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听竹听后却摇头,“若只是要我死,不必费那么大的周折,只要不让我们取得灵玉草,我便只有一死。”沈听竹冷静分析,笃定道:“所以必有所图。” 羌月近年来不断攻打关外小国,虽不敢对大齐出兵,但也早已是虎视眈眈,从三皇子试图勾结赵宣就能看出。 两江水域一旦失防,羌月轻易就能占领江中城池,现在那条路被他所断,主意便动到了长兴候府头上,父亲手握兵权,守的就是大齐的第一道防线。 沈侯爷近年来已经收敛脾性,此刻按耐不住暴怒而起,痛骂道:“蛮夷杂种,我这就去向皇上请命,出兵攻打羌月。” 沈听竹摆手道:“父亲稍安勿躁,一旦交战,受苦的便是天下百姓,皇上不会同意,百官也会借机弹劾。”长兴候府的势力如日中天,背后又有多少人忌惮。 家国之间,沈侯爷自然知道孰轻孰重,可让他亲眼看着唯一的儿子死在自己眼前,他如何做得到! “况且羌月如今不容小觑,半个月……”沈听竹笑笑,“我早死了。” 沈侯爷道:“那我们也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 “等。”沈听竹屈指在轮椅扶手上慢慢滑动,淡淡出声,“他们大费周折,岂会不现身。” 沈侯爷很快便离开。 万草居里没有林轻染的身影,沈听竹让莫辞推着自己出去寻,终于在百草居后头的小溪旁,找到了坐在石头上出神的林轻染。 沈听竹挥手屏退莫辞,去到她身边,掌心抚在林轻染的发顶,柔声问:“怎么坐在这里。” 林轻染扭头,神色迷惘的望着他,沈听竹看着她又红又肿的双眼,心口抽疼,“……染染。” 林轻染将头靠在他膝上,轻声问:“你这次能好起来么?” 沈听竹忽然想,上天似乎真的一点也不偏爱他,他微笑道:”会的。” 林轻染捏在他衣袍上的手紧了紧。 每年八月都是邻邦五国的使臣入大齐进奉的时候,宫中大肆设宴。 金銮殿上,巫夷舞姬妖娆献舞,觥筹交错,玉壶光转。 一名内侍从殿外进来,走到皇帝身侧,低声禀,“皇上。” 皇帝侧了侧目,“皇后呢?” 内侍道:“回皇上,皇后娘娘身子不佳,恐失了礼数便不过来了。” 皇帝摩挲着手里的杯盏,眸中的光微凉,往日便罢,今日这种时候……她当真的半点不把自己放在心上。 皇帝冷声道:“她既不愿来,就好好在宫里呆着。” 跪在一旁侍酒的乌夷女子,悄觎着皇帝的容色,见皇帝朝自己看来,立刻垂眸赧声道:“妾给皇上斟酒。” 皇帝垂眸睥面前着低眉顺目的女人,伸手托起她的下巴,“叫什么?” “回皇上,妾唤玉柔。”玉柔娇怯抬去一眼,又很快收回,贝齿轻咬着唇。 眉眼间,竟与十四五岁时的沈蓁有几分相似,皇帝笑:“果真是玉娇花柔。”他收回手对内侍道:“送去养心殿。” 沈蓁在佛堂为沈听竹祈了一夜的福,一直跪到天光大亮,双腿麻木,宫女来扶她也不肯起身。 “娘娘。”沈蓁的贴身宫女宝月,一脸愤慨的进来。 沈蓁皱眉,“怎么了。” 宝月咬着唇,“昨夜让皇上带去养心殿的狐媚子在外头求见。” 沈蓁捏着佛珠的手收紧,斥道:“你何时说话也这么不讲究了?” 宝月不敢吭声,心里不服气,就是个狐媚子,下贱坯子。 沈蓁让她扶自己起身,吩咐道:“让人去殿内等着,本宫一会便过去。” 梳妆过后,沈蓁去见了玉柔。 玉柔见沈蓁进殿,立刻跪地行礼,“玉柔参见皇后娘娘。” 沈蓁看了她一眼,“起来罢。” 玉柔浅声道:“玉柔是巫夷人,不懂大齐的规矩,但想着既入了宫,便要来向娘娘请安。” 宝月一口银牙咬碎,果真是狐媚子,皇上又没有赐封,她连跪娘娘的资格都没有。 沈蓁不冷不热的嗯了声。 玉柔又道:“玉柔见娘娘神色不好,可是因为世子……” 沈蓁眸色一冷,“谁跟你说的!” 玉柔连忙低头,“玉柔斗胆,是昨夜听皇上提起才得知的,而玉柔又恰好知晓,巫医大人通晓蛊术。” “巫医?”沈蓁声音激动,“可是乌夷的巫医?” 玉柔点头,“巫医大人已经与二皇子一同去面见了皇上,想来娘娘可以放心了。” 沈蓁大喜过望,对宝月道:“摆驾,本宫要去见皇上。” 金銮殿。 内侍请了沈蓁入殿,沈蓁朝坐在龙案后的男人欠身行礼,“臣妾见过皇上。” 皇帝搁了手里的毛笔,抬眸讽笑,“难得你肯过来。” 沈蓁涩然抿了抿,“臣妾听闻,巫夷的巫医精通蛊术。” 皇帝打断她,语气沉冷,“你是为这个来。” 沈蓁忽略他言语里的计较,急切地问:“可是真的?” 皇帝道:“是真的。” “那可否请皇上让巫医替沈峙诊治。” 皇帝起身负手走到窗边,“不能。” 沈蓁不敢置信地转过头看他,皇帝道:“你可知乌夷二皇子向朕提了什么条件。” “他要朕送出三座城池。”他回头看着沈蓁,“你觉得朕能答应么?” 沈蓁僵在原地,送出城池,与卖国有什么两样,她语无伦次的说:“一定还有别的办法,臣妾求皇上再想想办法。” 皇帝道:“你回去罢。” 沈蓁过去扯他的衣袖,哭求,“可那是臣妾的亲弟弟啊,也是皇上的救命恩人。” 皇帝望着她,“朕是君,他是臣。”话语的威仪不容置喙,“朕无论对沈家还是对沈峙,都已经仁至义尽。” “皇上……臣妾求您。” 内侍弓着腰进殿,看到眼前的场景,低下头大气也不敢喘,“皇上,玉柔姑娘求见。” 内侍心里发急,娘娘并非不时大体之人,怎么在这时候犯了糊涂, 皇帝看了沈蓁一眼,嘴角划过冷笑,对内侍道“让她进来。” 皇帝抬起沈蓁的下颌,揩了把她眼角的泪,“若非因为沈峙你都不会来找朕,既然那么不愿意,以后也不必来了,在自己宫里好好呆着罢。” 内侍大惊,皇上竟要禁足娘娘! 沈蓁眼睫一颤,紧紧看着他,眼里的希冀逐渐熄灭,她彻底失望,起身道:“臣妾告退。” 殿外的玉柔同时进来,走过她身侧,沈蓁轻轻扬了扬唇。 沈听竹已经是第三次昏迷,而且昏迷的时间越来越久起先是一个时辰,半天,然后两天。 林轻染守着昏迷不醒的沈听竹,眸光空洞,离半个月,只剩五天了…… 她喃喃道:“你说会好起来的,不能骗我。” 入夜的时候,皇帝过来了。 两人闭门相谈,林轻染端着茶过去,恰在屋外听见两人的谈话。 “朕希望你不要怨恨朕。”皇帝的声音不带情绪。 “为你遍寻名医,找来灵玉草,朕自问已经尽心尽力。” 林轻染端着托盘的手紧紧攥起。 许久,沈听竹的声音才响起,“臣明白,臣如何敢怪罪皇上。” 林轻染用力闭眼,泪水砸在茶盖上,她转身匆匆离开。 秋芷见林轻染去而复返,又满面泪水,焦急道:“小姐,出什么事了?” 林轻染脑子里盘旋着皇上的话,沈听竹这次是真的活不下了,他又骗她! 林轻染慢慢擦泪,“你去替我买一样东西。”她附到秋芷耳畔轻声说。 秋芷听后张大了嘴,“小姐,您这是要做什么啊?”她哑着嗓子,“您可千万不要胡来。” 林轻染置若罔闻,平静道:“现在就去。” 皇帝离开后,莫辞就来请林轻染过去。 沈听竹坐在窗子口朝她望来,将她的每一寸都放在眼中,就好似怎么也看不够一般,良久,他温柔一笑,“我已经让莫辞去联络了林诏,明日他便先来带你离开。” 林轻染静静看着他,“你不是说,会好起来么?” 沈听竹点头,含笑着说:“待我好了,我就去找你。” 林轻染点头,“好。” 话落,两人皆是无言,静静的对视,沈听竹以为她会哭会闹,她却出乎意料的平静,这样便好。 沈听竹轻声道:“时候不早了,早些去歇息。” 林轻染再次点头,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夜色浓沉,两人谁也没有入睡,沈听竹自林轻染离开后,便一直坐在书桌后出神,整个人都笼在黑暗里,寂寥压抑到让人心底生寒,不敢多看一眼。 一直到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沈听竹才抬眸望去。 是林轻染,手里还拿着一包东西,瞧不出是什么。 “睡不着?”沈听竹问。 林轻染轻轻点了点下巴,关上门走到他面前,唇畔微微扬笑,“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沈听竹同样望着她浅笑,一如她每次抹黑到他屋里时的模样,“那我去点灯。” “不用。”林轻染惶急道:“你现在还不能看,将眼睛闭上。“ 沈听竹失笑,屋内一片漆黑,他本来也看不清什么,虽不解也顺从地点头闭上眼。 林轻染仍不放心,又小声提醒,“别看啊。” 柔柔的嗓音刮在沈听竹的耳畔,他道:“好。” 窸窸窣窣的声响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沈听竹眼皮上照了些光亮,是林轻染点了灯。 须臾,她踩着满地的衣衫,坐到沈听竹腿上,声音虚浮,透着紧张,“好了。” 沈听竹慢慢睁开眼眸,他眯眸一瞬才适应了光线,待看清眼前的画面,他平静的眼底,霎时翻起惊涛骇浪。 烛光笼罩林轻染身上,她一身大红的嫁衣,没有繁复精细的纹样,就是寻常女子出嫁所穿的,最普通的嫁衣,冶艳的面容不施粉黛,却足以颤动沈听竹的心魄。 林轻染轻声说,“我把自己嫁给你罢。”她拿出手绢,细细绕在沈听竹的手腕上,喃喃轻语,“我听人说过,若是没成亲就死了,会上不了奈何桥的。” 等沈听竹意识到她要做什么,双手己经被牢牢绑在了扶手上,他眼眸逐渐透出红,厉声道:“染染,别胡闹!” “我没有胡闹。”林轻染手臂绕过他的脖颈,脸颊贴过去轻轻蹭动,怅然道:“不会有人知道的,我偷偷嫁你。” 沈听竹手臂紧绷,沉下的眸色凌厉异常,他怒喝:“林轻染!” “我都听见了。”林轻染吻着他的脖子,声音带着破碎的哭腔,“我听见你和皇上说得话了,你又骗我,你明明不会好了。”一声声的啜泣,仿佛被抛弃了一般无助,委屈。 泪水滑进沈听竹的领口,他身子用力一震,牙关咬出血,“你将我解开,我们慢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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