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乱不过一瞬,徐晗玉转眼便镇定下来,“虎伯,将小船放下来,我们三人先走,船上其他人按照之前的计划行事。” 徐虎是跟过淳熙帝的老人了,这点事情还不足以让他惊慌失措,立刻便按照徐晗玉的指令进行安排。 三人上了小船,直往岸边划去,川江水窄,两岸相隔并不远。 “女郎,我们走了,那船上的人怎么办?”菡萏有些担心。 “他们是太子的死士,太子都不心疼,你心疼什么。”徐晗玉冷嘲一声。 菡萏便闭了嘴不再多话,只帮着虎伯一起划船。 划出大概几百余米,只听一声巨大的轰鸣,方才他们所乘的商船突然燃起火来,顷刻间十数名身着女子服饰之人从船上跳进水里。 那些衣服同徐晗玉平时身上穿的一模一样。 “船已经烧毁,那些死士扮作女郎模样潜入水中,怎么也够追兵搜寻半日了。”虎伯舒了一口气。 徐晗玉不敢大意,趁着商船浓烟漫天,三人又弃了小船,潜入水中,游到岸边。 上了岸,沿着江岸行走不多久,便与密林中接应的人碰上头,三人骑上快马,不作任何停留即刻往泉州赶去。 几日前,女郎突然让太子派人在沿江两岸每隔五里便安置三匹快马作接应,没想到是应在这里。 菡萏思绪飘忽了一瞬,赶紧摇摇头,现在不是感叹女郎谋算的时候。 她咬紧后槽牙,努力甩鞭跟上,虽然她自幼便在绣衣门长大,骑术并不差,但此刻也得打起万分精神,方不被甩下,她知道若自己拖了后腿,女郎是绝计不会管她的。 三人跑到深夜,途中换了三次马,总算到了泉州边境。 “太子带了人就在泉州接应,进了泉州就是北燕。”菡萏将水囊打开递给徐晗玉,“女郎稍作歇息,想来我们已经安全了。” 徐晗玉仰头一口便喝光了水囊里大半的水,菡萏说的没错,按道理她们如此快马加鞭,谢斐的人便是紧赶在后,也要落后几十里,何况,谢斐没有事先安排马匹,在接下来的半日绝无可能追上,而半日之后,他们进入泉州,便是进入了北燕的范围,谢斐也无力回天了。
第20章 追杀 徐晗玉行了一日的马,两股生疼,心里火大,狠狠将水囊砸到地上,“谢腾这个废物,如此良机竟然也能让谢斐逃出来。” 按照她的谋划,谢腾即便发现被他们骗了,也只能吃了哑巴亏,将罪责全部推到谢斐头上。二人一番牵扯,等到南楚反应过来,早已足够她悠哉回到北燕,没想到谢腾人赃俱获之下,还拦不住一个谢斐。 休息不过片刻,徐晗玉便翻身上马,“还是快些走吧。” 不知为何,她心里总是有些不踏实,快马行了片刻,她突然拉住缰绳。 “女郎怎么了?”菡萏担心地问。 徐晗玉白着一张脸,“不好,我们刚刚只想了谢斐走陆路,沿着我们的痕迹追踪,可如果他根本就没上岸呢?” “可不上岸,怎会知道我们要去哪里呢?”菡萏不解。 徐晗玉闭上眼,冷静思考,谢斐并不确定她是北燕人,即便猜到她要去北燕,也不知道她会走哪条路,从泉州入境着实有些绕远,谢斐即便要从水路堵她也会顺着川江直下琅嬛,可是万一呢,万一谢斐就是猜到她要绕道泉州,直接走水路过来呢,那么算时辰,差不多也要到了。 徐晗玉猛地睁开双眼,“泉州最近的渡口在哪里?” “泉州离我们最近的渡口就是前方不远处的梨花渡,”虎伯回答道。“要进泉州走大道必定要路过这个渡口。” “那就不走大道,走小路。” “可是,”徐虎有些犹豫,“小道难走,多年前我曾走过一次,马匹绝难通过。” “女郎可是过于担心了,那谢斐哪有这么神,就能押准我们会过梨花渡不成。”菡萏觉得为了一个不确定的猜想,放弃近在眼前的大道,徒步翻越山岭,实在是过犹不及。 徐晗玉的人生中还从未出现过如此让她两难的抉择,最终,她咬咬牙,还是顺从自己的直觉,“弃马!” 她从齿缝中挤出这两字,短促却坚定。 ----- 为着徐晗玉的直觉,三人翻过了泉州城外荆棘密布的古道,鞋履衣衫尽数被划破,实在是狼狈不堪。 半日疾行,即便强壮如徐虎,也有些力不从心,更别提徐晗玉和菡萏,强撑着一口气,总算看到了泉州城门。 泉州是一座古城,有上千年的历史,不过夹在江州与琅嬛之间,一直在史书上寂寂无名,论地理位置,它不如江州三面环水,高耸的大山形成坚不可摧的屏障,天生的军事要塞;论富庶它不如琅嬛,土地平旷,良田肥沃,年年都能有不错的收成,是个巨大的粮仓。 因此,泉州向来不怎么受待见,各诸侯争来抢去,都懒得在这座小城上多花心思,自从淳熙帝登基后把它打了下来,这十数年在北燕的管辖之下,倒也相安无事。 此刻天色尚早,泉州城门口稀稀拉拉的只有几个行人。 徐晗玉三人从一旁的山道上下来,翻出引路文书,正要往前走进城里,突然,一阵破空声响起,徐晗玉反应极快侧身闪开。 回头一望,骑着烈马,手持弓箭,远远奔过来的不是谢斐是谁。 徐晗玉所料不错,谢斐知道上岸之后必定会被她牵着鼻子走,不若走水路绕道泉州,赌一次这个女人弯弯绕绕的心思。 他们从梨花渡上岸,等了半日不见人来,原以为猜错了,谢斐却不死心,继续率领心腹来泉州城门口一试。 果然,让他遇见了。 第一箭隔得太远,没有射中,谢斐立刻抽出箭矢,搭上第二箭。 徐晗玉远远望着谢斐如狼一般的神情,心想恐怕这次凶多吉少,前夜自己真不该手下留情,像谢斐这样的若注定是敌人,就该抓住机会斩草除根。 徐晗玉闭上眼睛,千钧一发之际,左边身子蓦然一空,被人一把捞上了马背,那箭擦着她的手臂险险掠过。 “关城门!”顾晏一声高吼,带着徐晗玉冲进了泉州城,身后的兵士将菡萏和徐虎二人也带了进来。 功亏一篑,谢斐抽出箭矢连射三发,均射在了厚厚的城门上。 “啪”他狠狠地将弓箭扔在地上,眼睛死死盯住门缝里远去的背影,直到城门溘然关上。 ----- 谢斐小时候中过毒,好了之后一切的药物对他药效都要减个大半,这件事除了他自己,谁都不知道,是以谢腾带人上门时他就醒了过来。 这一日他从谢腾的包围圈里突围,趁谢腾还未反应过来,擅用兵符,调动了江州的水师,连带自己这些年培养的精锐倾巢而出,一路追击,还是让她逃了,眼下谢斐甚至起了攻城的心思。 “郎君万万不可,我们一路疾行过来,不断精简,现下只有数十人手,何况大家一路奔波劳累,泉州即便防守空虚也是以逸待劳,再加上泉州城墙坚固,我们以卵击石,绝无胜算可言。” 谢斐此时怒极,众人皆不敢忤逆他意,刘玄木跪倒在地,言辞恳切,所言句句在理。 “郎君,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日后总会有机会的。” 谢斐伫立良久,突然,他一马鞭重重抽在了刘玄木身上,刘玄木被抽倒在地,内心却是一喜,赶紧爬起身。 果然,谢斐转过头去,饱含着不甘和愤怒,低低吐出一字,“回。” 泉州城内。 徐晗玉方才死里逃生,现下还有几分惊魂未定。 “阿玉,阿玉!”顾晏将她放在太守府的卧房软榻上,担心地唤她名字,“快,叫大夫!”顾晏对身边的侍从吩咐。 徐晗玉总算回过神来,“顾子宁?子宁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我上月才被调过来,现在在泉州任都尉,幸好我正在巡视城防才及时将你救下,先别管我了,你看看你这浑身的伤,你这是怎么了?” 徐晗玉脑子有些不清楚,不应该是刘琛在泉州接应吗,怎么却是顾晏碰巧在这里。 “要是害怕就先别说了,等大夫过来好好给你检查一番。”顾晏见她一脸茫然,还以为她受此变故,有些精神恍惚,生怕她再受刺激。 徐晗玉稳下心神,牵起了嘴角,柔柔一笑,“子宁哥哥别担心,我这是走山路刮擦碰出来的,看着吓人,实际不妨事。” “好好的怎么要走山路,你可是在躲避方才那人的追杀,那人是谁,你不是回兰陵景川老家休养吗?” 徐晗玉低下头去,“子宁哥哥,我知道你有许多疑惑,只是我现在脑子乱的很,等我休息一下,再跟你说好吗?” “好好好,你别急,你什么时候想说便什么时候说,”正好大夫进来,顾晏赶紧让他为徐晗玉诊治。 的确如徐晗玉所言都是些皮外伤,唯有右臂那处箭矢擦伤,将皮肉都蹭翻了过去。 “如此力道,幸亏女郎未被射中,否则这条手臂只怕废了。”老大夫小心上着药,见这女郎一声未吭,不禁有些佩服。 何止是废一条手臂,那箭分明是冲着要她的命来的,这谢斐不愧叫活阎王,当真是一点旧情也不念,想到这里,徐晗玉有些自嘲,他们之间哪里来的什么旧情,有的不过是欺骗和憎恶。 顾晏听到大夫如此说,愈发后怕,倘若他没有一眼认出阿玉,只怕此刻她已经化作那箭下的一缕亡魂了。 “好歹毒的人,竟然对你一介弱女子如此痛下杀手,刚刚未看清他面容,若下次碰到此人,我定要为你报仇。” 徐晗玉心中一暖,但是她却不愿意将顾晏牵连入此事。 ----- 徐晗玉在泉州太守府休养了两日,当夜刘琛派人给她来了一封信。 “女郎,太子殿下说了什么,他可是遇到什么变故?”菡萏有些担心。 “呵,”徐晗玉冷笑一声,将信纸放在烛火上烧成灰烬。 菡萏立在一旁欲言又止。 “放心吧,你主子什么事也没有,收拾收拾明日我们便回金都。”徐晗玉冷冷地说。 这日一大早,顾晏拎着一个黑木食盒,大步跨进了徐晗玉所住的别院。 菡萏正在收拾行李,瞧着顾晏进来,愣了一下,赶紧行了个礼,“见过小公爷。” “起来吧,在外面不用叫我小公爷,叫我顾都尉。” “是。”菡萏赶紧点头。 “你家女郎呢,”顾晏往屋子里外探看,“她伤都没好,怎的就下床了。” “我是伤了胳膊,又不是伤了腿,怎的就不能下床。”徐晗玉从屋外进来,手里捧着一束新鲜的雏菊。 顾晏放下食盒,上前接过她手里的花,“你也知道你伤了胳膊,这种事让下人做就好,何必亲自动手。快过来瞧瞧,我给你买了泉州城最有名的各式点心,尝尝喜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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