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了马一路跑到院内,疯了似的到处找陆绥,直到在马房看见他的背影,她才停下来大口喘着气。 崔四看见她后吓了一跳,指着她话都说不利索了:“郎、郎君,妧娘子来了……” 陆绥转身,只见她浑身都被雨水淋透了,一头来不及挽起来的头发紧紧黏在脸边、衣衫上,裙角沾满肮脏的泥水。 在他转过去的瞬间,她忽然蹲在地上,两手抱着膝盖,双肩止不住地耸动。 雨依旧下个不停,她蹲在那儿,瘦小的身子蜷缩成一团。 陆绥扔下马缰,大步走过去,将她横抱起来,一刻不停地往房中走,步子迈得又大又急。 姜妧整张脸埋在他怀里,脸上的水分不清是雨还是泪,颗颗水珠顺着发丝流淌下来,浑身衣物都已凌乱不堪。 到了房内,陆绥将她抱到榻上,随手扯了条衾被将她包住。 “你怎么淋着雨跑来了?” 她也不说话,浑身打着颤,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莹润的脸颊毫无血色。 陆绥静静凝视她片刻,随即取来巾帕给她擦头发,布满粗粝的手时不时掠过她的脸颊。 那样真实而温热的触觉让姜妧再也止不住眸中的眼泪,呜咽着一下扑进他怀里:“三郎,你得好好回来,掉一根头发都不成!” 陆绥连人带被子紧紧搂住,一手在她后背轻轻拍着:“这又不是上战场,不会有事的,别哭了。” 姜妧使劲摇头,两手紧紧抓着他腰身,“可是,这事分明有蹊跷,我就是害怕,怕有人想对你不利……” 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指尖也越攥越紧,仿佛这样他就不用离开。 陆绥轻轻叹了口气,心口被什么东西狠狠掐着,让他有些喘不上气。 他将她脸边湿发掠到耳后,温热的指腹摩挲着她的香腮。 “阿妧,我不会有事的,你信我。” 姜妧抹了把眼泪,抬起亮晶晶的眸子望着他:“三郎,要不你带我一块去吧……” “不行。”陆绥想也未想脱口而出,转而坐在一侧,将她拥入怀中,“你就在家中好好待着,等我回来娶你。” 姜妧闭上眼睛,一手放在他心口,感受着他的心跳。 “三郎,你得平安回来,我等着你。” 两人静拥许久,陆绥半阖着眸子,鼻尖充斥着她的芳香。 良久,他捧着她额头轻轻亲吻一下,看BBZL 着她红通通的眼睛温柔而坚定地说:“阿妧,我答应你,绝不会让自己有事,听话,别再哭了。” 姜妧用力点头,扯出一抹不太好看的笑容:“好,我不哭。” * 这场暴雨淅淅沥沥下了好些天,转眼已至七月。 院前那株玉兰树开花了,玉石的色,兰花的香,打那路过时,衣衫头发上都沾染了它的香气。 姜妧每天掰着手指算日子,离陆绥离开长安南下已然过去半个多月,他走后,还不曾来过一次信,她又无从去打探他的消息,日夜思念,煎熬折磨。 这段时日,国公夫人时常带着陆清来看她,后来她才知道,原来这是陆绥走之前叮嘱陆清的,他怕她整日待在房中瞎想,闷坏了身子。 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一过就是二十多天。 乞巧这日,长安城大办灯会,姜恪看她整天闷闷不乐,便强行将她带她出府去四处走走。 当晚,各坊挂满花灯,灯火通明,极尽华美,兄妹二人来到东市,正巧在一家酒楼里偶遇舒明煦。 彼时,他正与几位同僚把酒言欢,面对他人的吹嘘拍马,他应对起来游刃有余,就连说的话也与其余人一样,带着令人难以适应的官腔。 姜妧收回目光,扯扯姜恪的衣袖:“阿兄,咱们走吧。” 姜恪望着那处,迟疑道:“你和明煦表弟许久未见,不跟他说两句话吗?” “不了。”姜妧垂着眼睫,面容疲倦,“表哥想要的,我给不了,既如此,又何必再去招惹他?” “那我们去别处看看。” 两人下楼,刚要离开酒楼,却被身后一人叫住。 “阿妧,大表哥。” 回眸看去,舒明煦一身华服立于门前,眉眼依旧如曾经那般柔和,只是,在官场沉沉浮浮半载光阴后,他身上的质朴和高洁暗淡了几分,反添了些成熟和稳重。 姜妧回以浅笑,福身行了一礼:“听说表哥满腹经纶深受陛下喜爱,官运亨通仕途顺利,加官封爵指日可待,阿妧还未来得及向表哥道声恭喜。” 舒明煦轻轻地笑笑,淡淡道:“你与陆将军的亲事,我也听说了。” 两人分明离得很近,可彼此却都变得很疏离,再无往日的亲近。 姜恪站在一旁觉得自个儿有些多余,可偏偏他又走不成,只能一个劲儿保持皮笑肉不笑的模样。 良久,舒明煦复又低声道:“表妹眼光一向好,想来,这位陆将军定有许多过人之处,愿表妹得偿所愿,遂心如意。” 看着面前这位一块长大的兄长,如今却因种种是非离自己这般远,姜妧本就伤怀的心又酸涩了几分。 “谢谢表哥,你也是。” 与舒明煦辞别后,姜妧跟随姜恪没入来来往往的人群中,走到一卖首饰的摊子前,姜恪驻足,望着那白布上的一个红玉手镯出了神。 姜妧顺着他目光看去,随手将那玉镯拿起来翻看,这玉镯成色质地都是上品,怎么看都不像是会BBZL 出现在这样个小摊里的物件。 那摊贩笑吟吟道:“小娘子好眼光,这玉镯是奴刚得来不久的,是平康坊里的一位姑娘贱价卖给奴的,这玉可是好玉,做工又精细,您要是喜欢,奴给您算便宜些!” 姜妧刚想开口,手里的玉镯却被姜恪一把夺去丢给摊贩。 随即,他沉着脸拽着她走开,一路上只字不言。 姜妧直觉有猫腻。 她甩开他胳膊停住脚,问:“阿兄,你这是怎么了?” 姜恪紧绷着下颌,脸色铁青:“没怎么。”随即又道,“阿妧,我恨父亲如此独断,逼我去娶一个毫不熟识的女子。” 姜妧愣了一瞬,忽然明白了什么,紧锁着眉头问道:“阿兄,你可是早已有意中人了?” 一句追来,姜恪半张着嘴支支吾吾半晌,最后垂头丧气道:“算不得意中人,我只是,只是将她视为知己。” “她是谁?” “她是平康坊里的女子,温柔,善解人意,奈何身世可怜,沦落至风尘之地。我心里清楚,父亲不会允许我将这样一个人带回家中,所以后来,我有意不再去见她。” 姜妧惊怒:“这件事你怎么不早说?如果我早知道,我一定不会让觅音答应这门婚事!” 姜恪默住,半晌,轻声道:“妧儿,我既然已经答应娶杨娘子,自会与她相敬如宾……” “可这对觅音何其不公?你心里有其他人。” “我已经发誓,日后不会再见她,你还想让我怎么办?” 看着兄长痛苦的神色,姜妧突然不知该怎么说下去了。 “你和她,可是已经……” “瞎想什么?我从不沾花惹草,更不会与无名无分的女子做苟且之事,我方才已经告诉你,我只把她视为知己。” 姜妧微松一口气,攥住他衣袖轻声道:“阿兄,我觉得,你该在成婚前将这些事向觅音坦白,这样对你对她都好。” 姜恪紧抿着唇,许久未说话。 半晌,他点点头,应道:“好,我去见她,亲口对她说,她若不愿嫁我,便是豁出这条命,我也要让这门婚事作罢。” “嗯。” 目送兄长离开后,姜妧站在原地发了会儿呆,热闹的街巷让她空荡荡的心越加落寞。 “走吧,回府。” 主仆几人刚回到玉锦院,一仆人捧着个红漆盒走来。 “小娘子,方才将军府来人了,让奴把这个交给您。” 她抬手接过打开盒盖,里头躺着的是一支双飞蝶样式的金簪子。 “那人说,这是大将军走之前安排的,让他乞巧这日给您送来。” 姜妧攥着金簪,眼睛一阵阵地发热。 站在一侧的春汐笑吟吟道:“咱们姑爷真是有心了。” 姜妧望向仆人,急急问道:“那人可曾说,将军何时回来?如今是否平安?” 仆人答:“不曾。” 姜妧眸光黯然失色,春汐和岚芝接连安抚她,可她一句话也未听进去。 她垂着眼睛,声音有些沙哑:“他都走了快一个月了,怎么BBZL 连封信都不给我写。” “竹州离京城路途遥远,没准是写了信,还没送过来呢!小娘子别乱想,过不了多久大将军就回来了。” “是啊,小娘子,大将军这么厉害,定不会有事的!” 姜妧轻轻一笑:“嗯,我知道。” * 日子一天天过去,一晃眼,整个七月也快过完了。 廿六这日,姜恪与杨觅音大婚,二人喜结连理,姜杨两家府邸皆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这门门当户对郎才女貌的婚事,在外人看来就是绝配。 这日,安邑坊车水马龙,人声鼎沸,毕竟,姜家长子娶妻这怎么说也是一件大事,没人不想去凑凑热闹。 闺阁密友变嫂嫂,姜妧自是很欢喜,瞧着那满院的双喜字和红灯笼,她心中又一阵怅然,情不自禁地想起陆绥来。 暮色四合,宾客尽数散去,白日的喧闹终归于平静。 盛夏的夜黏腻沉闷,姜妧睡不着觉,站在门外廊下望月,想到兄长又有些放心不下。 “岚芝,阿兄可回房歇息了?” “回了,大郎陪客人多吃了几杯酒,醉醺醺的说胡话,夫人命仆人将他扶回房了。” “醉了?”姜妧坐到月牙凳上,手里一下一下晃着团扇,“阿兄向来节制自己,今儿这么重要的日子,怎么还能把自个儿灌醉呢?” 岚芝笑道:“洞房花烛夜可是人生大喜,兴许大郎是太过高兴了。” 春汐也附和道:“是啊,奴听前院的仆人说,大郎回房路上嘴里一直念着‘音儿,音儿’,您想啊,咱们杨娘子的名字里头可不就有个‘音’字,真是……当时那些个丫鬟们都羞得抬不起头了。” 听到这话,姜妧心中有些奇怪,却又想不出奇怪在哪里。 正出神,春汐猛地想起什么,急忙从袖口取出个东西递过去:“小娘子,大将军来信了,今儿晚上才到的,那会儿您正在席上,奴没敢……” 不等她把话说完,姜妧一把将信接过,匆匆起身走到房中,边走边将信拆开,坐到书案前借着灯火读信。 他的字与他本人一样,清隽却不失力度,信中只有几句话,可她来来回回读了好几遍,紧皱的眉也逐渐舒展,嘴角也总算有了笑意。 “小娘子,将军他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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