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儿心里咯噔一声。 汪椿叹了口气道:“等会先把这些东西找个地方放着,我带你去见小豆子。” 至此,福儿心中已经有不好的预感了。 之后两人先把东西放到某处地方,又去找小豆子。 小豆子之所以叫这个名儿,就是因为他圆乎乎的像颗豆子,如今却瘦得从黄豆变成了绿豆。 一见到福儿,他就哭了起来。 “……师傅早就不好了,却一直让我瞒着你,开始他不愿请医官来看,后来倒也找了个医官来,却看不出什么,只说是人年纪大了……” 福儿愣愣地听着,不由自主流着眼泪,心里十分懊恼,懊恼自己竟然疏忽了师傅。 其实她早就察觉出了点异常,只是没当回事,后来几次去看师傅,小豆子都说他好着呢,还在里面忙做菜,她便疏忽了自己竟多日没见到师傅了,好不好都是听小豆子说的。 “……营地出事之前,师傅就不好了,那次陛下下命给宣王做菜,其实是我做的……出事了后,我们都被关了起来,被关的第二天,师傅就不行了……后来看守的侍卫看人死了,准了让我出去办丧事,当时也找不到棺材,是一个侍卫帮忙买了口薄皮棺材,把师傅草草葬了……” “师傅说他给姐姐你留了点东西,但没说地方,说把这话告诉你,你就知道了。” 汪椿见福儿愣愣的,也不说话,劝道:“福儿,你也别太难过,王御厨年岁不小了,又不是因病痛过世的,算是喜丧。” 这怎么就算喜丧了,人死了,还能算喜吗? 她本来还想得好好的,若能出宫,就把师傅接出去孝敬,若不能出宫,就要努力出息些,总要让师傅安然养老,别那么辛苦了。 可人怎么就死了? “我想去御膳房一趟。”她抹了抹眼泪,低低对汪椿说。 “我带你去。” 还是那么个地方,如今却物是人非。 因离了几个月人,王来福又从不让外人进这里头,屋里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福儿去了墙角,在上面摸索了会儿,抽出了一块砖。 抽出第一块砖后,接下来就容易打开了,她又连抽了两块砖,从墙里掏出了个木匣子。 这是王来福藏宝贝的地方,从来没瞒过福儿,每次发了月银,他都会留一半,藏一半起来。 他说藏在屋里不安稳,不如藏在这,谁也想不到这地方会藏东西,还说藏东西就要藏到旁人不容易想到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 因此福儿每次藏银子,从不会藏在柜子里,而是想些奇奇怪怪的地方藏。 本来福儿以为匣子里都是银子,谁知不光银子,还有一本小册子和一封信以及一个小布袋。 汪椿看到信,就主动避开去了外面。 屋里只剩了福儿一人,她拿出信打开看。 这还是福儿第一次看到师傅写这么多字,出乎意料得好,反正比她好。 半盏茶后,福儿眼神复杂地看着手中的信。 其实她早就察觉出师傅的异常,虽她进宫以后,师傅就是管着御膳房的御膳总厨,但总有些以前的事传入她耳里。 例如她曾听人说,师傅本是膳房一帮厨老太监,忽有一日茅塞顿开,在厨艺上突飞猛进,一路坐上御膳总厨的位置。 那他厨艺是在哪儿学的呢?如果是早就会,抑或是偷师别的御厨,不会熬到一把年纪才开窍。 曾经她也好奇问过师傅,师傅却是只笑不语。 还有师傅所做的许多菜,都超出当下人的认知。膳房聚集了从天下收罗而来的大厨,以前福儿年纪还小时不觉得,只觉得师傅做得菜太好吃了,后来在厨艺上越来越精进,她才体会到师傅真正的厉害之处。 现在谜底终于解开了,原来师傅在机缘巧合下捡到一本菜谱,那本菜谱上写了许多当下没有的菜。 师傅在捡到菜谱后,又根据自己多年来在膳房所学,融会贯通之后,才诞生了之后的王御厨。 据信上所言,那本菜谱在师傅学会后,怕被人发现,就直接烧了。该教她的菜,也都教给她了,那本小册子上是写了几个方子,本来师傅觉得不用教她的,后来想了想,还是写给她,用来给她以防万一之用。 包括那个小袋子,里面其实是一些王来福这些年收集到的佐料的种子。这些东西外面其实也有,但在外面想收罗齐并不容易。甚至是他,也是借着皇宫收纳天下之物的方便,才慢慢凑齐到的。 福儿知道这是些什么物,这膳房后面有个小院,种了许多别人不用,但师傅经常会用到的佐料,平时都是她跟师傅打理,这些种子大概就是那些东西。 其实福儿还有些谜团没有得到解疑,但显然有些事师傅并不打算告诉她,一切都被他带进棺材里了。 …… 除过这些,木匣子里还有些金子,大约有六七十两的样子,都是这些年王来福的积蓄,换成了不占地方的金子,藏在了这里。 从膳房里出来后,福儿把金子分了一半给小豆子。 “既然你叫师傅,也算是我师弟,师傅的积蓄分你一半,我如今自身难保,也照顾不了你,你自己要好好的。” 汪椿道:“福儿你不用担心,我会帮你看着他的,他如今还在尚食局,尚食局应该没人会为难他。” 小豆子又哭得稀里哗啦,又叫师姐,又不要金子,最后是福儿硬塞给他的。 回去后,福儿把此事告诉了卫傅。 卫傅这才想起,自己竟忘记把这件事告诉她,面露愧色说出那日在父皇帐里用膳听说王御厨病了的事。 本来回来打算问问她,谁知道他之后忙大阅竟然忘了,再然后就出事了,接下来的事情两人都知道。 福儿又怎会怪他,一连发生了这么多事,他自己都浑浑噩噩的,又怎会记得多日前听来的一句话,而且她之前不想拿琐事烦他,一直没在他面前提过师傅的事。 当晚,福儿和卫傅捧着让汪椿找来的香烛和纸钱,烧给了师傅。 之后,卫傅又另做了一堆。 烧给谁的他也没说,但福儿猜可能是烧给他父皇的。 至今她都没敢问卫傅,他对他父皇之死以及新帝是如何想的,如今又增添了皇后娘娘的事,她更不敢问了。 次日,福儿再度见到了爷爷。 她猜的没错,姐夫他们要押送到尚阳堡的那批流放的人,果然是三皇子他们,据说还有甄贵妃,和年仅八岁的六皇子,以及两位未出嫁公主。 其中只有永淳公主逃过一劫,因为早在承德之时,萨克图郡王世子其哈玛就把永淳公主接走了。 此事倒让福儿十分感叹,那次一见,如今早已是物是人非,只希望那一对小情侣以后能好好的。 此事被卫傅知道后,又沉默了下来。 福儿故作轻松道:“其实被流放了倒也好,最起码没有性命之忧,殿下你若是担心他们,我跟姐夫说一声,让他在路上照顾一二,总不至于……让人死在路上。” “那此事就托给你了。” 顿了顿,卫傅又道:“虽以前有诸多矛盾,到底……” 福儿忙道:“殿下别担心,我一定递话给姐夫请他帮忙,其实别说我还有些羡慕三皇子他们,虽是流放,但最起码不用在人眼皮子底下,也能自在些。尚阳堡离我家所在的靖安堡不远,外面的人惧怕那里,说那地方穷山恶水,地方苦寒,苦寒是真苦寒,但只要人勤快,也不是没有活路。” “如果咱们也被流放到尚阳堡就好了,我就带你回娘家,我还藏了那么多金子,到时咱们盖几间屋,置几亩地,我让我爷教你打猎,等我把娃生下后,我去开个小食铺,日子肯定能过得很快乐。” 谁能想到有朝一日,两人会说起被流放也能故作欢乐? 更让人没想到的是,新帝竟然下命要给卫傅赐婚,而赐婚的对象不是别人,正是福儿。
第45章 大概是人有先入为主的观念,福儿在得知这个消息后,下意识觉得新帝是不是想羞辱卫傅。 不是她自我贬低,而是事实上她还是卫傅的宫女,虽然现在经过一系列的大变,现在太子不是太子,宫女吧还是宫女。 谁知道卫傅却接受良好。 他只是如释重负笑了一下道:“这样也好,总要给你跟孩子一个名分。虽然这名分……” 见他露出黯然之色,福儿忙道:“我其实很想要这个名分,不然咱娃生下来,这么不清不楚的,我倒觉得委屈他了。而且这么一来,我也能跟我爷交代了,免得我爷总觉得我是被你糟蹋了。” 后面这句,她其实故意逗他乐的。 他倒也乐了,却在下一刻将她拥进怀里。 “福儿,我很感激上苍让我在面对这一切时,还有你陪着我!” 第一次听他说这样的话,福儿格外不自在。 “说这些做什么?我们本就是福祸相依。” “是啊,福祸相依。” 他低声喃喃,看了看被自己握在掌心里她的手。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动静。 这端本宫太大,若不是守在门外,外面来了什么人,其实里面很难察觉的到,福儿忙松开他,朝外面走了去,卫傅拉她都没拉住。 “你小心肚子……” “陈司膳?” 陈司膳面容憔悴了许多,但精神还算不错。她身后跟着几个宫女,其中一个宫女捧着的托盘中放了两套红色的喜服。 看到福儿,她露出一抹笑。 “陈司膳你这是?” “我来给你们送喜服。” 说话时,陈司膳看了卫傅一眼,又道:“上面交代,到底是件喜事,礼不可废,虽不能大办,但花烛喜服还是不能少的。也不用挑日子了,就今晚吧,我是过来帮你们布置屋子的。” 说是赐婚,但没想到前面消息来,后面就有人来办事了。 福儿有些话想跟陈司膳说,就跟卫傅说了一声,领着陈司膳往一旁堂室里去了。 “姑姑你还好吧?我听汪椿说,尚宫局那乱了一阵……” 陈司膳叹了一口气。 “确实乱了一阵,不光是六局,陛下之前回京先封闭了皇城,又封闭了宫门,那时宫里就乱了,只是被压着。后来新帝登基,一切慢慢恢复如常,但由于废帝关系,六局和内侍监都经过了一番整顿。 “大概是对以前的旧人存虑,许多以前的老人都被撤换掉了,胡尚宫和何尚宫也不例外,六局人人自危,女官检举女官,宫女检举女官,落马的女官无数。你刚回宫那会儿,我被禁在尚食局里……” “那姑姑现在?” 陈司膳洒然一笑:“现在算是官复原职了吧。” “是跟皇后娘娘有关吗?” 陈司膳一愣道:“没想到你竟然猜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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