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前几年一直愁眉苦脸的,鲜少有这样笑着的时候。 沈清棠一见她笑,当即便愣住了。 她扶着沈醉欢的手走到了内室,却见姨母正脊背挺直的端坐在榻边的柱子旁沉默不语。 见她过来,又强撑着对她笑了笑,说:“欢欢回来了呀,快来母亲身边坐。” 沈醉欢脚步微顿,她低下头悄悄问身旁的妹妹:“母亲怎么了?” 沈清棠扯了扯嘴唇,浑不在意的说:“还能怎么着,生我的气了呗。” 闻言,沈醉欢秀眉微蹙,姨母平日里是个再温和不过的人。 莫说是生气,连和人红脸的时候都没有过。 她正打算问问清棠究竟做了什么事惹得姨母脸色这样难看。 却没想到话还没问出口,便看到姨母腾的一下从榻上站了起来。 她边用帕子抹着泪,边扯着沈醉欢的袖子说:“欢欢,你来替娘劝劝你妹妹,她都十九岁了,还不愿意成亲,拖来拖去的,都成老姑娘了,哪还能找的着好人家呀!” “再拖上两年,你弟弟清佑都成亲了!” 这话落下,沈清棠当即就拉下了脸,眼睫低垂,不说话了。 沈醉欢见姨母情绪激动,又一想这场合,定是不适合说和离的事情的。 不然清棠一听这话,不正又给了她理由不成亲吗? 她思忖片刻,旋即笑道:“母亲,您先缓缓,清棠自小就是个有主意的,她不愿成亲,定是有自己的打算,” “再说了,咱们清棠这么漂亮又识礼的姑娘,哪能找不到好人家呀,京中的好郎君都争着抢着来求娶呢。” 听了这话,林氏用帕子轻轻点了一下自己潮湿的眼角。 有些哽咽的道:“欢欢,你就知道哄我开心。” 她说:“母亲是老了,但还没到老糊涂的地步。” 说到这里,她又对着沈清棠,话锋一转说:“你自己看看,整个上京城里同你年纪差不多大的郎君女郎,哪个还未嫁娶,你自己去看看!” 沈清棠闻言,忽然抬起头来,梗着脖子,不服气的说:“衔玉哥就尚未娶妻!” 卫衔玉比她还大上好几岁呢。 却不想,这话落下,林氏面上的表情登时就僵了僵。 她余光瞥了一眼旁边沈醉欢的表情,见她脸上并无异色,才稍稍放下心来。 只是待再看向沈清棠面上固执的神情时,又沉沉叹了口气。 她转身回了内室之中,不想再和自家姑娘说话了。 沈醉欢扶着姨母坐到榻边,见姨母现今一副不欲多言的模样。 连忙有眼色的说:“母亲,您先好好休息休息吧,我去看看父亲。” 她来了这么一会了,也合该去瞧瞧父亲了。 闻言,林氏对她摆了摆手,温声道:“去吧,你父亲现在在凉亭那处,你行之哥来了,他俩在那边说话呢” 听了这话,沈清棠眼睛一亮,连忙跟上沈醉欢说:“姐姐,我跟你一同去!” 可这句话还没落地,身后的林氏便冷声道:“你给我留下!” 沈清棠闻言,动作一僵。 只得无奈停住了脚步,又折身回到了内室之中。 沈醉欢看她一脸不服的表情,无奈笑着摇了摇头。 抬脚便走出了房门。 穿过一条狭窄的花荫。 素手拨开眼前垂下的青柳,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片开阔的花园。 沈建章一介大儒,自然颇有闲情雅趣。 是以沈府的花园布局精巧,清幽雅致,花叶葳蕤,碧翠成叠。 在一片扶花疏叶之中掩映着一方飞檐青瓦的小小凉亭。 沈醉欢抬眼望去,便正见沈建章正在和卫衔玉说话。 他从前毕竟是卫衔玉的老师。 是以卫衔玉对他非常尊敬,现今沈建章是坐着的。 而卫衔玉却躬身站在他旁边,做出俯耳倾听的姿态来。 沈醉欢脚步微顿, 她自从成亲以后已经很久没有再见过衔玉哥了。 她总觉得当年的事情很对不起他。 当年卫家被贬谪,她转头便被赐婚给了顾长策。 朝堂上的人惯来的捧高踩低,这几年衔玉哥的处境自然可见一斑。 但不管怎么说,总在这站着也不是个事儿。 她方欲抬脚走过去。 便听到凉亭那边隐隐约约传来一些让人心惊的字句。 沈醉欢只在模糊听到沈建章说“景安”“碰见了休屠”和“现今生死未卜”几个字。 随着卫衔玉越来越凝重的面色,她的心也跟着忽而重重下坠。 沈醉欢呼吸一窒,猛地握住了身旁垂下来的青柳。 柳枝在她手心处被绞裹着。 她身形不稳的向后退了一步,心想,父亲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顾长策他……他遇到危险了吗? 为何从未有人对她提起……
第97章 沈醉欢猛然惊醒 听了这些话后,她再也没有心思走上前去和父亲说话了。 整个人双眼无神,恍恍惚惚的往回走。 路过湖边的时候。 雪青色锦缎绣鞋踩过湖边潮湿黏腻的泥土。 在绣鞋的边缘处留下一圈的污糟痕迹。 沈醉欢现今满脑子的生死未卜那几个字。 从父亲方才的话语中听来,顾长策似乎是在代郡碰上了匈奴的休屠王。 虽然她平日里几乎总是闭门不出,但整个大梁谁人不识匈奴休屠。 那人一直都是边境百姓口口相传的杀神。 残忍暴戾到可止小儿夜啼。 可偏偏用兵如神,是个天生的将才。边关将领大多拿他没办法。 这样想着,沈醉欢顿时觉得手脚发软起来。 头顶上的烈日灼人。 将眼前的空气都烤的有些虚化。 可沈醉欢却忽而觉得后背都窜出一层冷汗来 一滴汗珠从她额头上滑落下来,正巧坠在纤长的羽睫上,要掉不掉,她眼前一片模糊。 现今只想赶紧回到将军府中见到顾棠。 她拼了命的想要抓住一件东西,使自己不至于立即狼狈的倒下。 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清朗的男声:“……欢欢?” 她猛地从神思游离的状态中回过神来,有些慌慌张张的转过头去。 却一时不察,踩到了湖边蔓延的湿滑青苔。 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往后仰。 “扑通——”一声掉进了旁边的湖水之中。 一瞬间,湖水前拥后猝的灌进她的胸腔,将她整个人都紧紧的包裹了起来。 她感到无法呼吸,挣扎着,挣扎着…… 眼看远处那一袭白衣的男子渐渐走近,却无动于衷。 他表情清冷而漠然的看向在湖中垂死挣扎的女子。 右手还在下意识的转动左手上的玉扳指。 这是他权衡利弊时惯常用的动作。 意识渐渐的模糊。 “长姐!” 便随着一道女子的惊呼,沈醉欢猛然惊醒。 —— 她从榻上坐起来的时候,湖水灌肺的惊心感尚未完全散去。 昏昏沉沉睡了一整天。 现今天色已暗,整个内室之中更是昏暗无光。 香炉中的香片已经烧完了,眼角的余光扫过去,只能看到一些忽明忽暗的亮光。 因昨夜里下了雨的缘故,周遭的空气潮湿黏闷。 腻在人身上,让人浑身都觉得难受。 深思渐渐回笼。 女子纤长的玉指深深陷入被褥之中。 她目光涣散。 白腻的脸上更是一片湿凉。 满室静寂之中,忽然出现了细微的抽泣之声。 随后,这悲戚的声音越来越大。 她心中原本绷了很久的一根弦在这一瞬间忽然断了。 沈醉欢咬着嘴唇,一连串的泪珠儿控制不住的从眼眶中滚落。 顺着柔和的脸部线条落在了素白的手背上。 “啪嗒,啪嗒——” 她垂下眼眸,呆呆的看着手背之上逐渐出现的水迹。 梦境和现实交替,画面不断地在她脑海中涌现。 与此同时,她后知后觉般感到心脏像是被一条金缫丝紧紧环绕。 即将要绞碎了的痛感。 这种痛感逐渐蔓延到她的全身,使她几乎直不起腰来。 沈醉欢两条细白的手臂抬起。 双手紧紧捂住两腮的下部。 只觉得头脑昏沉,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原来顾长策没有背着她养外室…… 他请皇帝赐了婚,又在失忆时对她好…… 沈醉欢心想,其实他也是喜欢她的对吧。 虽说在雁门那两年,顾长策赌气不回她的书信。 但其实也还是念着她的对吧? 他其实……并没有放弃自己,对吧…… 别鹤孤鸾,分钗断带五年之久。 ……原不过只是误会一场…… 若是她没有失忆,若是她没有失忆…… 他们现今是否早已一别两宽,此生再无任何关系了? 一旦想到这种可能,她忽然就忍不住的嚎啕大哭起来。 她忽然很想见到顾长策,忽然有很多话想对他说…… 月亮的冷光从窗外照进来,将女子纤细的身影投在月门处的屏风上。 屏风上的阴影在轻轻颤抖。 片刻之后,沈醉欢情绪才稍稍平息下来。 她费力的喘着气,手里捏起一方手帕擦了擦哭的乱七八糟的小脸。 她是不懂行军,可也没傻到现今去给顾长策传消息说自己恢复记忆了的地步。 战场之上,容不得半点分心。 因此,即便现今她心中的情意再如何炽热焦灼,她也只能安安静静的等他回来再说。 可这一整天片刻不停的梦境,早已让沈醉欢再难入眠了。 她忽而将覆在身上的被褥掀开。 穿上鞋袜,披上一件薄薄的外衫下了榻。 走到月门那处点上一盏宫灯。 火光曳动,昏黄的烛光在一瞬间照亮了内室。 她又仔仔细细的重新梳洗了一遍。 拿干帕巾擦干净脸之后,正准备重新上榻之前。 沈醉欢忽而脚步一顿,又折身去了一旁的紫檀云纹顶箱前。 打开箱门,俏脸微红,从里头拿出一件玄色衣衫来。 才抱着重新回到榻上。 女子皎白的小脸深深埋进玄色衣衫之中,待每一次呼吸间尽是她心心念念的清冽气息时,才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睛。 —— 第二日一大早,沈醉欢方用完早膳回到自己房中的时候。 顾棠就手中拿着纸笔的来找她了。 她当时正坐在自己书桌前看当初顾长策给她的游记。 见小姑娘慌里慌张的跑进来。 便轻轻放在手中书卷,秀眉微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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