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妧提着裙子,两脚时不时踩在他的影子上,未留意他忽然停下,害得她一下撞在他坚硬如铁的后背上。 “嘶……”她揉着额头,鼻尖皱了皱,“怎么突然停下来了?” 她长了副不谙世事的稚嫩面容,陆绥一看见她,压在心头的火气便消了大半,勉强缓了缓嗓音:“你可知,今日你随长乐公主在芙蓉园时,圣人见着你了。” 姜妧心里咯噔一下,怎么怕什么就来什么,她瞪大眼睛,忙问:“然后呢?圣人可是说什么了?” 作者有话说: 立个flag,收藏满300就双更(
第33章 、委屈 陆绥未将自己和宣武帝的对话告诉她, 只言简意赅道:“若我没猜错,圣人大概已让宫人将你的家世打听清楚。” “这……”姜妧莹白小脸狠狠一皱,“我都未和皇上碰着面, 他老人家打听我作甚?” 清风穿过树林,BBZL 缓缓吹拂着她身上的青衫, 脸边青丝亦轻轻摇曳, 粉面桃花惹人注目, 尤其那张含过口脂的红唇,开口说话时隐隐露出几颗小小的洁白牙齿。 薄纱制成的罗襦包裹着圆润玉体, 衣襟处影影绰绰勾人遐思,陆绥悄然挪开视线, 轻哼道:“许是因为, 你生了张蛊惑人心的脸。” 姜妧黛眉弯弯, 嘴角一翘:“您这是在夸我长得好看?” 她惯会这般不着调, 陆绥有意吓唬她:“是啊,你貌若仙子, 若非如此,圣人怎会起了让你入宫的心思?” 他语气平淡, 姜妧信以为真,当下急急攀住他的胳膊:“你知道的, 我不要入宫!” 陆绥瞥了眼臂弯处那白皙细长的手指, 少女发香不期然散入口鼻, 他低笑:“现在知道怕了?” “嗯。”姜妧收起不正经,认认真真点点头,“不瞒你说, 我一直很怕进皇宫, 我甚至觉得, 若我当真嫁进去,那……等待我的大抵只有死路一条。” 她略显凄楚的声音惹得陆绥垂眸看去,只见她神色凝重,香肩微颤,好似饱受风霜摧残枯萎的花。 这般模样竟和他梦境里的她有几分相似。 良久,陆绥低声问她:“离采选还有三个多月,在此之前,你尽早找个如意郎君定下亲事,如此便可避开采选,如若可以,嫁人后远离长安。” 姜妧心口一滞,缓缓抬头看他:“三郎不愿娶我?” 话音落地,陆绥默了许久。 她就那样倔强地看着他,直到眼睛开始发酸时他才开口:“我不能娶你。” 倏地一下,姜妧觉得自己眼前一片模糊,耳边亦嗡嗡响个不停。 时间仿佛停了下来,她和他互相凝视着,却都未从彼此眼睛里看到自己的身影。 半晌,姜妧牵强地扯扯嘴角:“为何不能?” 她鼻尖红红的,双眸盈满泪光,陆绥闭了闭眼,随即轻叹一声。 “婚姻乃人生大事,如何能随便将就,你当嫁于自己真心所爱之人,如此方可与其同患难,共白头。为你名声着想,这样的玩笑话,日后莫要再提。” “为何你总觉得我是在与你玩笑?” 陆绥负手而立,静静看着她:“好,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想好再回答我。” “嗯。” 四目相对,他缓缓开口:“你我不过相识三个月,你当真了解我吗?此刻站在你面前的这个人,从前究竟经历过什么,是个怎样的人,又有何等抱负,这一切,你当真清楚吗?” “我……”一连几个问题毫无准备地砸向姜妧,让她哑口无言,只讷讷地盯着他。 “答案显而易见。”陆绥眸中光彩霎时黯淡,低垂下眼睛未再看她,“你尚且年幼,日后会遇见更多人,而我志在保家卫国,尚无心思娶妻,所以,你我不该在彼此身上浪费太多时间。” 他语气坚定不容反驳,姜妧只感觉一股热浪猛然涌向眼眸,有什么东西似要夺眶而出。 她浑身充满各BBZL 样情绪,最终皆归为平静:“那这些时日陆将军对我的关照,难道都是逢场作戏吗?” 陆绥紧抿着唇,目光闪动:“有些事,我不知道该如何向你解释,可有一点我能肯定地告诉你。”他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挣扎,“留你性命至今日,已是我最大的仁慈。” 一时间,姜妧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她看着他,却仿佛根本看不到他这个人,耳边有风声夹杂着鸟雀声掠过,可她通通都听不见了。 僵持许久,她无力地扶住一棵老树,声音近乎呢喃:“如此说来,我还要对将军您感恩戴德了。” 陆绥未曾开口,她苦笑:“如将军所言,臣女不过和将军相识数十日,敢问将军,臣女究竟犯了什么错,竟还让您对我起过杀心?” 风吹草动,林中仅剩最后一抹余晖。 陆绥抬手按了按眉骨,声音透着疲惫:“天色已晚,回去吧。” 他的身影越发模糊,姜妧轻笑一声,抬眸问:“难道将军不该给臣女一个解释吗?” 陆绥无声无息地凝视着她,垂在身侧的手指紧紧攥住。 “你让我如何向你解释?” 他抬脚朝她走来,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颊上,“身为朝廷重臣,我注定要以天下为己任,江山社稷黎民百姓,哪一样不比男女之情更重要?” 姜妧点点头,莞尔一笑:“大将军赤胆忠心,实在是让人钦佩,是臣女心胸狭隘,一心只有自己。” 她站起身,朝他盈盈福身,“将军乃君子,想必定不会无缘无故要杀一个人,思来想去,定是因为臣女总是纠缠于您,挡了您为国尽忠的路,将军尽管放心,臣女既已了然,日后定不会再做出这般不明大义的行径来,臣女愿将军威名永盛,也愿大奉多一些如将军这般大公无私之人。” 两人隔了一步远,她垂着头,陆绥看不真切她眸中□□,可他还是看见她眼角滑落的一行清泪。 刹那间,他的心猛地一纠。 她说罢这番话便转身离开,陆绥静静望着她的背影,心口有些滞涩。 他抬了抬脚,最终还是未跟上去。 姜妧迈着虚浮的脚步回到马车时,两个眼睛红通通的,春汐率先发觉,忙打起帘子朝外头瞧了瞧,却未见陆绥的身影。 “小娘子,您这是……怎么了?” 春汐误以为自家小主子这是受陆将军的欺负了,当下心里急得不得了。 姜妧半阖着眼睛,斜靠着迎枕抿唇不语,如此一来春汐越加担心了,而岚芝到底细心些,见姜妧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隐隐猜出几分来,当即拽拽春汐的衣袖示意她别问了。 主仆三人对坐片刻,姜妧闭上眼睛,轻叹道:“回府吧。” “是。” 车夫得令勒紧马缰御车前行,远处天边不见光亮,左右丛林时有马蹄声响起。 直至抵达姜府,车夫随意朝身后看了一眼,只见一玄一男子高坐马背,于坊门外遥遥看向此处。 而当BBZL 姜妧被搀扶着走下马车时,那人便御马离去。 * 姜妧回到玉锦院没多久,前院来了个仆人,说是姜沛请她到书房一趟。 她坐在镜台前,无精打采地卸着妆,头也不回道:“替我回禀父亲,就说我乏了,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仆人恭恭敬敬地应下,临走之际瞟了眼铜镜,见姜妧两眼肿得像核桃,像是大哭了一场,诧异之余又隐隐有些激动,当下匆匆忙忙回前院去了。 入夜,姜妧沐浴更衣后久不能眠,眼前不断浮现傍晚时在林中发生的一切。 他今日突然的冷漠与前些日子的温柔体贴来回在脑海中出现,让她甚至开始怀疑,昨日种种难不成只是她的一场梦? 若非如此,她实在没有办法安慰自己,之前还送他簪子的一个人,如今怎就突然告诉她,他曾想过要杀她…… 想着想着,眼睛又不自觉变得有些湿润。 顾娘进来熄灯时便见她正独坐窗下暗自垂泪。 美人灯下落泪,尤为楚楚动人,顾娘鲜少瞧见她露出这样脆弱的一面,身为她的乳母,顾娘自也心里不好受。 她从衣橱里找出一件薄披风,走到窗前替姜妧披上,柔声道:“小娘子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姜妧先前想事想得出神,未留意有人进来,她快速抹去眼泪,勉强笑了笑,结果笑得比哭还难看。 “我能受什么委屈?就我这性子,不让旁人受委屈就好了。” 打她回来便一副被夺了魂的模样,顾娘从春汐那儿多少知道了些原因,当下怕她被心事憋坏了身子,又耐着性子问道:“小娘子的难过都被奴看在眼里,娘子莫怪奴多嘴,您今日这般难受可是因为陆将军?” 一语中的,姜妧倒也未遮掩,只轻轻“嗯”了声。 她疲倦地靠在顾娘怀里,双眼无神地望着窗外。 “阿兄说得对,他分明就是块捂不热的石头。” 顾娘慢慢拢了拢她的头发,温声细语地问:“小娘子可曾想过,您究竟因为什么才想着,要捂热陆将军的心?” 姜妧垂下眼睫,盯着手里的温润玉簪轻声答:“自是因为,我想让他娶我。” 闻言,顾娘先是一愣,随即抿唇笑笑:“小娘子虽已及笄,可到底还是个未经世事的姑娘家。” “此话何意?” 顾娘从案上随手抓起个木梳,替她梳理头发,一壁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小娘子此番回长安原本也是奔着嫁人来的,小娘子眼光好,挑中咱们大奉朝最英勇的男郎,不过,这男女之事向来讲究你情我愿,是万万不可强求的。” “你情我愿……”姜妧收紧玉簪,喃喃自语,“可若他对我无意,又怎会送我这等贴身之物?” 顾娘循着话音望去,当即眉心一跳:“这簪子难不成是陆将军佩戴的?” “嗯。” “这……”顾娘脸色变了变,接着又道,“奴猜不透陆将军为何这般做,不过,男子向来风流多情,BBZL 依奴看来,若他当真心里有你,又怎会迟迟不来府上提亲,更不会眼睁睁瞧着您受委屈。” 听到此话,姜妧垂下眼睛,指腹轻轻划过玉簪:“他不是那样的人。” 他连通房丫鬟都没有,何来多情风流一说。 顾娘盯着她看了许久,忽而抿唇一笑:“看来,小娘子是对陆将军动了真感情了。” 姜妧没说话,这便是默认了。 她起初接近他,是想给自己寻个靠山,后来相处久了,她便不知不觉依赖起他来。 这样的变化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 她只知道,每每看见他时,她会不自觉地慢下步子,而当他靠近时,她心口会止不住地乱跳,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会时不时在心里勾勒他的身影,当得知他过去经历的事时,当瞧见他身上留下的伤疤时,她心里会异常酸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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