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在战场对敌上,他们是配合得那么默契,她并不想失去陈宁这样的好伙伴。 她也不喜欢误会来,误会去,她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个明白。 可为什么,她说什么,错什么,连给他披件衣服,他都生气?! 这就是动辄得咎? 陈宁垂下眸子,长睫在他蜜色的俊脸上留下冰冷的阴翳。 虽然,他已经知道她这人纯粹是完全没有将个人情爱放在她人生规划之中,并没有专门针对他。 但是,听到她那句“欣赏和喜欢”,他却还会心悸,真是愚蠢…… 陈宁面无表情地讥道:“闭嘴吧,你见过谁会睡自己的兄弟的?” 景明一顿,看着背对自己的陈宁,竟生出无力感来,男人为什么那么难哄? 原本沉稳睿智,心有城府的陈宁现在为什么变得那么尖酸刻薄? 明明不管是在京城高门大户里,还是在军营里,那些大老粗们都说没了清白,是女子吃亏,男子占了便宜。 京城里没了清白的贵女,要么死,要么去做尼姑,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不都是女子么。 为什么,到了她这里,就颠倒了过来。 她真的不懂,他为什么那么介意,介意到连兄弟都不肯和她做了。 景明再次叹了口气,蹙眉:“如果你非要这样,那我也没办法,你现在刚醒,自己先冷静一下,我给你准备了晚膳,我先出去了。” 她说完,随意地扯了一件衣服披上,转身洒脱离开。 她刚关上门,就听见脑后传来——“砰!”一声闷响,是凳子砸碎的声音。 她挠挠头,有些纳闷又无奈。 她太难了。 负荆请罪,却把人得罪得更狠了,为什么? …… 第二天一早,明兰若起身,意外地发现边上竟还睡着苍乔。 他通常都起得很早,要么出去晨练打坐,要么批阅奏报。 可今日,他竟还睡着,精致如蝶翼一般的睫羽阴影下,还有一片青影,仿佛昨夜没睡好。 中衣雪白,乌黑的长发垂落,整个人无害又安静,像哪家文弱美貌的公子。 明兰若瞧着他半侧了身子,膝边压着自己的一片裙摆。 她瞧着身边安静的人,忽然心血来潮,取了自己防身的匕首,轻轻划破了裙摆。 古有汉哀帝为免起床时惊扰还在睡中的男宠董贤,可断了被董贤压着的衣袖起身。 她今日就为督主断了裙摆,宽慰苍乔督主昨日被秦王殿下打击的一颗心。 明兰若瞧着那一片被他身子压着的裙摆,轻笑一声,施施然起身,示意景明去隔壁房间伺候她梳妆洗漱。 她还要去看望父亲,就让那位爷多睡一会吧。 去了隔壁房间,景明才一边伺候明兰若洗漱,一边嘀咕:“大小姐真是越来越宠督主了啊,督主真是很有奸妃相。” 明兰若有些好笑地白了景明一眼:“少胡扯,他是奸妃,我是什么?你这嘴上一点把门的没有!” 说着,她随意地拔了一根发簪在发髻上,对镜子左右看了看:“就你这张嘴,昨日去负荆请罪,八成不会顺利。” 话音刚落,景明的表情就显出尴尬和郁闷来。 明兰若手上一顿,挑眉看着景明:“难不成,我还说对了?” 景明叹了口气:“是这样的。” 她原原本本地把昨晚发生的事情,对明兰若说了一遍。 明兰若听完,扶着发疼的额角,一脸无语地道:“景明,你怎么能说那么渣的话去刺激陈宁,还转身就走了,是我只怕要给你一巴掌了,陈宁算挺能忍了。” “我不想留在那里刺激刚失贞的陈宁才走的,怎么又错了呢?”景明纳闷极了。 大小姐说——“如果你非要这样,那我也没办法,你自己冷静一下”这是典型的渣人语录。 可她不理解,这句话怎么就渣了。 这种男女纠葛之情果然比武功秘籍都复杂,太影响她拔刀的速度了。 明兰若看着景明一脸懵懂的样子,她一时间也没法解释,只叹了一声:“算了、算了,你唯一说对的,陈宁确实需要冷静一下。” 晚点,她再找机会跟陈宁谈谈,她总觉得陈宁不会这样善罢甘休。 都是自己人,她还是希望这两个人能好好的,至少关系不要那么僵。 明兰若收拾一番,带着景明去了明国公的院子。 明元朗已经醒了,靠在床边,正在小厮的伺候下喝药,见女儿进来,露出温和的笑来:“若若。” “父亲可舒服点了?”明兰若打发了小厮离开,接了药碗喂他。 明元朗点点头:“好些了,只是胃还有些不适,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明兰若垂下眸子,轻声道:“父亲,你可知道是皇帝陛下让人对你下的毒,陛下说了,你我父女二人,只能有一个活着回到京城。” 明元朗的手一顿,好一会,才复杂、讥讽地哂笑:“呵,是我们这位陛下能做出来的事情。” 他温柔地扶住明兰若的肩膀,宽慰:“若若不要怕,父亲能解决这件事,我绝对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这是他答应亡妻的事情,拼尽性命都要做到。 明兰若却忽然抬起眼,目光深深地道:“父亲,以前皇帝是容不下萧家的外公和舅舅们,后来是容不下萧家的老弱妇孺。” 她顿了顿,一字一顿地道:“再后来,连身为外嫁女的母亲,他也容不下,现在,他容不下你,也容不下我,我想知道我们要退让到什么地步?” 明元朗看着面前眸光清冷锐利的女儿,沉默了一会,忽然轻叹:“那若若想怎么样?” 明兰若拿手指沾了茶水,在明元朗面床前的小桌上写了一个字——“反!” 明元朗看完之后,忽然抬起头,目光中似隐藏了风雷惊电:“你要造反?!” 明兰若看着他,明家虽然不如萧家那般自魏晋时期就存在的千年世族。 但也是绵延三朝两百余年的世家。 明家以诗书礼义传家,现在国公府祠堂上还悬挂着太祖开国时赐的墨宝——高风劲节、兼济天下。 儒家文臣本就更讲究事主至忠,忠义仁孝是终生都要奉行的信条,造反这种事情,是大逆不道! 何况父亲是文臣之首,前生父亲与她断绝关系,不就是因为她身为太子侧妃,却暗中支持秦王造反么? 十足十的悖逆之女! 好歹秦王还是正经嫡出皇子,她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区区臣女。 今生……她却亲自上阵要捅破这天,推翻这狗皇帝! 父亲可还会与她为此决裂?
第338章 爹和夫君掉水里,先救谁 明元朗看着自己床边的女儿,她的眼睛清艳明亮,却不再如少女时那样盈满清浅单纯的光。 明明是个女子,都说女子柔如水,可他的女儿,一双眸子藏着烈焰,似纷飞的烈火,终将烧尽这晦暗天地。 就像当年她的母亲,一模一样——看似文弱,却心有剑藏。 他伸手轻抚过明兰若的头:“你想做什么,就去做,父亲永远在你身后。” 明兰若愣住了,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父亲……你……为什么?你不怕么,这是谋逆,是要抄家灭族的!” 因为太过震惊,她有些语无伦次。 她还以为,有得磨,要费很久的功夫和心力去说服父亲,甚至做好了父亲打骂她的准备。 可现在,一向清正的父亲,竟会毫不犹豫地支持她……谋逆? 明元朗瞧着女儿傻乎乎看着自己的样子,平静地道—— “儒家信的是天道,为君不仁者,自有能人志士会推翻昏君,这也是天道,否则商纣王怎么会被推翻?” 明兰若看着自己父亲,心情舒缓了许多。 于是,她将王嬷嬷他们怎么找到她,还有明元朗不在这半年里,京城和东北疆发生的一些要紧事讲给明元朗听。 明元朗听得入神,神色复杂。 他的小女儿原来经历了那么多,才有了今日的成长。 明兰若定定地看着他,诚恳地道:“父亲,谢谢你愿意放下所有的原则,选择和我站在一起。” 明元朗沉吟了片刻,忽然道:“其实春和、景明她们的义父关悦成,现在的八十万边军总教头,出身也是赤血军团,他就是当初的赤血军团专属刺客团首领。” 明兰若呆住了:“什……什么?我一直以为关叔父是您过命的好友,所以才帮着您调教我身边的人保护我。” 如果关叔父就是当年的赤血军团专属刺客首领,那月娘……她记得月娘临死前说的那些话,月娘是刺客团的副首领! 明元朗淡淡的地道:“就算是当年赤血军团的人,也没几个知道赤血军团专属刺客团的首领什么样。” “很多人都以为那位首领早为了保护你外祖父死了,其实你关叔他从一开始就潜伏在他人军中,并没有暴露自己。” 明兰若摇摇头:“可是红亭——红姐知道关叔父的存在啊!” 明元朗微微挑眉,轻笑了起来:“因为你说的这个红亭当年和关悦城关系不一般。” 明兰若揉了下眉心:“长辈们这些关系……有点复杂,我也不多问,我只想问您一句,其实,您对咱们这位陛下,一直都有不臣之心吧?” 说白了,她怀疑她爹是不是早就不爽皇帝了? 如果她爹对陛下真的那么忠诚,在知道牵扯上萧家和赤血就会招来杀身之祸的情况下,怎么会一直暗中和赤血刺客团首领有联系。 而且她记得关叔父这个边军总教头的身份,还是最近这十年才当上的。 每年关叔父都在边疆各地巡视忙碌,调教各防区士兵武艺。 父亲不但和一个对皇帝心怀深恨的刺客头子暗中往来密切,还秘密支持对方当上八十万边军总教头。 这军中的总教头虽然只是区区六品。 这关悦成调教出一脉相承的士兵们……对关悦成这个师傅的尊重和崇敬,绝对不会比对他们的上司将军们少。 就是这次云州、幽州、肃州的不少下级士兵和军官,都是关悦成的弟子。 以关悦成现在威望和手里的人脉,要煽动一场边疆叛乱,并不难。 而且,很明显她爹早年和赤血军团的秘密往来还不少。 这怎么看都不像一个效忠明帝的人能做出来的事。 明元朗淡定又干脆地道:“是!” 明兰若蚌住了:“……” 您老要那么干脆地承认您早有谋反之心吗?那朝堂上,您各种忠君爱国的口号和文章都喊得最响亮啊! 天下清流无比赞美您的忠君、您的清正、您的风骨……都是假的? 明元朗摇摇扇子,淡温文尔雅地道:“这怎么能算假的,子曰——君值得忠,就忠,不值得忠就不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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