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朦胧想起来当年在吴郡的大雨中看到裴彦的那一瞬间,她似乎什么都没有想,只是在看到了裴彦的那一瞬间,理智便消失殆尽。 她真切地知道裴彦并非裴隽,但她也真的把裴彦当做是裴隽。 . 她静默了许久,声音干涩地开了口:“对不起,这件事情是我对不起你。” “我不想要你道歉。”裴彦自嘲地笑了一声,“我为什么要你的道歉,那样便坐实了我们之间全无感情,我们之间就应该分开,不是吗?”顿了顿,他颓然靠在了一旁的凭几上,几乎喃喃,“但我不会放你走的,我可以……我可以把你关在宫里面,你哪里也去不了,你身边就只能有我一个人……” “如果这会让你觉得心里好受一些。”云岚看着他,声音甚至微微颤抖,“如果你觉得……这会让你觉得高兴,你当然可以把我关起来。” “难道我会因为你在我身边而难过吗?”裴彦猛地欺身上前来抓住了她的手腕,“难道是我想离开你吗?现在是你!你想从我身边离开!是你要抛弃我……你口中虽然不说,但却在告诉我,从前的一切都是假的,你不曾真的喜欢过我,你也不曾真的付诸真心。” “对不起……”云岚任由他抓着手腕,她声音慢慢放低了下去,“对不起,这件事是我做错了,如果你觉得我留在你身边会让你觉得好过,那我可以留下来。” “你在骗我。”裴彦松开了她的手,缓缓地看向了窗户外面,“岚岚,你在骗我。” “所以,那你想要如何呢?”云岚的声音很低,“我留在你身边,但我仍然想着别人,你永远不过是你大哥的替代……” “住口!住口!”在最后那句话说出口的同时,裴彦大声打断了她的话。 “难道我说错了?”云岚却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说了下去,“事实便是如此,难道还想要强求?” “若我非要强求呢?”裴彦看向了她,红着眼睛说道,他的声音中竟然带着那么一丝颤抖,“若我就要强求呢?” “但……其实你没有那么像他。”云岚看着他,“你的眼睛不像……” “我不想听这些,你住口!”裴彦几乎癫狂地同时开了口。 “尤其你现在皱眉的样子,你和他不像了。”云岚笑了起来,她看着裴彦,“你看,我在你身边无时不刻不在想着别人,你把一个不爱你的人留在身边,你会因此快活吗?” “会……”裴彦眼眶通红,声音中藏着几分哽噎,“你在我身边,我就觉得快活,将来我们会有孩儿承欢膝下,我们会在一起白头偕老,生同衾死同穴,三年五年,十年二十年,总有一天假的会变成真的。” 云岚沉默了下去。 “我说过很多次,我不在意过去。”裴彦说,“现在你在我身边,将来我们在一起,我的要求很过分吗?从前种种,都不必去提,发生过什么我也不在意。岚岚,我说过的话我自己从来都记得,我不在意从前。” “但过去就在那里,不可能不在意,不可能不去想。”云岚自嘲地笑了一笑。 “所以,你为什么不看大哥留给你的信,这是你在意的过去,不是吗?”裴彦看着她,“那天我听说了你与我大哥的事情,我让宝言去麒麟阁找了宫中旧档,先帝时候的书信尚在,他便找来给我看。”顿了顿,他自失地笑了一声,“传言竟然是真,可那一瞬间我却并没有多生气。你和我大哥曾经有过关系,竟然还不如我大哥与父皇之间亲密的父子对答呈现在我面前时候那样让人心酸。我对我自己说,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现在你在我身边,我们已经在一起三年了,过去的事情早就过去了,如果我现在去提,不过只是在你的伤口上撒盐,我觉得我不应该去计较。” 云岚低头看向了小几上的那封信。 可她并不想去看。 “或者我念给你听?”裴彦伸手拿起那封信展开来,还没来得及念一个字,就被云岚一把抢了过去。 “够了,到此为止吧!”云岚看着他,“就如方才我所说那样,若你觉得我留在宫里你会高兴,那我就留下来。” . 裴彦看着她许久,他忽然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她。 他情愿她恨他。 那样至少会让她记得他久一点。 将来她会记得裴隽,她一辈子都会记得他。 而他不过就只是个影子,很快就会面容模糊,很快就会被遗忘。 . 殿外,宝言看着许太医背着药箱过来,便上前去迎了两步。 “陛下也在里面吗?”许太医往殿内看了一眼,只看一眼这所有宫人都在殿外候着的样子,便知道里面有事,“那我现在是直接进去还是回太医院去?” “来了就别想走。”宝言声音放得低,“就在外面等一会儿吧!反正太医院又有什么事情可做?” “说起来之前娘子那事情……”许太医想起来之前把脉时候与宝言说过的避子汤的事情,往里面比了个手势,“你查出来什么了吗?” “没有。”宝言摇头,“你最好也别触霉头,在吵架呢!” 许太医忙受教地点了点头:“我明白的,这不就是先和你互通有无嘛!” 宝言缓缓地叹了口气,道:“这事情你没告诉我更好。” “那不成。”许太医把药箱放在了脚边,拢着袖子站定了,“不过你说得也有道理,我当时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就行了,当个庸医最好。” “你话太多,迟早死在这张嘴上。”宝言往殿内又看了一眼,听着没有争吵的声音了,心里也松了口气。 他看了一眼许太医,又琢磨了一番这几日裴彦与云岚这爱恨交织的关系,想起了民间那句俗语床头打架床尾和,于是便大着胆子站到了殿门口扬了声:“陛下,太医已经到了。” 殿内过了许久才传来了裴彦的声音。 他道:“让太医进来吧!” 许太医惊讶地睁大眼睛看了眼宝言,他是没想到宝言这会儿要拿他顶过去当皇帝和他的女人吵架时候的调停,但这会儿骂人也来不及了,只好怒瞪了宝言一眼,又拽了他一把,两人拉拉扯扯着就进去了殿内。 在殿内站定了,许太医行过礼再抬头看去,便见他们圣上与昭华殿的娘子分别坐在小几两旁,他们圣上仿佛喝了酒,这会儿看起来醉醺醺的。 他咽了下口水,看了看云岚,又看了看裴彦,然后低声问道:“圣上是要醒酒茶吗?” 一旁的宝言一拍脑门,迅速地退到殿外去,捧着一碗醒酒茶进来,放到了裴彦的手边:“陛下,这是醒酒茶,您喝一点,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裴彦把茶盏推开,伸手拉住了云岚的胳膊放在小几上,看向了许太医:“你过来来给娘子诊脉,朕和娘子什么时候才能有亲生骨肉?” 这话一出,许太医身后的冷汗刷地就出来了,他飞快地看了眼宝言,只见宝言也是一脸惊愕不知所以。 硬着头皮上前去,许太医拿出脉枕垫在了云岚的手腕下,感觉自己的心都要从口里跳出来了。 “或者让太医院的太医都过来看看。”裴彦说,“朕和朕心爱的女人,什么时候才能有亲生的骨肉?”
第63章 云岚只忽然感觉有些疲累。 她设想过许多种情形,但其中并不包括眼前这样。 她总在想,裴彦至少应当还有一些风度和忍让,至少不应当像现在这样几乎刻薄和疯狂。 也许她的确并不了解他。 她看着面前战战兢兢的太医,把手收了回来。 许太医不敢强行压着她的手把脉,只后退了一步站到了一旁去。 裴彦看着她,眼中有失望还有受伤,甚至还隐约夹杂着几分委屈,他喝了酒,于是说话时候都比寻常要任性。他看着她的眼睛,问她:“岚岚方才答应了朕要留下来。” “不会有什么骨肉。”云岚也看着他,她也不知自己现在所做究竟是对还是错,只是一切都已经到了如今,容不得她再反悔,“正如刚才我与你说的那样,我连看你都看作是别人,又为什么要和你留下什么骨肉?” 这话一出,许太医只恨不得自己耳朵都聋了,然后立刻消失当场。 裴彦眼中拂过了痛苦神色,他却笑了一声,道:“若朕执意想要呢?” “不可能会有,你在妄想。”云岚语气几乎是平静的,“我有无数个办法不让他留下。” 一旁的许太医和宝言听着这话,下意识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前困扰他们许久的避子汤之事就在此时此刻有了确切的答案。 裴彦闭了闭眼睛,他呼吸粗重了起来,过了许久才缓缓看向了云岚:“你对我……残忍至此吗?”说着这话,他心中却生出了偏执,他看向了一旁的许太医,问道,“所以娘子为什么一直不能有孕?你们太医院可有易孕的方子?” 许太医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却不敢开口说话,他不管是说实话或者说谎话,在今时今日的情形下,都只有被迁怒这唯一的一个结果。 “跪什么,朕要听你的回答。”裴彦的声音渐渐冷硬了起来。 “你不必为难太医,你心知肚明我方才到底是什么意思。”云岚却接了话,“对你,我却不觉得我有多残忍,自始至终我并没有伤害到你,并且愿意退让,不是吗?”顿了顿,她看着裴彦的眼睛,声音微微有些颤抖,“是你在无理取闹。” “是我无理取闹吗?”裴彦荒谬地看向了云岚,“岚岚,你竟然觉得你并没有伤害到我吗?”他红着眼睛,几次想要拉云岚的手,最后只是克制地放在了小几上,“究竟是我在退让,还是你在咄咄逼人?我说了我不在意从前,你留在我身边就可以,我想求一个将来,我想将来至少有一个是属于我和你的骨肉,是我在无理取闹吗?” 不等云岚再开口说什么,裴彦重新看向了许太医,声音沙哑:“你告诉朕为什么娘子不能怀孕,你说实话,朕不会怪你。” 许太医不敢回答,他悄悄地去看宝言,希望宝言这会儿能出声说点什么。 裴彦注意到了他的眼神,也看向了宝言,他立刻便明白他们应当早就知道了什么。 心头的酸楚已然无法再形容,他觉得所有的一切都荒唐得仿佛是假的。 “不要看别人,你照直说就是。”他感觉自己耳边其实一片嗡嗡,他有那么一瞬间希望自己就此什么都听不到了会更好。 许太医深深地把额头抵在冰凉冷硬的地砖上,已经无可逃避,他只能道:“娘子应是常用避子汤或者丸药之类,故而无孕。” 裴彦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他听到自己在问许太医:“避子汤或者丸药?从何而来呢?” 许太医低着头答道:“臣只能保证,这些都并非出自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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