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点点头,这一点也不意外,除非特别爱酒的人才会关注。 “皇后殿下,这酒有什么问题?”梁蔷问道,又攥了攥手,“我知道,我没资格问太多,只回答就好,我只是想或许被提醒能想起更多。” 楚昭唤:“丁大锤。” 旁边的屋子里便走进来两人。 梁蔷看见是穿着蟒纹袍拱卫司的人,其中一人手里拿着一幅画。 “梁蔷。”楚昭道,“你见过这个人没有?” 梁蔷看着画像,摇摇头:“不认识,没见过。”忍不住问,“他是什么人?” 楚昭道:“他是于商,钟将军遇难的时候,他在西凉境内,看到官兵就服毒自尽了。” 梁蔷明白了,也就是说这是跟西凉的奸细。 “那一晚你在莲池楼的时候,于商也在。”楚昭说。 所以,那一晚,那个背后人就在莲池楼? 梁蔷震惊,不由站起来,走近一步,更仔细地看这张画像,但最终也只能摇头:“我那晚没见过他,我那晚其实几乎没有出包厢,也没心思在宴请上,心不在焉,没有注意到都有什么人。” 楚昭道:“你有没有见他这个人,其实也不重要。” 不重要?梁蔷转头看楚昭,神情不解。 楚昭看着他:“你那一晚喝了很多酒,有没有喝到不在这几种酒之内的酒?” 不在这其中?梁蔷视线又去看桌案上摆着的酒杯。 他已经说过了,哪里记得这些酒有什么不同,都一样——念头刚闪过,他的身形一僵,眼神一顿,不对,有不一样的。 耳边也传来楚昭继续说话的声音。 “——于商那晚从莲池楼得到了赠酒,据说是仙人酿,美味无比。” 赠酒! 仙人酿! 美味无比! 梁蔷觉得似乎有一道雷落下,将他劈成了两半,他的心跳了出来,而眼前也宛如有窗被推开了,一个青衣公子对他微微一笑。 “是那位公子——” “这酒不是我们店里的,是那位公子亲手酿的——” “梁蔷!” 女声在耳边响起,梁蔷分开的身体合拢,神魂归位,眼前的幻像也散去,他看着对面的楚昭。 楚昭也看着他,显然察觉了他的异样,一字一顿问:“所以,你在那里有没有也有赠酒?” 梁蔷看着她,慢慢点头:“有,那天除了我的朋友们,我接到了别人赠我一杯酒。” 果然!楚昭问:“谁?” 丁大锤和殷参事的视线也凝聚在他身上。 “我——”梁蔷摇摇头,“没见到——” …… …… 没见到? 楚昭还没说话,丁大锤已经眼一凝,上前一步。 “梁蔷。”他沉声道,“你可有说实话?” 眼前的壮汉,眼神阴森森,如同盯着猎物,下一刻就要将他撕裂,梁蔷毫不回避,道:“我的确没见到,我那时候是去方便,也是在室内觉得心烦,就在走廊里站着,看莲池楼中的荷花——” 他的神情带着几分追忆。 “然后一个店伙计过来,给我一杯酒,说是别人赠送的,我原本不打算要,莫名其妙,但店伙计说——” 他看向殷参事手中举着的画像。 “——这酒不是他们店里的,是赠酒人自己酿的,说倾慕我英勇所为,特表心意——” “我就接过喝了,那酒——” “现在我一回忆,似乎还能感觉到满口芳香。” 谁要知道这酒什么味,丁大锤待要再喝问,楚昭阻止了他。 “本宫知道了。”她点点头,说着一笑,“看来这位是个酿酒高手啊——丁指挥使,你们接下来着重查一查这种人。” 丁大锤和殷参事应声是。 楚昭再看梁蔷:“梁将军,这件事本宫明白了,你可以回去了。” 梁蔷垂目施礼:“皇后娘娘,如果那人联系我,我会立刻禀告。” “不用。”楚昭的声音落下来,“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会有人盯着你的。” 梁蔷应声是不再多言施礼退了出去。 …… …… 外边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 梁蔷谢绝了内侍撑伞相送,步伐稳稳地走在雨中,雨并不大,淅淅沥沥,但他的心如大雨瓢泼。 原本在皇后殿内的时候他心里就已经翻江倒海了,他死命地压住,不让自己露出异样。 现在走出皇后殿,就要跨过皇城宫门,他再也压不住了。 那个人! 那个人! 那个人! 就在此时,他脚步一顿,看着前方宫门内缓缓走来的一人,那人穿着官袍,手中举着一把黑伞,迤迤然而行。 “谢大人——” “谢中丞——” 宫门的禁卫守将们的施礼声传来。 梁蔷站在原地,只觉得那人轻逸的脚步一步一步踩在心上,踩得他心跳都停了。 谢燕芳走近,看他一眼,又看了看天,含笑道:“梁将军,要不要伞?” 他将手中的伞向前递了递。 “我到值殿了,你回去还要走一段,借给你吧。” 梁蔷看着他,虽然心跳是停的,但他能听到自己开口说话:“谢,大人。” 谢燕芳一笑将伞放进他手里,道:“不用谢。”说罢越过他,双手袖在身前慢悠悠而去。 梁蔷举着伞怔怔,直到传来脚步声,夹杂着内侍官吏的声音。 “谢大人,您来了,快快撑伞来。” “谢大人,陛下先前还在问你。” 杂乱的脚步让梁蔷的心跳恢复了,他举着伞慢慢转过头,看着被内侍官员们簇拥的谢燕芳。 “谢谢,谢大人。”他哑声喃喃说。
第八十五章 山雨 今年颇多雨,京城淅淅沥沥小雨下个不停,而在邯郡则是大雨瓢泼。 大街上几乎看不到人。 不过酒楼茶肆里依旧坐着不少客人。 雨天人更闲,饮酒喝茶听书,伴着说书先生舌灿莲花,茶楼里响起一阵阵叫好声。 去年叛乱引发的战火痕迹早已经消失不见了,损毁的屋宅都已经修补好了,有能力的自己修补,没能力的官府统一修补,世家大族更捐了慈善堂,遇难的遗孤老弱都有照看,一派安乐。 但外表的创伤修补遮盖了,内心的创伤还难免残留,大雨空寂的街上忽的传来哭声,伴着妇人的喊叫。 茶楼酒肆里的人听到了,说笑声一顿,有不少人向外看去,更多的人则司空见惯。 “姜家嫂又发病了。”有人摇头,看着桌案的棋局,“怎么也没看着?” “她家里只有一个病弱老婆婆了,错眼就看不住了吧。”对面的同伴一脸凝重说,斟酌着走哪一步。 “我早就说应该送去慈善堂,姜婆婆照看自己都难,还得照看疯妇。”旁边观棋的人道。 拎着茶壶来添茶的店伙计插话道:“姜阿婆哪里舍得,就剩儿媳妇一个亲人了,疯了也是亲人啊。” 而在这时,街上的妇人也跑到门外了,大雨中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她却毫无察觉,只不停地喊“救命,杀人了——” 站在门口看的人们大概猜到什么了,问:“她家人是死在逆贼萧珣手里了吧?” 旁边的人点头:“她丈夫和两个儿子,被征去当役夫,结果遇到官兵,官兵说要练兵,让他们当靶子,都被杀了。” 当年叛贼萧珣的兵马多么可恶凶残,逼的本来归顺的世家大族都忍无可忍,带着民众揭竿而起投了朝廷,这些事大家都知道,果然这个妇人是叛军的受害者。 “可怜。”大家摇头。 有人看不过去,冲出去给那疯妇裹上雨布,大声劝:“姜阿嫂,快回去吧,坏人已经被杀了,你放心吧。” 姜阿嫂喃喃“坏人,被杀了?” 那人点头:“是啊,皇后的兵马杀进来了,坏人都被杀了,你丈夫儿子也都报仇了,你快回家去吧。” 姜阿嫂再看向四周:“坏人,真的,被杀了?” 四周站着的人们也纷纷点头“是啊是啊,坏人都被杀了。”“皇后已经给你报仇了。” 这话也不是哄骗姜阿嫂,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实。 但听到四周的声音,姜阿嫂呆呆一刻,反而更发狂了,将雨布扯下来,将劝自己的人一头撞开。 “坏人,杀人了,杀人了——救命啊,救命啊——” 她大喊大叫,流泪大哭,在街上狂奔。 四周的人们看得无奈,又怜悯摇头:“没办法,疯了,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听不懂。” 疯妇在大雨中哭喊而去,街边的人们议论着收回视线,继续饮茶下棋听书。 直到疯妇浑浑噩噩,没有力气才停下来,还好疯了也知道家,跌跌撞撞摇摇晃晃往家走,暮色降临,大雨中更是视线昏昏,一间矮房前宛如多了一堵黑墙。 疯妇呆了呆,然后才看到那是几个人,他们穿着乌黑的雨布,头脸几乎都遮挡。 “姜阿嫂。”为首的人喊道。 疯妇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也不管前面是人还是墙,跌跌撞撞奔过来,口中喃喃“杀人了,救命——” 人墙让开路。 “姜阿嫂。”为首的人再次道,“是谁杀人了?” 冲过来的姜阿嫂身形踉跄跌倒在地上,泥水溅在她脸上,但没有挡住她的视线,她看到随着这些人的走动,黑雨布下露出几道金灿灿的蟒纹—— “姜阿嫂。”声音继续落下来,“是谁杀了你丈夫和儿子?” 是谁?人人都知道,人人都知道,为什么要这样问?姜阿嫂跌跌撞撞爬起来冲进家门。 身后的人没有追进来,声音追进来。 “你可看到杀人凶手?” 杀人凶手?杀人凶手? 姜阿嫂扑进室内,撞在桌子上,湿透的乱发遮住她的脸,乱发下她的双眼没有半点浑浊痴傻,而是如血一般红,泪水涌出,在脸上纵横。 竟然还有人会听到。 竟然还有人会来问。 “救命,杀人啦。”她嘶哑无声地说。 …… …… 深夜的魏宅被人敲响,原本这么晚了,魏氏没有哪个老爷会来见客,但当得知对方身穿蟒纹袍,腰悬长刀,魏家大老爷便亲自出来接见。 作为带着邯郡民众杀萧珣兵将,投奔皇后的功臣,魏氏跟如今的郡城官员几乎可以平起平坐——就像曾经一样。 但跟曾经不同的是,郡城多了一个新的衙门,拱卫司。 拱卫司的威名魏氏早有耳闻,皇后直属独掌,身披御赐蟒纹,有生杀予夺大权。 邓弈之所以被逼走,就是拱卫司的威力。 这群虎狼今晚突然来访,魏大老爷觉得有些不妙。 但这半年多拱卫司在邯郡安静地如同不存在,从不过问邯郡官府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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