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妹妹打小儿便性子犟,直来直去的,而皇帝又是那样一个城府深的性子。 当年太皇太后薨逝,方及冠之年的齐晟轩前一天晚上还在皇陵哭的差点昏厥。 第二天早朝便又能对外戚庄家赶尽杀绝,肃清朝纲。 顾长策实在是怕他的傻妹妹在皇帝手下吃了亏,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银子。 却没想到,顾长宁听了这话,反倒笑着打趣说:“哥哥你先操心操心自己的事儿吧。” “沈欢欢恢复记忆后,你打算怎么跟她交待?” “……” 面前的男人没回话。 顾长宁突然意识到她好像说错了话。 眼皮子眨了一下,赶紧生硬的转移话题:“前几日父亲在边关传来了信,你收到了吗哥哥。” 顾长策点点头,道:“父亲在边关一切都好。” 顾长宁道:“那我便放心了。”这话说完,她转而便又想到齐晟轩整日里为匈奴寝食难安的模样。 努了努嘴,有些忧愁的说道:“也不知父亲何时才能灭掉匈奴。” 闻言,顾长策轻笑一声,对着他的傻妹妹说:“匈奴王庭盘踞漠北几十年之久,哪是说灭就能灭的。” 顾长宁一想,也是。 她旋即摆了摆手:“不说这个了,哥哥。” 她刚想跟顾长策再聊些家里的事儿。 却未想到,顾长策迟疑片刻,问她说:“长宁,你之前……说要给我的那瓶祛疤很快的药,现今还有吗?” 这话落下,顾长宁顿时便愣了一下。 今日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出来了,她素来不在意外表的哥哥……现在竟然在找她讨要祛疤药?
第40章 哥哥!收起你那副不值钱的样子。 顾长宁眼神戏谑的在他身上绕了一圈,抿抿唇。 缓声说道:“有是有,不过哥哥……我之前好声好气的劝了你那么久,你都懒得用,非说男儿家脸上有道疤不算什么?” “怎么现今却是改变主意了?” 闻言,顾长策轻描淡写的错开她投过来的视线。 有些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昨晚上你嫂子问我,脸上这道疤怎么来的……” 顾长宁瞬间便露出了一副了然的神情。 不悦的哼了一声。 她就知道肯定又是因为沈醉欢。 顾长宁淡淡的挥了挥手,让旁边侍候的春兰从月门外边的那台八宝格上将药拿来,交到顾长策手中。 顾长策接过药后,对着顾长宁笑了笑:“多谢小妹。” 顾长宁:…… 哥哥!收起你那副不值钱的样子。 顾长宁简直要被他气死了。 从小到大,她哥就只知道胳膊肘往外拐,就知道向着沈醉欢。 她说什么,也没见他听过一句! —— 昭阳殿。 夜色浓稠,月朗星稀。 宫灯摇曳,舞影翩跹。 自从顾长策和顾长宁在方才离开后,沈醉欢便觉得这宫宴愈发的没意思了。 她失忆之前可能在京中的风评也算不得多好。 因此在席上坐了大半晌的功夫,却愣是没一个人主动来找她聊天。 她只得独自饮酒。 她案几上放置的那壶酒是梁宫中上好的白醴(li),略带些果香甜味。 起初喝的时候还没觉得有什么,但沈醉欢一盏接一盏的入口,渐渐的就得了趣。 不多时,便已是一副眸光潋滟,面浮绯红的醉态了。 忽地,她好似觉得有一道视线像是黏在了自己身上一样。 抬起略有些迷蒙的双眼循着视线望过去,猝不及防便撞入了一双清冽的眉眼之中。 ——卫衔玉! “哗——”的一声,沈醉欢拿着酒盏的手一抖,杯中清酒溢出了些许撒到了她的手背上。 凉润的触感让人猝然清醒。 而对面的卫衔玉在视线与她交触的一瞬间,只是面色不改,礼数周全的朝她笑了笑。 明明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笑。 落到沈醉欢的眼中可就完全成了另外一层意思,想到沈清棠之前对她说的话。 沈醉欢不禁心下里思忖。 这卫衔玉未免也太大胆了点吧,宫宴之上,当着无数朝臣夫人的面竟敢和她眉目传情!私相授受!暗渡陈仓!珠胎暗结! 沈醉欢急忙慌乱避开他的视线。 旁边的沈清棠和姨母方才被其他的夫人和小姐叫走了。 所以现今沈醉欢身旁一个人也没有。 她想到对面男人方才的情态,只觉心脏咚咚咚咚的跳个不停。 她低垂着眼睛,再也不敢乱看了,只是心不在焉,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眼前的下酒菜。 但因着卫衔玉方才那一笑,沈醉欢是无论如何思绪也平复不下来。 眼神总是有意无意的想往他那边看去。 余光中只依稀看到清瘦挺拔的男人今日穿了件青衣直裾,气质更显淡漠疏离。 而旁边坐着的是五经博士江青涿,她听到卫衔玉轻声唤他“老师。” 他现今是江青涿的弟子吗? 沈醉欢有些意外,但也没那么意外。 她以前从顾棠口中得知,元狩三年,卫叔父被左迁至江都,卫衔玉也一同跟着去了。 可沈醉欢和卫衔玉在一起读书那么多年,她心知以他的才华,总有一天会再次回到京中的。 在江青涿的引荐下,卫衔玉浅笑着向周围的人敬酒。 一杯接一杯清酒入肚,不过寥寥几句话便将周遭一众朝臣哄的开开心心的。 沈醉欢知道他这人素来会说话,当年她爹沈建章在教过的学生中也最喜欢卫衔玉。 可他这人偏偏酒量不好。 果然,不多时,卫衔玉眼眸之中便覆上了一层不太明显的醉色。 对江青涿借口不胜酒力,缓步从偏门中走出了。 沈醉欢见他身影渐渐消失在偏门外无边的夜色之中。 心尖跳了一下。 柔嫩的手掌轻轻摁上胸脯,沈醉欢深吸了一口气。 直到心跳声渐渐的平复了些,才细细思吟起来。 后宅中的妇人单独和外男碰面不免引人起疑。 是以,她前几日便想和卫衔玉好好聊聊,说清楚,断干净。只是苦于一直没有机会。 可现今的宫宴不正是一个大好的机会吗? 定了定神。 沈醉欢又想到顾长策现今正在昭阳殿中和顾长宁说些家事,应当不会这么早回来。 因此,她理了理衣袍,趁众人不注意的时候,便跟着卫衔玉的背影也从偏门溜了出去。 而另一边,正在被林氏逼着和其他夫人说话的沈清棠,突然回过身来,却未见到长姐的身影。 她心下里有些慌乱的四处张望。 却不小心看到了长姐循着卫哥哥走出去的身影。 沈清棠呼吸一滞,眸光微闪。 —— 沈醉欢跟着卫衔玉一直走到了人影僻静的太和湖处。 他静静的站在太和湖木拱廊桥上。 披着满身夜露,立在月色之中。 木拱廊桥周围的风亭水榭尽数隐没于湖边古树大片的阴影之下。 像一头头蛰伏的凶兽。 沈醉欢行至桥中时,倏然顿住了脚步。 晚风袭来,将她浅绯色的衣裙下摆吹的轻微曳动起来。 迎着凉润的夜风,沈醉欢张口,轻声唤道:“卫哥哥。” 这话落下,卫衔玉原本放置在木扶手上清瘦冷白的手指微顿。 他转过身来。 清俊隽雅的面容便在月色之下暴露无遗。 只见他肤色冷白光润,身形清瘦颀长,身着一件青衣直裾,玉带束腰,更显腰身挺拔。 鼻梁高挺,眉宇温和,眼眸之中却是一片云淡风轻。 见是沈醉欢,面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之色。 但很快的又笑着问道:“欢欢?你怎么也出来了。” 他声音轻缓,语调不疾不徐,让人听着舒服:“可是同我一样,也不胜酒力?出来吹吹凉风?” 沈醉欢没有想和他叙旧的心思,因而胡乱的点了点头。 卫衔玉便又笑道:“前几日你落水,身为兄长,我还没得了空去看望你,身子恢复的怎么样了?” “兄长”那两个字,他咬的格外重些。 沈醉欢闻言,面色复杂的抬眸,看了他一眼。 心想,现今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也没有必要装了吧。
第41章 竟是像自己与她有什么私情一般 虽说他眉宇间对她的清淡疏离之色不似作伪,但沈醉欢只当他是在做戏。 并没有往别处去想。 又思及自己出来的时间已经够长了,唯恐引他人起疑。 便赶忙开口断了卫衔玉叙旧的话头。 硬着头皮,直截了当的切入主题。 “卫哥哥,我之前年幼不懂事,做了许多错事。” 明明有了丈夫却还要和他暗度陈仓,私相授受。 脚踏两条船,像个水性杨花的荡妇一般。 想到这里,沈醉欢羞耻到眼底都有些隐隐泛热,她嫩白的手指紧紧捏着自己的裙裾下摆。 但还是狠心咬牙张口道:“从前的事情都是我的不对。” “但现今,我已嫁作人妇,也有了孩子,你……你又是到了婚娶的年纪,像卫哥哥这样的俊朗的郎君,定能配得上长安城中最好的女郎,何必在我身上浪费功夫。” 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说道:“卫哥哥,你还是把我们之间发生的事情都给忘了吧!” 卫衔玉:“……” 卫衔玉神色微顿。 饶是他见过再大的场面,面对沈醉欢这没头没尾的一段话之时还是不可避免的愣了一下。 ……她……在说些什么? 为何听她这话,竟是像自己与她有什么私情一般……? 卫衔玉有些迟疑的抿了抿嘴唇,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失忆了? 沈醉欢一股脑的将心中想说的话说完,却没想到回应她的是一阵诡异至极的沉默。 她心里有些没底,漂亮的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 便看到男人眉宇微拧,一副凝神细思的表情。 她心里一紧,张口问道:“……卫哥哥,你怎么不说话?” 卫衔玉:“……” 不知道怎么说,但他总觉得现今他们之间可能是有一些误会的。 他叫了声:“……欢欢” 话还没说出口,便瞬间又被沈醉欢打断了。 “不管怎么样,卫哥哥,我话就说到这里了,以后……我们还是少见面吧。” 这话说完,她转身又迎着风,往含元殿的方向小跑去。 身上幽淡的玫瑰花香化开在夜风里。 卫衔玉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蹙眉深思。 在两个人都没注意到的阴影处,一片玄色衣角一晃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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