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婕被戳破了心中的隐秘情思,愈发羞恼,声音中都带着些哭腔:“哥哥说这些做什么?我当着是不愿意嫁给贺云洛。” 傅云饮瞧着妹妹这副倔强的样子,气更是不打一处来,只骂道:“贺云洛有什么不好的?他能给你正妻之位,能给你尊重体面,还能保你一世锦衣玉食,将来兴许还能给你挣个诰命夫人回来。” 傅云婕自是知道嫁给贺云洛有诸多好处,可她一点也不想要这般纨绔的正妻之位,她才不要整日与小妾通房争抢男人,若她要嫁,自是要嫁给眼里心里皆只有她一人的人。 她本以为墨书是这样的人,如今瞧来墨书的确待心上人忠贞不二,只是他的心上人不是自己罢了。 “我不要,贺云洛既有千万般好处,哥哥你怎么不嫁他?”傅云婕反唇相讥道。 傅云饮愈发觉得这个妹妹难以管束,便放了狠话道:“你且与我说说,贺云洛究竟有哪里不合你的意?你若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我便打断你的腿。不过你放心,依着我们两家的和睦关系,贺云洛必不会嫌弃你是个瘸子。” 傅云婕被傅云饮这般疾言厉色的质问吓得落下泪来,不禁抽泣道:“哥哥,他外头养了个外室谁人不知?那外室从前还是个名门贵女,只是一朝家族蒙罪才屈身做了外室。” “那外室并不是你想的这般简单,那外室的父亲从前是云洛的恩师,他是不想让恩师的女儿沦落进教坊司,才以外室的由头将她安置了起来。”傅云饮立刻解释道。 傅云婕却不依,继续质问道:“那他在青楼里的相好呢?还有他在府里的通房小妾,还有一个怀了身孕,只不过一碗落胎药毁灭了人证罢了。” 傅云饮辩不过傅云婕,便只得生硬地移开了话题:“外头的传言有些不尽不实的地方,你不妨与云洛多相处相处,自会明白他的好处。”说着,便要拖着傅云婕往外走去。 “我不要,我一点也不喜欢贺云洛,我才不要与他相处,更不想嫁他。”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有你想不想的道理?”说着,傅云饮已用劲将傅云婕拖到了大门口。 眼瞧着自己便要被哥哥拖出莹雪家门外,傅云婕立时便不管不顾地大喊道:“哥哥,你好生自私,莹雪走后你日日夜夜的买醉,还总是偷偷抹眼泪,东昉都告诉我了,即是知道不能与喜欢的人相守这般痛苦,何必要强压着我与那贺云洛走到一块去?” 话毕,傅云饮的脸色便如染坊般五彩斑斓,他心中藏匿着的深切情意被傅云婕嚷嚷了出来,他霎时便觉得难堪至极,也顾不上去看里头莹雪的脸色,一把将傅云婕抱在了马背上,便驾马扬长而去。
第50章 冲进火海【二更】 "傅云饮像不要命般…… 傅云婕先是挣扎了一通, 见哥哥脸色阴沉得仿佛能冻死人一般,也不搭理自己的求饶之话,便只能捧着脸兀自哽咽起来。 她想, 这一回回了京城,自己必定是要狠狠遭受一番父亲母亲的责罚,说不准便当真要嫁给那贺云洛了。 她正独自沉浸在悲伤之际,也不知行了多久,忽而见傅云饮停了下来。 “云婕,你身上还有银两吗?”傅云饮突兀地出声问道。 傅云婕疑惑地抬起头, 将荷包内仅剩不多的碎银递给了傅云饮, 道:“只剩下这些。” 傅云饮脸色阴鸷的吓人, 这点银钱还不够他们住两夜客栈的,他驾着马走了回头路,重又回了莹雪家中。 此时一来一去也耽搁了不少时候, 他回莹雪家后便隔着院门听见了王氏与墨书的说话声, 傅云饮念及昔日自己唤了人痛打墨书时趾高气昂的模样。 如今却要与他借些银钱当回京的盘缠。 傅云饮着实是开不了口。 思虑再三,傅云饮还是选择驾马离去,若实在没有办法的话他便只能与不远的宛铜县县令那儿讨要些银钱, 等自己回了京城再还他便是。 傅云婕见傅云饮的脸色一变再变, 只以为哥哥仍在生气, 不免有些小心翼翼地说道:“哥哥, 对不起。” 傅云饮瞧着傅云婕脸上未尽的泪痕, 心头蓄着的一腔怒意便又消散了大半, 他叹道:“回京后好好与父亲母亲道个歉,若你实在不想嫁云洛,哥哥再为你挑选个门风清正的夫婿便是。” 这已是傅云饮如今唯一能想出来的万全之策,也是他将怒意敛起来后的退让之举。 傅云婕听后沉思了一阵, 如今她已来了江南去,瞧见了墨书与莹雪琴瑟和鸣的深厚情谊,她越发觉得自己滑稽可笑。 冲动了这样一回,她便也没理由再留在江南了。 瞧着哥哥为自己劳心劳力、风尘仆仆的模样,傅云婕心里也生起些淡淡的愧疚之意,她便应声道:“只要不嫁那贺云洛便好,家世低些也无妨,只求他不纳妾不荒./淫无道,我便能心满意足了。” 傅云饮回忆了一下自己好友的生平所为,当真不明白他是哪里触到了妹妹的“逆鳞”。 傅云饮便带着傅云婕往宛铜县赶去,一路上,他不忘与傅云婕耳提面命道:“方才那样的胡话,你可不许再说了。” 傅云婕不解:“什么胡话?” 傅云饮又冷下了脸色,不耐烦地说道:“就是我为了莹雪如何如何的疯话,不许再提了。” 傅云婕嘟囔了一声“敢做还不敢让人说”,因怕被傅云饮责骂,才道:“哥哥当真放下了莹雪姑娘?” 瞧着方才哥哥落荒而逃的样子,便知他对莹雪依旧存着些不该有的情意。 傅云婕当真不懂,哥哥既如此放不下她,何必将她放至这山高水远的江南? 傅云饮呼吸一窒,心口处传来一阵酸涩的绞痛之感,他自嘲一声道:“有墨书陪着时,她脸上的笑影那样多,整个人都有生气了不少,也不用再勾心斗角、演戏度日,我放不放得下她又怎么样呢?” 自己放不下莹雪又如何?她的心里哪儿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傅云婕见提起莹雪后,自家哥哥的情绪立刻低落了下来,便绞尽脑汁地搜罗了些话劝解他道:“哥哥不必伤心,既已放手便不要再回头了,我瞧着莹雪再过几月便要诞下孩子了,墨书又这般疼痛他,哥哥早死了这条心吧。” 傅云饮的心冷不丁又被傅云婕的话刺伤了几分,他有时当真弄不明白,自己这个妹妹脑子里装了些什么东西? 他便反唇相讥道:“我是死心了,也不想多打扰莹雪,不像你这般胆大妄为,还跑到江南来纠缠墨书。” “我没有纠缠墨书,我只是不想嫁给贺云洛而已。” “若墨书没有莹雪成婚,你还指不定要做出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来。” “你胡说,我可不是这般不要脸皮的人。” 兄妹二人斗舌了一路,终于来到了宛铜县。 本以为会在那县令身上费些力气,可傅云饮方才露出那绣着金丝细线的鹤纹锦鞋,以及他腰间别着的盘纹玉石。 一瞧便价值不菲。 那县令立时便命人将傅云饮与傅云婕两兄妹迎了进去。 傅云饮见这县令如此客套,便在席间与那县令说道:“我因不慎糟了贼人惦记,身上带着的银两尽皆被偷了去,劳烦大人借我些回京的盘缠,届时我定加倍奉还。” 他这话说的真心实意,连带着朝那县令敬酒的动作里都带着几分急切。 那县令只摆摆手,慈眉善目地笑道:“公子说这话便客气了,不过是些银钱罢了,谁活在这世上一遭能不遇到这样窘迫的境遇?说这些加倍奉还的话就太客气了些。” 傅云饮没想到借盘缠这事会进行的这样顺利,语气里都带上了几分喜意:“谢过县令大人。” 那县令瞧着夜色已深,便与傅云饮道:“若公子不嫌弃,便留宿在我府上,好好休整一番,我让下人备些热水,明日再舒舒服服的上路,可好?” 因盛情难却,傅云饮便说不出拒绝的话语来。 他今夜未曾饮酒,神智清晰的很儿,到底这宛铜县于他来说是人生地不熟的陌生地方,便是留宿在县令家中,也忍不住怀揣着几分戒备之意。 傅云饮便与傅云婕宿在一间房中,他浅睡了前半夜,后半夜则守在屋中不肯入睡。 约莫到了子时三刻,外头忽而响起了一阵兵荒马乱的吵嚷声。 傅云饮顿感不妙,将傅云婕摇醒后,便让她藏在床底下。 “我出去看一看,不管是谁闯进了屋里,你都不要出声。” 傅云婕见哥哥如此郑重其事,连额上都渗出了细细密密的冷汗,连忙点头应下。 安顿好傅云婕后,傅云饮便推开屋门朝着县令府上的正门方向走去。 只见府上到处灯火通明,时不时传来些小厮与丫鬟的尖叫声,若细细听去,还能听见些兵戈摩擦的声音。 他随手抓住了个仓惶乱跑的小厮,问道:“这是怎么了?” 那小厮满脸是泪,神情惊慌地说道:“有土匪闯进来了。” 土匪? 若他没记错的话,江南还有个二皇子殿下在外巡察,皇子出巡,竟还有土匪敢闹事? 他便问那小厮道:“你家县令呢?” 那小厮急忙指了个方向,立时便挣脱了傅云饮的桎梏,自去逃命了。 傅云饮便朝着县令藏身的地方走去,来到一处偏僻的柴房后,狠狠推了下门,却如何却推不开来。 傅云饮便只得用脚将柴房的门踹了开来。 县令并他的家眷皆躲在这间狭小的柴房内,领头的县令正持着一把剑颤颤巍巍地指着傅云饮。 “外头出什么事了?”傅云饮追问道。 那县令瞧清楚傅云饮的脸后,方才放下了心来,声音里带着些哭腔:“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土匪,从七泽镇杀到了咱们宛铜县,听说一路上竟挑那些貌美女子与孤寡老人下手。” 傅云饮听到“七泽镇”这三个字后,神情猛地一震,剑眉高高蹙起,语气里的担忧遮掩不住:“你堂堂一个县令,难道手底下还没有写官兵护卫?” 那县令也哭丧着脸:“整个衙门统共就一二十个护卫,那些土匪这般凶神恶煞,我们哪儿是他们的对手。” 傅云饮心下不忿,朝廷每年拨了这样多的银钱来加固郡县的兵力,这些钱难道不翼而飞了不成? 只他如今也顾不得去追究这些琐事。 七泽镇…… 莹雪会不会有危险? 这样的猜测一旦横上心头,傅云饮便再也无法驱散心内的担忧。 他便与那县令说道:“劳烦您照顾一下舍妹,我去去就回。”说着便朝着大门的方向跑了出去。 傅云饮驾着马朝着七泽镇赶去,幸而两地所处距离并不算太远,沿途上他却是瞧见了许多土匪在挨家挨户地行恶放火。 妇孺的求饶声并孩童凄厉的哭声一同响起,仿若人间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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