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地听着老人家的絮叨,任毓的心绪只是有些酸涩:“还好母亲还活着,不然,” “不然,侯爷能直接将那宋敏宰了。就为了荒唐的爱,害了一堆人。” “祖母,都过去了。日子会越来越好的。”任毓握着老人手紧了紧,“再说,她们,不都遭到报应了么。” 那宋敏,关进了大牢,没多少日子能活了,之前喂给忠勇侯的噬心酒是用吸了她心头血的蛊虫做的,只要喝了,就能对她动心,被她迷惑。代价就是用命来换,本就没几年好活,靠着从她母亲身上吸血续的命。 可惜,忠勇侯每次都会被人喂解药,没什么作用,有的时侯还会佯装骗她。 那任羽,用忠勇侯府远方表小姐的名义做了韩淮的妾,实际上,也确实是表小姐,给韩淮做妾还算辱没了。因为宋家是大族,没了的只是她母亲这一系,娘家人的势力仍旧很大。上次的宫宴,韩淮带着新娶的正房夫人来了,瞧着恩爱非凡。 任毓心里是觉得可笑的,因为她第一次遇见韩淮,被韩淮从珠宝铺的老板手上救下来的时候,就是靠和任羽长相相似。“这街边的偷儿倒是长了一副贵人相。”这一句话几乎是改变了她的整个人生。 韩淮有多喜欢任羽呢?她在丞相府的时候就领教到了,总是一碰到就会避开。府里的下人们总是议论纷纷,在和红棉外出采买的时候也能听到街坊有人谈论。在被教导礼仪识字的那期间,任羽的名字更是无数次地从韩淮的嘴里说出来,通过夸赞任羽,来贬低她的努力成果。如果突然间韩淮对她好言好语,那就是将她当做任羽了。 韩淮娶的郑姑娘长得与任羽全然不同,素雅宁静,曾经是总被任羽压一头的才女。 她几乎不用细想,任羽的心态怕是已经崩了,毕竟,曾经那么骄傲。 “是啊,恶人自有恶报。都是报应啊!” —— 车轱辘压过青石板的道路,因为下过小雨,路上半湿不干的,马车离去,留下两条长长的车轮印。 马车里面的人随着车身的颠簸而左右晃动,幅度不算大,矮脚方桌上的茶水也只是轻微地晃动。一只手搁置在桌子边,深蓝色封面的书卷被手牢牢地握着,时不时另一只手会伸过来翻一页。 突然,车身蒙的晃动了一下,若非男子压着桌子,且稳着茶杯,物件都能摔一地。 “出什么事了?” 狭长的凤眸微眯,声音自然而然地带着训斥,“怎么不知稳着驾车?” 坐在车帘外的马夫,声音隔着帘子传了进来:“少爷,对面有一辆马车,咱么差点撞上了。” 韩淮:“哪家的?不会让路吗?” 马夫:“看标识好像是林府,林将军家的!” “林将军家?”韩淮思索片刻,坐马车出来的一定不是林归凡,那厮一般都是骑马。所以马车上面的人应该是林将军,那他应当让路。 “给他们让路。”韩淮冷冷地抛下这句话,坐了回去,也没打算掀开帘子看一看状况。 马夫:“欸。” 韩家的马车给林家让了道,韩淮闭上眼睛等,却突然听到一声阴阳怪气的道谢:“多谢韩兄弟让路!” 从车窗帘透过来的,韩淮脸色一变,身伸手就将窗帘掀开了,探出头去看情况,但那林家马车已经背对着他离开了,他什么都没能瞧见。 街道两旁的百姓,议论纷纷。 “没想到小韩大人这般宽厚,竟然给林小将军让道。” “嗨,这算什么,两人是好友,让个车道而已。” “谁说的,两人早就掰了!这小韩大人让道啊,肯定是因为韩丞相离开了,韩家大不如从前咯!” “胡说什么呢?小韩大人可是朝中重臣,那里不如前了?!前些日子还娶了郑家姑娘!” 韩淮缩回了脑袋,车身重新动了起来,他皱着眉,问道:“方才是谁坐在马车上?” 马夫:“林小将军。” “可还有其他人?” “小人不知,车窗那只有林小将军露了脸。” 韩淮无言,他竟然给林归凡那厮让了车道,心里一下子烦躁了起来。书也看不下去,带着燥意的声音问道:“还有多久能到?” “回禀少爷,快了,不到一盏茶就能到煦和楼了。”因为隔着车帘,韩淮的声音传进马夫耳朵的时候情绪就被削减了,回复的声音不卑不吭。 韩淮重新闭上眼睛,头靠在车厢壁上,回想着那一封来自宫中的信。 有些意外,信中内容只有寥寥数语,约他到煦和楼详谈。 那便见见。 煦和楼。 茶馆二楼。 韩淮从下车一直到走到搂上都有人将目光投注到他的身上,大多带着探究。他习惯了这些视线,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步子没停,朝着目的地去了。 等候在房门口的小二见他过来,帮他掀开了门帘,请他进去,脸上挂着笑:“爷,里边请。” 甫一进去,韩淮的视线就凝在了站在窗边的女子身上,只见其穿着一身星蓝色襦裙,臂弯搭着雪纱,墨色的长发垂在腰际,发髻之间用云山蓝色的发带缠绕着,发尾垂着深蓝吊坠。 像是澄净,透彻,让人眼前一亮,心中的燥意都被一扫而空, 他踏入这间包厢后,女子转过了身,清秀的眉眼间带着矜贵,神情淡淡,见他来了,只颔首:“坐。” 韩淮此刻只觉得自己被当头打了一闷棍,见到眼前人后,全身血液都在叫嚣,想要将人揽到怀里,欺辱一番。破坏掉她那一副高高在上的做派,明明只是当了几年皇后,就已经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是吧?尽管心里如此想着,他还是坐下了,目光带着他自己都察觉不出的痴,盯着人目不转睛。 任毓本想直接说正事,就注意到韩淮露出一副奇怪的眼神,她蹙着眉,都没跟着落座:“你,这般看着我作甚?” “怎么、看不得?”韩淮用舌尖抵了抵上齿,恍然醒了神,虽是这般说着,还是收回了肆意打量的视线。 屋内除了她和韩淮就没有其他人了,但是选的包厢是三面都有帘子的,一处是门帘,另外两处就是相连的包间,这般布局,方便店小二上茶,更重要的是,方便听下边的说书。 在这样的包间里面若是声音大一些,隔壁都能听见谈话声。这个位置,她特地选的。耳边除了韩淮的声音,还能听到旁的,激动富有感情的说书声,旁边隔间的叫好声。 处于这样的环境,任毓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安全,更何况,她还带了一些防身药物。面对韩淮,她总是要准备些东西的。 见他收回了视线,任毓按下心中的不满,将韩淮旁边的椅子拉开,特地挪了一点位置,这才落座:“我找你过来是为了红棉的事情。” 韩淮听着耳边充斥着的杂音,皱了皱眉,闻言:“什么事?” 这是在装傻? 任毓说道:“你莫要再让人去为难她,她是不会为你做事的。”红棉尽管什么都没说,但是她思来想去,除了韩淮还能够有谁做这些亏心事? 红棉家里面没出事,那就只能是认识的朋友出了事。 原本在丞相府,红棉的人缘比她好,或许是谁倒霉地被韩淮抓到了手里,想要红棉替他办事。 韩淮冷笑一声,眉宇间阴郁,他冷声道:“红棉是谁我都不知道,你就在这平白无故地诬陷我。任毓,你不会已经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吧?” 任毓挑了挑眉,她一向很少动怒,韩淮就是撒谎精,之前的名声都是假的,她才不信。至于韩淮的话……她还以为韩淮怎么都会察觉到忠勇侯府对他的态度不对,去调查清楚她的身份呢,怎么觉得他有些蠢呢? 这些刺激不到她,任毓淡声道,“没有忘记。”说着给倒了一杯茶,袖子往上掖了掖,皓月一般的手臂露出一截,让韩淮忍不住瞥了好几眼。 “你也不必挖苦我,实话实说可以吗?红棉她从未得罪过你,请您高抬贵手放过她罢。”她将茶递给了韩淮,半晌,韩淮没有接,她就将茶杯推到韩淮的面前,“可以么?” 见他不答话,任毓掀起眼帘,对上韩淮的眼睛:“这件事如果直接处理了,我就不会同陛下说。自从丞相辞官离京后,陛下对你可就没有手软。私下将你约出来,就是给你机会。” 他的指尖在桌子上轻点,哒哒哒,在混杂的声音里面也算突出,望着眼前的芙蓉面,唇角向上扬起,在任毓完全没有预料的情况下,一把被攥住了手腕,她愕然。 “我说,你这是在狐假虎威呢?” 手腕被捏得生疼,任毓没有呼同,直直地对上韩淮那阴翳的眼神,丝毫不露怯,反唇相讥:“我劝你放开,”话还没说完,韩淮的另一只手就朝着她的面门袭了过来,嫌恶地避了过去,“做什么?” 韩淮原本想摸女子的脸,被躲过去了,轻笑一声:“做什么?给你教训,让你认清楚是在和谁说话——” “你!” 他瞬间放开了手,手背上突兀地露出许多红点点,又痒又痛,如同针扎过又拿羽毛在伤口上舔舐:“毒妇!国师大人教你的可是治病救人的医术!你竟是把这些旁门左道学得好,又向我下毒!”韩淮咬牙切齿地说这话,另一只手没敢抠这些,知道挠了的后果会更加的难受痛苦。面容扭曲,眼睛瞪着任毓。 任毓正揉着自己被捏疼的手腕,见到韩淮的反应,啐了一口:“活该,谁让你拉我的。好好的说着话,你就动手动脚,给你下毒怎么了?又不是没有下过!” “韩淮,我今日和你见面,都是压着过往恩怨的。我对你已经很客气了,不然现在给你下的毒都能让你直接升天。”她毫不客气地说道,虽说丞相离开了,但是韩淮是朝廷重臣,能力确实也有能力,就是心术不正。周晏和她说了,得先榨干韩淮的价值,若是让人直接没了,那空出来的职位还没有人能顶上,事务多又杂,到时候又得落在周晏自己身上。 “解药!” 看着眼前的大手,任毓说道:“没有。” 韩淮简直要疯了,他一脚踹在椅子上,椅子摔在地上,将外面的店小二惊动了,连忙掀开帘子就要进来,任毓注意到了,连忙扬声道:“没事,别进来!” 店小二停止了动作,因为知道里面两人的身份,犹豫片刻,没管。 就算有损失,也能直接上门去讨要。 看着韩淮想要扑过来,她笑眯眯地说道:“我还有其他的毒粉哦,你要是敢再靠过来,可以让你尝尝。” 男子僵在了原地,面容扭曲,贵公子形象全无,他问道:“如何才给我解药?” “这就对了。要解药当然需要条件。只要你答应我,日后不再找红棉的麻烦,我就给你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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