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她训练也没懈怠啊。 许思儒沉默了一会儿,手指敲击着桌面,半晌后开口道:“现在有个机会,很危险,但是成功了就是大功一件。有了这份功劳,我也好向圣上请旨,让你正经在军营里有个官职。你要去吗?” 许琼正要开口,许思儒抬手阻止了她:“先别急着回答。我给你三天考虑,三天之后,你给我答复。” 入夜时分,沈娇沐浴后,坐在梳妆台前,使唤着夫君给她拭发。 卫鹤景自然没有不应她,从龚嬷嬷手里接了帕子,小心翼翼一点一点给她擦:“我手上没个轻重,要是弄疼了你,要和我说。” “知道啦。”沈娇托着腮笑,圆溜溜的猫儿眼弯起来,“我才不委屈自己呢。你要是弄疼了我,或者多拽了几根头发下来,我就……” 卫鹤景一挑眉:“你就如何?” 沈娇本来想说,要是弄疼了她,她就把夫君的头发给揪秃了,但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了。 夫君可不能秃啊。虽说以他的皮相,就是剃光了头发烫上戒疤出家去了也是个顶顶俊美的和尚,但是,她最爱的是神君,对出家人可是毫无想法。 沈娇想象了一下卫鹤景光头穿袈裟的模样,只觉得心如止水,恨不得再远远给他磕几个响头。 于是她只好幽幽叹出一口气,拖长了声调,故作老成道:“还能怎么样呢?本王妃宽宏大量,只好原谅你了。” 卫鹤景被她逗笑了。 不过,笑归笑,他的手依旧是稳的。虽说是第一次给别人拭发,但他的动作始终小心。 小姑娘的发质极好,柔软顺滑,摸上去就像绸缎一样,许是因为尚且带有湿气,她乌黑的长发在烛火下格外润泽。 一缕长发拂过男人的手背,他不自觉地用手指轻轻绕了一圈,那软缎就像水一样从他指缝间淌了出去。 寝殿里本就十分温暖,夫君的动作轻柔舒缓,沈娇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桌子上燃着合香的金手炉,感觉自己越来越困。 她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决定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嬷嬷替我拿些纸笔来吧,还有花笺。我记得库房有一套烫金牡丹的,多拿几张来。” 一旁的龚嬷嬷应声退下。 卫鹤景问妻子:“这是准备写东西?天晚了,明日再写吧,烛火再亮也伤眼睛。” 小姑娘想了想,拒绝了他的提议:“不要。” 平时试发都要许久才能彻底弄干,她只能无聊地坐在那里抠香炉玩,再这么下去,香炉的金都要给她抠下来一层。现在她突然想起来,很快自己就要回京了,可以给好友写信、准备一些带给亲朋好友的特产礼物,困意一下子就飞走了。 至于眼睛嘛…… 她还年轻,不像夫君年纪大了必须注重保养,偶尔写一次定是不碍事的。 沈娇这一声“不要”说得斩钉截铁,卫鹤景无奈,只得由了她。 龚嬷嬷手脚麻利,很快取来了沈娇想要的东西,站在桌边替她研磨。 沈娇没有去拿裁好的白纸,而是先取了一张烫金牡丹花笺放在鼻尖轻嗅。 烫金华贵,牡丹雍容,离得近了,还隐隐能够闻到牡丹的香味。 这花笺是她从娘家带过来的,闻到这个味道,就好像爹爹、娘亲和阿琼都在她身边一样。 “夫人歇一歇吧。”苏氏新提的大嬷嬷安氏看了看天色,劝道,“天不早了,夫人早些休息。这花笺明日再做也不迟。” 苏氏只应了一声,却没有停手:“眼看着就要做完了,何必等到明日呢。” 安嬷嬷眼看劝不动她,识趣地不再坚持,转头称赞道:“夫人这牡丹画得可真好。” 苏氏笑了一笑。 主母不愿意出声了,安嬷嬷心领神会,也闭了嘴,稳当当地站在烛火的阴影里做个没张嘴的树桩子。 荣国公夫人的爱好不多,制花笺可以算是其中特别的一项。 苏氏平素最爱制荷花笺,白荷花含苞待放,青翠的荷叶随风起舞,再撒上金银细粉,格外的清丽雅致。 可是小女儿不爱这一款,她一向喜欢闪亮华丽的物事,花笺也是一样。 沈娇七岁的时候,有一日她做腻了荷花笺,就随手制了一副牡丹笺,谁知道这小家伙见了喜欢得紧,扯着她的袖子撒娇,一定要把牡丹笺讨到手里来。 她有心逗一逗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娇娇准备拿来做什么呢?” 小团子理所当然地回答她:“写信呀!” “写给谁呢?”?“阿琼!” 苏氏忍俊不禁:“你和阿琼几乎天天见面,还要写信吗?” “万一我们以后分开了呢?那不就能用上啦?”小姑娘扁扁嘴,“等以后我和阿琼成亲了,不就见不着了嘛……” 苏氏点她的额头:“你这孩子,才多大,就知道成亲的事了?” “我知道啊。”沈娇点头,“成亲就是像大姐姐和陈姐姐那样,穿红衣服,离开京城。” 苏氏哑然。 苏氏的大女儿嫁的是个年轻进士,早早受了官职外放,小夫妻俩正是情浓的时候,哪里舍得分开——就是女儿想留在京城,苏氏也是不肯的——于是小俩口一道去了外地,路途遥远,这些年也只能年年寄家书回来。 那时候沈娇比现在还小,走路都磕磕绊绊的,哪里记得那么多,只知道大姐姐嫁人了,不和亲人们在一起。 至于所谓的陈姐姐,苏氏知道那是谁。康安伯的女儿,和她的娇娇见过几次面,带着娇娇和阿琼玩过几次,小女儿挺喜欢她。这位姑娘前些日子也嫁人了,夫家在江南,伯府送嫁那一日她恰好带着这孩子去多宝阁选首饰,看见大红的队伍,沈娇好奇,她就提了一嘴。 做母亲的摸摸女儿的圆脑袋:“这倒也不一定,说不定以后娇娇和阿琼都能留在京城,这样你们还是可以每天一起玩。” 沈娇点点头:“那我就给爹爹娘亲写信吧。” 小姑娘觉得自己很是懂事:“娘亲上次说成亲之后女孩子就不能和爹爹娘亲住在一起了。我和阿琼从认识就不在一个府里,所以习惯了。但是我一直没有和爹娘分开呀!等那时候你们一定很难过,我就给你们写吧,每天都写。” 苏氏既感动又好笑:“哪有一天一封信的?” 沈娇点头表示了解:“那……那就一个月一封吧,我多写一点,娘亲每天看一段,等你看完了,下一封信就又来啦!” 从那以后,沈娇就常常缠着她牡丹花笺。再往后,她发现许琼那孩子也喜欢自己做的花笺,就干脆也给她做了一套,不过纹样是碧水鸥鸟的,让她们以后书信来往用。 那姑娘不像自家这个小娇娇,一向是个有主意的,两个孩子互相帮助也好。 只是不知道,这时候,这么多年攒下的花笺,她们用了没有。 苏氏搁下笔,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一向没心没肺的小女儿,又能不能记得小时候的话,给她的爹娘每月写一份长长的家书呢?
第57章 套路 沈娇:喵喵喵? 沈娇自然记得要写家书了。 小姑娘在家一向是个喜欢撒娇的性子, 亲近的人和她搭上话,一旦勾起了她的兴趣,沈娇能和人家从早晨絮叨到晚间。 她写信也是一样的道理。哪怕晚间困顿, 这一会儿的功夫也顺利写出洋洋洒洒几大张来。 卫鹤景原本是专心给她拭发, 手里的巾帕湿透了,便给她换了一条新的继续擦。转身时不经意看见妻子所写的书信。 虽说并没有认真阅读纸上到底写了什么, 可他眼神锐利,大片的墨字痕迹还是能看见的,笑道:“平时让你做功课,写得从没有这样利索过。” 这才多久的功夫, 眼瞧着起码有上百字出来了。 平日里在书房她是个什么效率? 摸摸笔、做做画, 偶尔看些杂书、再发一发呆,大半的时间过去了, 她却只写了几行字。 沈娇自有一番歪理邪说:“这怎么能相提并论呢?给家人写信, 自然是想到什么说什么, 不怕多费口舌。做文章就得再三思索,力求语言简练, 可不得又费功夫又短小精悍。” 卫鹤景放弃了和她争论。恐怕这世间再没有比她还要能说会道的小姑娘了,她固执起来,寻常人辩不过她。 “我不与你争口舌。” 卫鹤景有法子治她:“待会儿查你功课时, 希望你这张小嘴也别让人失望。” 沈娇不自在地咳嗽一声,猫儿眼眨了眨, 嗓音格外响亮:“那当然!” 话音刚落, 她似乎又觉得这样大声说话显得自己有些心虚, 不自觉开始给自己小声解释:“我说了要认真学习的。不过这是件循序渐进、细水流长的事情。我又不是什么绝顶天才,一时半会儿看不出进步也是正常的!” 她说这话时,神情恳切极了, 让不知情的人见了,准以为句句是肺腑之言,当即就能原谅她的前后不一。 卫鹤景给手底下这只摇头晃脑的猫儿擦毛,本就格外辛苦,还得忍住不能笑出来,只从鼻腔里发出一点气音:“嗯。” “你刚刚笑了是不是?”猫咪一下子就不乖了,她眯起眼睛,粉嫩的腮帮子鼓起来,倘使真的有猫胡须,想必也一定是要翘起来的,“你的声音不对,你肯定笑了!你不相信我。” 卫鹤景当然是否认。 他是笑了没错,可是谁看见了?沈娇后脑勺可没长眼睛。 “我从镜子里看见了!” 卫鹤景再度否认。 “绝无此事。” 沈娇眼看诈不出他,只好瞪圆了眼睛,继续写信,一边写一边念叨:“沉香二斤,织金花鸟插屏一对……” 一桩桩一件件的,全是贵重东西,怕是三辆马车也不够她塞的。 卫鹤景听她报菜名似地,小嘴里念出一长串词却丝毫不带打顿,不由得长眉一跳。 这么多想买的? 亏得他家大业大,贡得起她。不然当初若是她拒婚,另外选了人家,恐怕夫家可禁不起这小祖宗如此挥霍。 “嬷嬷,劳烦你,明儿把这些东西从库房取出来,就当我过几日回娘家的礼物了。” 沈娇写得手腕都酸了。她放下笔甩了甩手,又赌气柔软的嘴唇小心翼翼地吹干了雪白纸张上的墨迹,叠好了递给龚嬷嬷,特别叮嘱她:“一定!一定!一件都不能少!” 说着,斜睇了身旁的男人一眼,却见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小姑娘露出雪亮的一截小牙:“怎么?肉疼啦?” 听见沈娇不阴不阳的声音,卫鹤景回过神来:“怎么会呢?库房的钥匙全给你了,你想拿多少拿多少。我只是想,你才到封地不久,没想到这么快就想家了。” 沈娇晃晃小腿,有点不好意思。 她都及笄嫁人了,按道理说,已经是大人了,想家是小孩子的事情,大人说想家好像有一点点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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