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茫然,像是丢了魂魄一般出了煦和楼。 王嬷嬷已经去世了?之前,红棉姐姐不是和她说,嬷嬷的身体已经好起来了吗? 不是已经……好起来了吗?不行,她、她得去找红棉姐姐!可红棉还在丞相府,她进不去,也不敢进去…… 青梨和景文几乎是数着一盏茶的时间,眼巴巴地盯着酒楼门口,等着皇后出来,随时准备后进去,生怕娘娘出现什么差错,他们没法向皇帝交代。 青梨见人失魂落魄地出来了,拉着景文一起过去了。 “娘娘——”周围都是来来往往的人,她咬了一下舌头,立马换了称呼,“公子,怎么了?” 任毓虚弱一笑:“我没事。”她就是一时半会儿缓不过神,觉得方才听到的消息是假的。王嬷嬷一定还活着,一定是这样的。 她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强迫自己振作起来,深深吐了一口气:“我没事,我们回宫吧!”语气是伪装的轻快,杏眼里有着无法掩盖的忧思。 青梨和景文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说道:“公子,不妨和咱们说说,说不定能够为公子解忧。” 任毓一咬牙,拒绝了他们两人的好意,踩着板凳,用手撑着车辕就上了马车。这件事,不好让他们知道。 天色还早,任毓坐在马车上,没有表情地看着车窗外的景色,心里沉甸甸的。 突然想到什么,她偏头问一旁的青梨,“青梨,上京和承和县离得远吗?是不是很快就能到?” 青梨一直注意着任毓的神情,听到这话,眨了眨眼睛,有些羞愧地说道:“娘娘,是要离京吗?这……奴婢没怎么出过宫,不知道这些……” “那好吧。”任毓放下了车帘,背靠着车厢,陷入了沉默。 “娘娘,景文一定知道的,他去过的地方可多了!” 青梨弯着腰出去了,坐在景文的一旁:“你听到了罢,承和县和上京远吗?” “不算远,驾车去的话大概两个时辰就能到。可是这一来一回就赶不上宫门关闭的时间了……娘娘她现在想去吗?” “这样啊,娘娘没说,也不知道在酒楼里面发生了什么,娘娘现在看着就让人心疼。” “主子的事情,我们也不能过问不是?回了宫向陛下提一提罢,看陛下有没有什么安排……” 青梨叹了一口气,等她回到马车上的时候,发现任毓已经闭着眼睛歪着脑袋睡着了,小脸都透露着一种不安。 - “娘娘,醒醒,咱们到了。” 被唤醒后,任毓还有些没有回过神,她在梦中又见到了王嬷嬷,嬷嬷一开始给她做了许多的好吃的,笑着看着她,就是不说话。 等她凑过去让嬷嬷也吃的时候,画面一转,变成了嬷嬷卧病在床,形容枯槁。她无法靠近,只能看着嬷嬷慢慢地咽气了。李大哥和红棉姐姐都出现在了画面,俱是神情悲恸地看着。 杏眼被蒙上了一层薄纱,水雾笼罩,一颗颗泪珠子涌了出来,洗掉了面上修饰容颜的粉末,留下了两条白色突出的印子。 青梨愣住了,她迟疑地问道:“娘娘,做噩梦了?” “没事,我没事……”声音低哑极了,仿佛人宿醉之后的嗓子。任毓拿着帕子擦了擦泪水,吸了吸鼻子,就下了马车。却不想,眼前一黑,竟是晕了过去。 - “陛下,今日皇后娘娘只去了一趟煦和楼,我们只在外面等候,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周晏捏了捏眉心,抬手挥了挥,让景文和青梨下去了。 他拿着布巾,泡在温热的水中,拿出来拧干后,擦拭着女子额间渗出汗水。 女子的唇色惨白,发丝都粘在雪白的脖颈上,闭目皱着眉,说着模糊不清的梦呓。 怎么出宫一趟就病了?唉,巫医给皇后看诊后,还说她身子骨也不太行,经不得过大的刺激,不然就会发热,昏迷。 熬过去就好了。就像他每次余毒发作一样,熬过去就好了。周晏握住了少女的手,小小的、滚烫的,他将其团在手心里,滚烫仿佛直接从手掌到了他的心口。 他忍不住也皱着眉,这般发热下去真不会出什么事情吗?周晏俯下身,用额头贴了贴任毓的额头,也是烫的。 正待他准备让殿外的景文再去巫医司唤巫医过来的时候,手里的那一团动了动,视线上移,少女缓缓睁开了眼睛。 “陛下……我,”话还未说完,泪水从眼眶涌了出来,“我好难过……呜呜……” “王嬷嬷……王嬷嬷不在了……” “我我每一次都祈福失败了……呜呜……”少女抽噎着说着话,因为发热,脑子不太清醒,说话全然没有顾及,“阿娘阿娘……她是不是也不在了……” 因为吃过让嗓子嘶哑的药,周晏听不清她说了些什么,但是小姑娘哭得可怜极了,他心里一阵抽动。周晏慌张地将人揽到了怀里安慰着:“没事了,没事了,朕在这里……”
第34章 傀儡 任毓将脸埋在周晏的颈窝, 淡淡的药香从传入了鼻中,让她混沌的情绪平复了下来。 她不能这样,哭是没有用的。 “没事了, 没事了……”背上是少年轻柔的力道,他轻拍着她的背, 语气温柔地安慰着,如同流动的泉水, 潺潺拂过伤痛。 任毓胡乱地抹了一把脸,稍稍挣扎, 从周晏的怀抱退了出来。仰着脸, 湿漉漉的眼睛看着面前清俊的帝王,咬了咬唇,开口说道:“陛下, 我想去承和县。” 话一出口,她惊了,声音实在哑得厉害,根本听不清说的是什么。纤细白皙的手摸上雪白的脖颈, 张了张嘴, 喉间干涩, 费力地发声。 “好了, ”周晏无奈地抚着她的鬓角,说道:“朕给你倒一杯茶润润嗓子, 不要说话了,药效都没过去呢。” 她这才想起, 自己是吃了嗓子变低哑的药丸子。但不至于一点话都说不出来吧? 周晏端了茶杯过来, 见她杏眼里面满是困惑, 解释道:“皇后才下马车就晕倒了, 方才烧得厉害,嗓子更哑是正常的。我们好好休息一晚上,明日醒来就好了。” “不管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日后再议,朕在这里,不会跑的。”任毓双手捧着茶杯,小口小口地喝着,眼睛却定定地看着周晏不眨眼。 他觉得好笑,又忍不住摸了摸少女的头,“对了,过些日子就是秋猎了,到时候朕带着皇后一起游玩。” 任毓迟疑了一瞬,而后摇了摇头。 “为何?”周晏手一顿,但少女又不能说话,他轻叹一口气,“好吧,不去也可以。” 任毓听得出来皇帝的些许失落,她是想去的,但她不能。秋猎会有许多朝臣吧?肯定有人是见过任羽的,她去的话不就露馅了吗?今日的事情,倒是让她知道,自己与那忠勇侯长得很像。这下,她都不敢用这幅容貌见人了。 突然,窗外传来了一阵鸟叫。 她就见周晏神色一紧,而后轻声对她说道:“你先睡吧,朕出去一趟。” 眼看着他围上略厚的披风,脚步匆匆,很快背影消失不见。任毓现在脑子清醒许多,用手背搭在眼皮上,缓解眼部因为哭泣而过于灼热的温度。 室内静悄悄的,月光无声地踏出步子,从窗外泼洒进来,映衬着屋内一片白光。柜子上的鹦鹉歪着脑袋,靠在鸟笼壁小憩。 这个时候,会有鸟吗? 周晏出了殿,直接清退了正在巡逻的侍卫们,“楚大哥,为何深夜到访?” 楚云仍旧穿着一身融于夜色的黑衣,不过没有蒙着面,露出了眉梢带着疤痕的俊脸,此时面色沉沉,也没有过多寒暄,就从袖口拿出了卷着的书信递给了周晏。 “事态还在发酵,不容乐观。韩丞相和林将军这次大意了,才回京不过数日,因为一丝善念放过的那个孩子已经被余党拥护着卷土重来了。” “而且……” 周晏捏着书信的手指忍不住用力,青筋暴起,攥得书信发皱,一向温润的面庞此刻罕见的出现了怒意:“他们怎么敢?!” 楚云头疼地掐了掐眉心,开口说道:“官官相护,官匪勾结,这么多年下来,怕是早就有许多逃生的路子。那位山匪头子邢照,在江湖上也是有些名号的。承荣县,你不应该这般直接地处理……他们都称兄道弟的,好些叫不出名的都浑水摸鱼,那一片的百姓才会遭此横祸。” “当时我再多加注意就好了,他们已经丧尽天良了,就不该心软的。”他咬牙切齿地说道,悔恨懊丧地握紧拳头朝着身旁的粗壮树干打了一拳。 周晏的手有些抖,但事情已经发生了,他们现如今只能补救了。“林将军还在修养,是不能再去的,忠勇侯还在边疆,朕暗地里的人也都不是那种熟读兵书的将才……” 他焦虑地摩挲着手指上的玉扳指,闭了闭眼,搜索着能够派出去的能臣。 但很显然——没有。 周晏无力地耸下肩膀,整个人颓然极了,“其他的将军都因为十几年前的宫变受了严重的伤,根本不适合出京。” “老一辈的没有人,年轻一辈的呢?我可不信咱们梁国没有年轻才俊。” 周晏想了想,脑海突然浮现出一个人选,抬眼与楚云对视,抿了抿唇:“他或许可以试试,不过,这件事情,丞相和林将军现在还不知道吧?明日朕只能先等他们有人上奏了,才能派人出去,不然……” 楚云沉声道:“可是,不会太迟了吗?”但见周晏面露难色,知道他的难处,深深叹了一口气:“罢了,我再帮你顶一段时日。” 月亮被浮云遮住了身子,只有零散的星星发出光亮,暗淡下来的夜,显得如此的冷寂。周晏带着沉重的心绪回到了内室,他目光飘忽地看向室内的那盆碎星,而后缓慢地回了神。 解开了身上的披风,而后踱步到了床榻边,他的动作很轻,担心惊扰到床榻上的人,掀开床幔轻轻地躺了进去。 手放在脑后,回想着书信中的内容,整个人都焦躁得无法入眠。为什么,会有人这般狠毒呢?权和钱财真的有那般重要吗? 他不免想到自己的兄长,不免想到谋反的皇叔,生命不是最重要的吗? 感受到一团热源贴近,他思绪断开了,叹了一口气,而后侧了侧身子,将人往自己怀里钻的人,用了些力道揽到自己的怀抱里。少女发丝的气息倒是让他安定了下来,渐渐地涌起了睡意。 次日,天气灰蒙蒙的,似乎会有雨,吹起的风都带着水汽,吹拂在人的脸上湿意绵绵。朝堂此时还一片风平浪静,官员们上奏着无关紧要的事情,周晏等了许久,都未有人上奏关于承荣县的事情。 手指忍不住敲着龙椅上的扶手,面容越发沉重,他不信没有一个官员不知道这件事情,楚云能将消息递给他,自然也有人手将消息传给邻县的县长,县长上报也并非难事。更何况,只是韩丞相和林将军回了京,留在承荣县的人手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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