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檀山地势险要,他们虽位处半山腰,但是从这里跳下去,仍旧会尸骨无存。 崔道之不吭声。 他这样的反应尽在秀秀意料之中,并无任何意外。 然而下一刻,便听他道: “你说的。” 原本正在想法子脱身的秀秀闻言,猛地抬眼。 崔道之就静静站在那里,身上还穿着休息时,才会上身的大袖袍,从山崖下过来的寒风,将他的衣袍吹得飒飒作响。 这个身影,渐渐同她十六岁时见到的那人渐渐重合,当初,他也是这样,孤身站在她面前,在她最孤独无依的时候,为她抵挡风雨。 只见崔道之看向她,对她笑笑,说:“别怕。” 这两个字,像是春日飘散在空中的柳絮,飘飘洒洒进入秀秀的耳朵。 秀秀只见崔道之高大的身影像是一只飞鸟,顷刻之间便扎入山崖下。 她身体控制不住地僵了一下,瞳孔骤缩。 “大人……他竟然真的……” 不但是秀秀,便是黑衣人也是一脸震惊,赶忙松开秀秀,跑到山崖边往下看,目光所及,除了满山的石壁,什么都没有。 秀秀跪在地上,身上还披着崔道之的大氅,眼睛里带着迷茫。 崔道之……死了? 方才他跳崖那一幕太过震撼,叫秀秀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是觉得心底深处早被掩埋的某个地方莫名空了一块,没来由的发胀。 黑衣人见完成任务,便让四周的人收起弓箭。 “大人,这女人怎么办?” “带回去,交给薛侧妃。” “可是主子吩咐——” 还未说完一句话,便圆目微瞪,倒在地上,颈间的血不断往下流。 秀秀未反应过来,便察觉到自己被一人搂在怀里,只听那人在耳边沉声道: “闭眼。” 不消片刻功夫,方才那些黑衣人便尽数倒下。 崔道之这时才放下怀中的秀秀,将她好好安放在石壁边,柔声道: “哪只手?” 秀秀嘴唇蠕动,看了他半晌,才反应过来崔道之还活着:“......什么?” “他方才碰你,用的哪只手?” 秀秀愣了愣:“……右手。” “好。”崔道之抬手,将秀秀鬓边的碎发捋到她耳后。 随即,便手持大刀一点点走向方才那个领头人,他方才下手掌握着分寸,那人如今还活着,面对崔道之的不断靠近,只能不断在地上挣扎着往后退。 “敢动她,你和你主子都在找死。” 崔道之平静地说完这话,便一刀砍下他的右手。 刺耳的喊叫声响彻整个山谷。 此时,被崔道之远远甩在身后的士兵终于赶了过来。 “大将军!” “收拾了,把他们,碎、尸、万、段。” 冰冷的声音在山间回响,叫人不寒而栗。 “……是。” 崔道之抱起秀秀往山下走去,虽未说话,但秀秀却察觉到他的手臂在微微颤抖,他抱着她,像是在抱着一块失而复得的珍宝。 秀秀在他怀里,看着他的侧脸,有千言万语想说,最后却只是问了句: “……发生何事?这些人是谁?” 崔道之稳稳抱着她:“大皇子要造反,他们是薛崇明的人。” 秀秀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既然如此......那你应该立即去救驾。” 崔道之将手臂收紧,下巴抵在她额头上,“你在这里,我救什么驾,什么皇帝宗亲,都比不了你要紧。” 这世上很多事,都不如她要紧,包括他自己。 秀秀去摸他的臂膀,发现他的手臂在流血:“……你方才跳下去……” “秀秀。”崔道之忽然停下脚步,似是再忍不住一般,忽然道:“我想吻你。” 秀秀一愣,抬头看他。 崔道之垂首,将唇印在她唇上,手臂越收越紧,像是把她揉进身体里。 “秀秀……秀秀……” 每一声‘秀秀’,都像是劫后重生。 或许是太累,秀秀攥着他的衣袖,没有挣扎。 吻毕,崔道之抵着秀秀的额头,哑声道: “你的心真狠,这么久不见,连向人问我的消息都不肯,方才我跳下去,你有没有一丁点为我伤心?” 秀秀不知该说什么。 有么?不,没有,她不会为他伤心,不会。 秀秀的手渐渐攥紧,指尖发白。 崔道之好似也并不奢望她的回答,只是叹了口气,说: “没事了,往后这样的事都不会再有了,我保证。” - 老夫人和苏宜玉早在山下等着,见到两人浑身是血地下来,唬了一跳,丫头们连忙给秀秀收拾,喂水和粥。 崔道之将她们安排妥当,加派了十倍人手保护,随即去往校场,等了大约半日,终于有内监浑身是血带着圣旨前来,说是大皇子叛乱,命令他奉旨平叛。 崔道之却当着那内监的面把圣旨烧掉,内监大惊失色: “大将军这是何意?!” 崔道之抬手,命人将内监拖下去。 他按兵不动,一直等了五天,直到传来消息,说大皇子带兵到西苑杀了皇帝和七皇子,这才以平叛的名义攻入长安。 苏标与他里应外合,不到半日,他便率军进了皇宫,在官员上朝的大殿上,薛崇明看着他,脸色大变: “你竟然还活着。” 崔道之只是慢慢提刀走近他,静静地看着他。 “没有如薛大人的意,当真是不好意思了,还记得我同你说过的话么?可洗好脖子了?” “你——”薛崇明指着他,不断往后退。 崔道之看着他脸上的惧色,道:“我本来不想这么快动手,可是……你找死。” 听见这话,薛崇明像是想起了什么,手指发颤,“你早就算计好了……大皇子与七皇子相争,你渔翁得利,当初七皇子到你府上的消息,是你故意透漏给大皇子的,是不是?!” 他真是太蠢了,竟然这个时候才想明白其中关窍,还以为自己计划成功,做起了美梦。 “这个时候才明白过来,晚了。” 崔道之扬起长刀。 “崔道之,大皇子已经登基称帝,我是天子近臣,你杀我与杀天子何异,你这是谋反!” 崔道之轻笑一声,淡淡开口:“我崔道之今日反了,谁又能奈我何?你敢动我的秀秀,那就下地狱吧。” “啊——!” ‘哗啦’一声,血喷溅在赶来的薛昭音脸上,如荒野里开出的花,绚丽夺目。
第90章 晕倒 薛氏兄妹和登基只半天的大皇子死了, 秀秀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躺在榻上教崔茹说话。 下人说着那些叛贼死得怎样惨,崔道之又是如何英明神武, 言语之间,丝毫不掩饰内心的自豪。 秀秀垂着眼帘,只是静静地不说话。 大梁的皇室如今被崔道之彻底控制,他下一步要做什么就显而易见了。 “婶……婶。”身旁的崔茹埋怨她冷落了自己,拉着她的袖子不放。 秀秀摸了摸她的头,对她温柔一笑。 崔茹当日吓着了, 好些天没缓过来, 不过意料之外的, 那日之后,她竟开始发出声音来,虽咬字模糊不清, 但好歹能说话了。 崔茹开口唤‘娘’那一日, 苏宜玉抱着她险些哭成个泪人。 如同秀秀所想,崔道之控制了局势后,朝堂上很快出现了两种声音。 一种是请崔道之在皇亲宗室中选一个人来登上皇位, 他做摄政王辅政, 不过这种声音很快淡了下去。 因为他们很快发现, 大皇子在作乱时, 为了免除后患, 竟将自己的兄弟子侄一并除去, 就连在襁褓中的婴儿都没放过,这些人找了半日,竟没找着一个能继承皇位的。 而另一个,则是请崔道之自己登基称帝。 崔道之自然是再三推辞, 但是个人都瞧得分明,崔道之手握大梁兵权,再加上苏标的禁军和原本就忠于他的陇西大军,已经是当今天下第一人。 他所谓的推辞只不过是一种政治手段罢了,历来新朝的开国皇帝,都会上演这一出戏。 改朝换代的势头已经势不可挡。 夜晚,秀秀梳洗过后,坐在梳妆台前,崔道之则拿着梳篦给她篦头发,远远看去,两人倒真像是一对感情美满的夫妻。 秀秀望着镜中映照的场景,垂了眼,微微侧头躲过身后的手,却被崔道之重新伸手掰正脑袋,“别动。” 他的手掌落在她下颚处,带着温润的凉意。 “头发又长长了。”崔道之收了手,拿起秀秀一缕头发梳着,声音沉稳,“将来盘起来,再戴上冠子,定然好看。” 秀秀望着镜中崔道之的脸,直言:“我当不了皇后。” 她对自己有着清晰的认知,无论是出身,还是能力,她都跟皇后这个位置不搭边,况且崔道之当了皇帝,也不会只有她一个女人,将来他后宫里的妃子,必然都是出身名门,心思缜密。 她既不想同别的女人伺候同一个男人,也不想同她们争斗,她累了,只想过平静的日子。 崔道之手顿了一下,她是不想当皇后,还是不想留在他身边当他的妻子? “往后别再说这样的话。” 秀秀知道多说无益,也就没再吭声,毕竟连她自己都觉得她有些矫情。 皇后之位,天下多少女子的向往,她凭什么拒绝?她又有什么资格拒绝?崔道之给她的东西,不管好的坏的,她只管收着便是。 就这样过一辈子吧,还能如何? 床榻之上,云雨之间,崔道之用力吻她的锁骨,随即与她额头相抵,呼吸微重,口中不断说道: “……秀秀,我会对你好,你看看我。” 一边说着,崔道之一边轻啄她的唇。 秀秀手下是他布满伤痕的脊背,那些伤痕是为她留下的。 她眼睫微颤,在彻骨的潮湿和热气里瞥见崔道之的脸,烛光中,他离自己那样近,眼中似有万种柔情。 他说的不错,从他将自己再次带回长安后,一直待她很好,不顾世人眼光,娶贱民出身的她为妻,容忍她发脾气,知道她在利用自己,即便很生气,也没对她如何。 或许,她心里是清楚他对自己的心意的,所以总是依仗着他的喜欢不断地向他索取,试探他的底线。 若是他们之间没有发生过那些可怕的事情,她应当会真的喜欢,甚至爱上眼前这个男人。 秀秀张了张口,在突如其来的汹涌里下意识抱紧身上的人,崔道之身子一僵,显然有些意外,待反应过来,猛地抱着秀秀吻。 — 半月之后,元月初五,崔道之在众人的推举下登基,建国大周,年号永安。 而就在同一日,崔道之举行完登基大典仅半个时辰后,这位新帝便颁布了他登基后的第一道诏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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