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想,觉得从皇帝手中保一个妖妃的私生女着实有些困难,便叹道: “……若是不能,那便算了。” 崔道之呼吸沉重,恨不得捏碎她的骨头。 她如今竟然也学会了算计人心,她在一点点分析利弊,然后用他对她的喜欢来保全她的命。 她胆大妄为到了这样的地步! 而他生气的点也不在于她算计他,而是她内心深处,根本不信他会护着她,所以才用这样的法子来让他做出承诺,为此,她甚至不惜利用自己的身世。 然而此刻,望着秀秀那张平静到极致的脸,崔道之忽然心头一滞,她原本那样一个单纯小姑娘,硬生生被他,被这世道逼成了现如今这幅模样…… 何其可怜…… 他的秀秀,才不过十八岁。 崔道之滚动喉咙,双手渐渐放轻了力道: “……不用你如此,我自护你。” 秀秀看向他,轻声道:“多谢。” 说着,便从他的怀里起身,一点点往外走去,刚开了门,便听身后崔道之道: “明日朝堂,除了该有的举措,我会跟陛下说,你我早是过了门的夫妻,只是还未举行婚礼。” 崔家跟王氏有血海深仇,若秀秀当真是王氏的女儿,崔道之就算不杀她,也断断不会娶她,那是欺师灭祖的事情。 一个视父兄为精神支柱的孝子,做不来这样叫人戳脊梁骨的事。 秀秀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便抬脚跨出门槛,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崔道之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只觉得自己或许永远再抓不到她的心了,无论爱还是恨,全都没有了。
第83章 崔道之吐出一口黑血…… 秀秀没有被送往刑部大牢, 而是被带到了掖庭的一个关押人的小屋子里,她扶着门框进去,只见里头阴冷潮湿, 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老实在这里呆着 ,可别犯浑,否则爷的鞭子可不是吃素的!” 身后那个叫苏标的一声响亮的粗吼,震得烛光抖了三抖,秀秀转了身,只听‘吱呀’一声响, 门被关上, 门外那苏标和薛崇明的身影很快被挡住。 那门不隔音, 在里边很容易听见外头人谈话。 “苏大人,怎么不叫人检查她身上?” “怎么检查?难不成叫我这大老粗去扒人衣裳?我可做不来,要不薛大人你去?” …… 两个人互相拌着嘴, 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秀秀静静听着,她身上的烧刚退,如今正虚着, 站得久了, 只是没力气, 便理了裙摆随意坐下。 不多时, 门开了, 只见进来一个宫女, 她垂了眼,并不作声,走至秀秀跟前,等她出去后, 秀秀的脸已经大变样,瞧着与市井里普通的民妇无甚区别。 秀秀坐在那里,只听她在门外道: “回大人,里头那位背上并无任何胎记。” 很快,她便听到了薛崇明的质问声。 折腾了半晌,秀秀着实有些乏了,便倚着墙壁闭上眼睛。 到了此刻,她才知道崔道之为何叫她安心跟来,原来他早就在宫里安排了自己人…… 半梦半醒之间,只听门又开了,一阵脚步声传来,秀秀知道此刻有人在看自己,但还是佯装睡着,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长这模样,哪里能跟王氏扯上半分关系?” 这回,是个尖嗓子的男人,秀秀听说,宫里的太监因去了根,说话便是这个样子。 脚步声再度远去,秀秀睁了眼,轻咳了两声,立即听见外头有人道: “来人,拿一床棉被来,这要是在这里冻死了,咱们都没得交差。” 不消片刻,便有人扔了一床棉被进来,秀秀拿过来,拍了拍尘土,随即铺在榻上,躺了上去。 时间在一点点流逝,秀秀闭着眼,却怎么都睡不着。 她知道,等到天一亮,迎接她的只有两个结局,一个便是崔道之接她回去,而另一个则是皇帝将她赐死,同她那个连话都没说过的亲生母亲一道,死在这皇宫里。 其实在她看来,第二种结局的可能性要大一些。 听闻当今皇帝是个眼里揉不得渣子的性子,王氏生前作恶多端,是天下公认的妖妃,他若认定自己是王氏的私生女,不管是为了私情还是公事,大抵都不会放过自己。 而此时,崔道之若要保全她,便是在拿整个家族来与皇权对抗,她不认为他会当真为自己做到这样的地步。 或许,今夜便是她生命的最后时光。 时间在一点点流逝,不知过了多久,只听门忽然‘吱呀’一声响,一束强烈的光透进来,秀秀被刺得眯了下眼。 身后传来脚步声响,一声一声,踩在人的心上。 秀秀眼睛适应好光线,起身回望来人。 崔道之站在光影里,看不清神色,片刻之后,他展开手中的大氅,过来将她裹着抱起。 “走吧,回家。” - 初秋的天气,难得出了大太阳,天上掠过一群南飞的大雁,秀秀抬头看了眼,随即便收回目光,被崔道之抱着出了掖庭。 宫道狭长又幽静,满眼都是大红的宫墙,像是永远走不到头。 崔道之的脚步沉稳轻缓,将她紧紧护在怀里,离得近了,秀秀恍惚间闻到一股药味,但她只当是从他身上香包里散发出来的,并未当回事。 过了将近一炷香时间,两人才终于出得宫门。 往日寂静的宫门外,此刻显得有些热闹,不少大臣也不知在等什么,这时还没离去,见着崔道之抱着那女子出来,都忍不住撩起帘子看。 想起方才在朝上发生的那一幕,众人还是忍不住感叹。 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竟能叫大将军那样的人在朝堂上当众为她赌咒发誓。 若陈氏为王氏之女,便叫他崔道之无嗣而终! 这样的誓言不可谓不毒,便是陛下听了也很是震惊,大梁朝的人对鬼神很是敬畏,一般从不轻易赌咒发誓,便要发誓,也势必不会拿子嗣之事开玩笑。 大将军既敢这样说,想必外头那传言多半是假。 再加上大将军托出他同那陈氏已经在外成亲一事,众人便愈发怀疑起外间的那个传闻来。 大将军对王氏有多恨,众人都心知肚明,他会娶她的女儿?简直是无稽之谈。 众人心里明了,此事多半是有人想往大将军身上泼脏水罢了,官场上的那些腌臜手段,不就那么回事么…… 察觉到众人的视线,崔道之将秀秀的脑袋往怀里一按,飞快抱着她上了马车。 秀秀一夜未睡,此时难免有些发困,她半掀着眼对崔道之道: “……没想到我真能出来。” 崔道之似乎是身子有些不舒服,“......你应当信我。” 秀秀点点头:“我是安全了么?” “暂时。” 秀秀仔细琢磨着他这两个字,不作声,这个意思便是,只要皇帝在位一日,她的性命便时时悬在刀刃上。 秀秀在心里叹了口气,抬手解下身上的大氅递还给崔道之: “多谢。” 崔道之最是见不得她这样待自己,好似自己是个陌生人一般,时时刻刻想着跟他划清界限。 “穿好。”他没接,起身下了马车。 外头赵贵注意到崔道之的不对劲,有些担忧地去搀扶他: “二爷……” 崔道之推开他的手,只道:“送她回去。” 赵贵急得不行,“可二爷您这……” “……照我说的做。”扔下这句话,崔道之便转身重新入了大内。 等他出来时,赵贵已经送了秀秀回来,一见他的面,赵贵眼‘唰’的一下红了,只见崔道之面色惨白,走过的地方全是血。 “二爷——!” 赵贵并几个府兵急急跑过去,发现崔道之身后的那块布料一片通红,几个人急忙扶他上了马车,掀开他的衣裳一看,后背已经血肉模糊,一股刺鼻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赵贵一个大老爷们,眼泪唰唰的往下落,哭得鼻涕眼泪一大把。 “那帮黑心的,怎得下了这样的重手……” 虽然知道只有这样,陛下才会相信二爷的话,放夫人回去,可……可二爷昨日才被老夫人用藤条抽过,夜里因为担心夫人忙得连药都顾不得上,伤口发了脓,如今又挨了四十军棍,这可怎么得了…… 崔道之听他哭得头疼,“回去。” “是是!”赵贵连忙反应过来,二爷的伤耽误不得,便催车夫快走,“二爷,大夫早已请好了,如今就在家里候着呢,您别担心。” 闻言,崔道之只道了句:“叫他先到夫人那里去。”便闭了眼。 赵贵一愣,这才明白自家二爷还惦记着夫人昨日着寒发热的事,一时心里五味杂陈。 二爷对夫人这样好,时时刻刻惦念着她,然而连他这样在身边伺候的人都瞧得明白,夫人对二爷半点不上心,但二爷却好似瞧不见似的…… 赵贵有些替崔道之觉得不值,可又想起从前崔道之是如何待秀秀的,最终也只能在心底叹了口气。 都是孽啊…… 国公府的人瞧见崔道之满身是血的回来,惊惧不已,忙作一团,老夫人听说后,更是差点晕过去,被人搀扶着过来,瞧见崔道之,眼泪‘唰’的一下流下来,跺脚道: “孽障,孽障……你是要把我的心给掏空了呀……大夫,快叫大夫来……” 众丫头婆子忙得脚不沾地,端着一盆盆的血水从屋里出去。 大夫终于从秀秀那边过来,一进门,便闻见一股血腥气,再瞧见崔道之的背,不禁倒吸一口气。 忙活了将近两个时辰,大夫才扶着腰从里间出来,向老夫人那里复命去了,只留几个丫头婆子还有赵贵在里头伺候。 赵贵正给崔道之整理新换的衣裳,却见他眼睛微微睁着,看向外头。 “……二爷,您要什么?” 这个时候,别不是饿了,“奴才这就叫人端饭过来……” 饭端来,崔道之却闭了眼,问: “……她知不知道?” “什么?”赵贵反应片刻,这才明白崔道之问的是秀秀知不知道他受伤的事。 大夫是被从她那里叫来的,她如何不知呢。 赵贵一时垂下脑袋,端起一碗粥,拿勺子舀了下,顾左右而言他: “……二爷,您快一天没进食了,好歹吃点,我们做下人的也心安……” 崔道之脸色有些难看,道:“出去。” 赵贵一愣,放下碗,“二爷……奴才这就去请夫人过来……” 说着,便起身飞快跑出去。 这时,老夫人进来,坐在床边,看了眼一点没动的饭菜,半晌无语,最终,也只是起身,被人搀扶着缓步出去。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赵贵终于回来,却只是垂着头在外间来回转悠不敢进去,待一盏茶的功夫过后,才掀帘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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