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见过,即使了解过他的一些事迹,他也不会凭一面之词去断定一个人的好坏。 而且,做好人和做坏人,其实有时候这概念也很模糊。 “我猜,现在官家头疼的并不是王相的伤势,而是那些御史抓着皇城司的事死死的不放。” “这上书弹劾的折子估计这几天都要堆了官家半个桌子了吧。” 陆世宁正泡得舒服,这桶内的热气直直的就升了起来,小小的造就了一波朦胧的烟雾感。 越泡越久,陆世宁的脸感觉都热了不少。 “王相受伤,那夜皇城司的人去保护他,和处理那怪物,为什么会受弹劾?他们御史居然抓着皇城司不放?”宋南锦有些想不大明白。 别说她了,陆世宁其实也不知道这步棋到底是怎么走的。 “或许他们是觉得这是王相故意上演的一出苦肉计吧。” “三年前,赵如海大人就因为和王相在改制一事上有了矛盾,意见不合,在官家面前吵了大半个月,后来,这件事以赵大人贬谪外放结果结束。” “此事过后,便会有人觉得是王相专擅弄权,迷惑官家。” “或许这次七夕怪物一事,是有人看不惯他,所以想给他一个示威。或许是他自己设计的,想因此以苦肉计博取官家同情,免遭御史弹劾以致贬黜。” 陆世宁不自觉的已经说了好些,不过都是自己的一些猜测罢了。 风水轮流转嘛。 谁知道这刀子哪天就对向自己了。 “但是到现在,官府的告示还没有摘下来,看来还是丝毫都没有痕迹了?” 宋南锦不大相信这里面的套子,现在连皇城司都被架在了火上,难保不是故意的。 “他们越是这样,反而会更容易露马脚。”陆世宁昂头看向了头顶上,如果真是按着他的思维走的,那如果这次真没有证据指向是王相设计的,想对付他的人此时又都收了手,那王相如今的地位还是不会被轻易撼动的。 毕竟是老臣,连官家都要给几分薄面,哪有那么容易。 不过这样的事,陆世宁可不会参与,他还是新官升任回京,关系网不深,想利用他的筹码不够,成本又懒得抛,谁会拉他下水。 “若这些事都是那些看不惯他的人指使干的,那所谓的清流,也会故意拿着这等妖物的幌子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嘛?” 宋南锦抛出了这个问题来,文官的清流,到底又是指什么。 陆世宁心里被这个问题是哽着了,什么是清流?他也说不好。 至清至澈,至亲至疏,什么关系都要保持一个边界。 若严格的来说,他自己可也算不上什么绝对清流的官。 他更有私心。 “阿锦,在官场上,人人都披着一张羊皮脸,说话都要打着千八百个心眼,什么时候来算计你,来利用你,你自己或许也不清楚。” “若要说都是为了官家,为了国朝,为了百官清誉,那就要看什么取舍了。” “这个判定标准没有那么固定和单一,只要符合了最大多数人的利益,那一小部分人,谁又会多在乎?” 陆世宁说这话,多带了一份无情的冷漠,谁要将刀子对向他,他也不会很客气,会千百倍的再还给他。 宋南锦已经听懂了他的意思,人活一世,谁不是为自己谋最大的利益,要不然就白活了。 她现在走的每一步,也不都是绝对纯粹的。 “嗯,就像是只要板子不打在自己的身上,自己只顾着在一边看,站着说话不腰疼,那什么绝情冷漠的话都能说出口。” “连多犹豫一份都觉得毫无必要。” 宋南锦接上了他的话,心里很明白啊。 她曾经也亲身体会过这种感觉。 说了会儿话,这水也变温了很多,陆世宁擦干净了脚,示意她回神,他去给她端水来。 再怎么想那些,还是先将今天的脚给泡了再说。 宋南锦脱了足袋,将自己的这双月白色莲花软缎绣花鞋放在了一边。 都这么久了,宋南锦是真觉得,陆世宁可真不是个娇生惯养的主,喜欢自己做事,明明自己之前也是个贵公子啊。 或许就是吃了几年苦,将自己的性子都狠狠的磨了磨,宋南锦想到这里,心有不忍。 正出神呢,陆世宁已经端着水又进了正屋来。 “刚刚你说的那个药包还有吗?你放在哪儿了?” 陆世宁将热水桶放在了她跟前,也问着那东西在哪里,宋南锦愣愣的给他指了个位置,她刚刚差点被他给吓着。 陆世宁从那桌上拿了个药包来,也给她放了进去。 正好他上手来抬宋南锦的脚,宋南锦往后缩了缩,说自己来就行了,他不用这样。 她本能的有些不习惯。 陆世宁没有说话,还是抬着她的脚,往热水里住。 “你要是不习惯的话,你可以慢慢适应。” 陆世宁就蹲在她旁边,低头给她洗脚。 “陆世宁?” “嗯?”宋南锦轻声喊了他一句,陆世宁抬头来看着她,问她想说什么。 “你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所以会变成这样?” 两人眼神间,起了又一层水雾,宋南锦眼神甚是温柔的看向他,陆世宁先是愣了一下,后又反应了来,扯着嘴角笑了笑。 宋南锦一直看着他的脸,感觉有些恍惚。 小时候,宋南锦跟他去池塘边采莲,不小心弄脏了鞋子,他也是就让她坐在石头上,他给她洗了脚洗了鞋子。 时间一晃,已经很多年过去了。 “很多很多事。” 陆世宁轻声回了她一句,其中有很多事啊。 “阿锦,我已经失去了我的至亲了,所以我心里总是有一个缺口,但是我也不是很缺父母的爱。” “我的童年里,他们都是存在的,而且对我很好。” “只是,现在心里总觉得不圆满。” “所以,我是心里始终存着一份害怕。” “我害怕我失去你。”说这话的时候,陆世宁稍稍的停了手,她的脚也被热水泡的颜色更是生红。 宋南锦心里像是被虫蚁蛰了一下一样,不敢再接他的话。他失去的沉重,她虽也有过,但始终感受不同。 “我现在就在你的眼前,你担心什么?”宋南锦上手去捧住了他的脸,眼神既温柔又真诚。 “陆世宁,你不仅是我的官人,我的丈夫,也是我的亲人。” “我也不能失去你。” 陆世宁等她说完,吻了吻她的手,他都知道。 亲人和爱人可以相同,也可以不同。 “诶,我是你的官人,那你怎么还老叫我的名字。”陆世宁早就发现了这个问题,他叫的多亲热。 宋南锦这么叫,显得有些生分。 “我只是觉得,这样叫挺顺口的,所以就习惯了。”宋南锦收回了自己的手,呵呵的笑了两声。 陆世宁趁机挠了挠她的脚心,宋南锦伸手就要来打他。 有些痒啊。 “你怎么不跟以前那样叫我呢?”陆世宁抬眼来看她,这笑容,是不怀好意啊。 宋南锦有些无语,那都是小时候随口叫的,现在都长大了,怎么还能那么叫啊。 “你都这么大了,还想让我叫你世宁哥哥?你自己好意思吗?” 宋南锦想白他一眼,孩童稚语,现在怎么还能当真。 “哈哈,只要你敢叫,我就敢应。” 陆世宁可毫不退让,这有什么的,他本来就比她大几岁。 “世微每天叫你哥哥哥哥的,你还没听够?”宋南锦低头继续看着他,陆世宁只是笑。 “哥哥和世宁哥哥的含义你觉得能一样吗?”陆世宁故意逗笑她,宋南锦真想打他一耳光,真是又开始不正经了。 “算了,你要是不习惯的话,换一个称呼也行。” “那我怎么叫你?叫官人?” “你叫我平则也行啊。” 陆世宁,字平则。 “平则?我倒是还不大习惯这么喊你。” “哦,说起字,我倒是忘记了你的小字是什么?”陆世宁又想起了这件事,之前他在应天府的时候,和一个老先生去道观里游玩,系福袋的时候,他忘记了宋南锦的小字是什么,也没写。 “你看你这记性,真是时好时坏。” 宋南锦还是想埋怨他一声,之前他都忘记了问。 “我小字忘瑶。” 宋南锦拉过了他的手,将这个瑶字特意写给他看了一遍。 怕是多音字,他不知道是哪个字。 “忘瑶?”陆世宁已经知道了是哪个瑶字,又想问是什么含义。 这肯定是岳父大人取的。 “这个瑶字,是我爹心里还惦记我娘。” “哦。”陆世宁点了点头,果然是跟郡主娘娘有关。 那岳父到底是什么意思?忘瑶?忘记什么?郡主娘娘吗?陆世宁想了会儿,还是觉得她这个小字的寓意不是很好。 “其实越想忘记,越是忘不掉的。” 陆世宁多多少少的能从这两个字里,能猜出岳父大人的一番心意。 “算了,往事不谈了。” 陆世宁怕又惹起她伤心,今天把猫儿送走,她心里已经是很不舒服了。 陆世宁手捧着热水,往她的腿上浇了浇水。 他突然断了话,宋南锦也想松口气。 院子里的秋海棠和玉簪花正是七月开,它们享受的沉浸在七月晚风中的热浪里,随风,陶醉。 正屋也歇了灯,南湘居归于了静谧,枕着花香,又是一个好梦。
第154章 第一百五十四回 七月的盛夏风已经吹到了月底。 月底三十日这天, 宋父请了陆世宁和宋南锦回来吃饭,他是想跟他谈谈宋候知读书的事。 陆世宁和宋南锦带着陆世微,下午便回了宋家。 月底这天, 陆世宁正好是休沐。 陆世宁和宋父,在书房谈话。 屋内点的是荔枝香, 以暖而不烈, 低而不灭的火候熏焚,果皮中的香腺散发出清雅和甜香的馥郁, 是荔枝果肉的清甜, 和果壳的酸涩。 陆世宁还蛮喜欢这个香的。 宋南锦喜欢点那清甜的梨香, 陆世宁更是偏爱松香或竹香。 “岳父, 是还在担心四弟弟读书的事?” 陆世宁喝了口这峨眉白芽, 宋父还说, 家中商船,之前带回来了很多茶种, 今天回去的时候,陆世宁可以带些回去。 四川西南地方一带的茶色, 口味更是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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