越烦躁。 “娘要是男儿身就好了,也不会都去了,就把我留在家里。” “可娘要是男儿身,怎么把你生下来啊?” 大郎哪里听得懂这么复杂的话,只听懂了‘娘’、‘家里’。 “生下来?”他皱起小眉头,疑惑道。 福儿斜睨他。 “你是娘生的,难道你想不认?” 她比划了下肚子:“就是从这里生出来的。以前大郎在娘肚子里,小小的一个,慢慢长这么大,然后瓜熟蒂落,大郎就出来了。” 大郎偎在娘怀里,低头看娘的肚子,研究那里怎么生出大郎,还伸手试探地摸了摸。 小家伙儿实在太可爱了,每次看他那小表情,就觉得怎么疼都不够。 福儿把人抱怀里,亲亲他的脑门,自言自语道:“爷还说教我武艺,都是骗人的,都教傻小五去了。” 就这么一边干活,一边和大郎说话,时间倒也慢慢过去了。 院门突然被人推了开。 福儿当即站起来,朝外走。 抬眼就看见他还穿着早上走的那身衣裳,站在那儿看着她。 她看了看他衣裳,嗯很完整,也没有脏污血渍,说明事情进行得很顺利,心里顿时松了下来。 “怎么回来这么早?” “事办完就回了。” 福儿心里放松,人就高兴。 把大郎塞进他怀里。 “时候也不早了,你在这帮我烧火,我去做饭。” 由于这阵子经常待在这个小院,所以小院里专门被辟了个厨房,柴米油盐菜一应都俱全。 福儿去提了一篮子菜回来,下人们也早就习惯夫人偶尔会自己下厨做饭,所以菜都是提前准备好的。 有一条新鲜的羊腿,大约有十来斤重,还有一些已经洗干净的羊杂,有晒干的菌子,萝卜,白崧,以及自己种的黄菜、芫荽、蘑菇。 芫荽是王铁栓发现,又一种可以拿来种洞子菜的菜。 耐寒,不需要太多的光照,而且它不像韭黄,缺乏光照种出来的是黄色,它还能保持着绿色。 虽不同平时露天种的那么水嫩翠绿,但也极为不错,而且长得很快。 唯一有点不好,就是芫荽味辛,不适合当主菜吃,只适合配大荤,诸如炖牛羊肉时配一些最好不过,越是辣口锅,越是适合放芫荽。 福儿把羊腿剁块,分两次焯水,她打算炖一锅,炒一锅。 炒得那锅专门捡了带皮的羊腿肉,炖的则挑带大骨棒的。炖的那锅做起来简单,直接放进沙罐里,加水让它慢慢炖, 炒的那锅要准备的配料就多了。 待一切准备齐全,在锅里放油,把羊腿肉下锅煸炒。炒得肉微黄时,这时羊油也炒出来了,放各种配料在锅里炸香。 炸时,辛辣香气四溢。 卫琦闻到香味,找了过来。 和早上相比,他换了身衣裳。 来了后,就摸到厨房去了。 刚进门,就探着头往锅里看。 “守财奴,你做什么好吃的?” 之后不用福儿答,他已经看到了,当即乐开了花。 “是干炒吗?你上次干炒的那锅羊肉好吃。” 比炖的还香,让卫琦挂念已久,就是守财奴不一定会做给他吃。 他觉得守财奴有时是故意跟他作对,比方说他想吃干炒的,她偏偏用炖的,虽然炖的也好吃,但是他那时明明想吃干炒的。 福儿瞥了他一眼,道:“你猜。” “你做菜我怎么猜得到!” “那你只管吃,问什么,”又若无其事问道,“你们今天去哪儿了?干什么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一提及他们今天干什么了,卫琦兴致就来了,绘声绘色给福儿讲他今天干什么了。 果然和福儿预想的一样,只是比她想的更危险。 卫傅竟然跑出去当诱饵,让那些马匪袭杀。 两人正说着,卫傅抱着大郎来了。 “这里味冲,你把大郎抱去一旁避一避。” 他把大郎交给卫琦。 卫琦也就抱着大郎走了,刚走出厨房门没多远,他突然想起来,觉得味冲,他别把大郎带来就行了,为何把人带来了又嫌味冲,让他把大郎领走? 人家是两口子有话要说,故意支开你啊。 等卫琦走后,两人一通眼神交流。 他明白她做这锅羊肉是为了故意勾小五来,套他的话。 她也知道他知道她知道他今天去干什么了。 “我帮你烧火?” 说是问话,其实人已经去了。 福儿也气不起来,那就罚他烧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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