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连累了清扬兄,”徐晗玉愧疚地说。 “女郎万不可说此话,我本就是北燕人,为国出力何来连累一说,不过是时运不济罢了,造化弄人,谁也怪不了。” “清扬兄的是,的确造化弄人,可我们也绝不能坐以待毙,我有一计或许能救得了曹州。” 徐晗玉附耳将她的一番谋划说了,李牧眼睛一亮有些心动,可是依旧犹豫。 “我知道清扬兄担心什么,这一计铤而走险,清扬兄是害怕南楚容不下你。” 见心事被徐晗玉戳破,李牧也很坦荡,“没错,女郎此计若换做他人或许还有希望,可是谢家恨我入骨,恐怕不会饶了我。” 徐晗玉早就为李牧想好了路,微微一笑,“清扬兄不必担心,我有一物赠你,有了此物,南楚定会接纳你的。” 这年立秋,曹州闭城四个月后,和秋意一起光顾这座死城的还有谢虢称帝的消息。 不过短短几年,谢家一统四国,结束了这片土地上长达百年的分裂,重新建立了一个崭新的国度。 谁能想到当年一个寒门出身的庶民会有一天成为这天下唯一的霸主。 和谢虢的旷世基业相比,这场登基大典十分朴素,减去了许多不必要的繁文缛节。 谢虢钦定的国号——乾 ,年号元章,改金都为元都,是为大乾国都。 有人猜测这名字会不会和元章帝的发妻乾元公主有什么关系,但也只是捕风捉影罢了,不过有心之人,却暗暗对谢斐多留了注意,毕竟这位可是乾元公主留下的嫡子。 至于乾元公主本人,甚至还有传言说她并未病逝,现正在某座古刹清修,不过对于这些流言蜚语,并无人理会,谢虢的后宫也并没有多一位发妻。 后位空悬,以谢虢如今的能力并不需要显赫的国丈,相反,新朝的所有臣子都对这位铁血帝王俯首帖耳,无人敢置喙后宫。 便是立储之事,众臣观谢虢没有立定太子的想法,在朝堂上也都乖觉的闭上嘴,仿佛有无东宫不过是一件无伤大雅之事。 朝堂上表面风平浪静,实则在私下却暗流涌动。 谢虢一共有五子二女,膝下并不单薄,五皇子和六皇子年纪尚小并不在考量之中,而大皇子谢腾占了一个长字,明面上也颇得帝王欢心,为人宽厚,素有雅名。 二皇子谢斐则占了一个嫡字,乃是正儿八经的谢虢唯一正妻所出,为人骁勇,大乾的国土有一半是他打下来的,不过早年性子傲慢,素来乖张,身上还有前朝皇室的血脉,和谢虢似乎时有龃龉。 三皇子谢游相比起来则有些平庸,性子优柔寡断,但也挑不出大错,可是说是前面两位的综合……总之这三位各有优劣,买码一下也无法下定。 谢虢登基不久,三位皇子也受了册封,谢腾被封为齐王,谢斐为燕王,谢游为献王。 谢斐延误军机一时雷声大雨点小,虽然在朝堂之上被谢虢劈头盖脸一顿臭骂,但并无任何实质上的处罚。 倒是谢斐为了顾濛冲冠一怒的流言不胫而走,在元都广为流传,这种才子佳人的话题最易传播,比起立储一事更加被平头百姓青睐,成为各家茶余饭后的闲谈。 与此同时,顾濛当年身负凤命的的卜相之辞竟也被重提起来。 要说顾家眼睛毒呢,早早就站队谢家,在北燕谋划十余载,泄露了多少机密给谢家,可以说当之无愧的从龙功臣,从以前空有名气的二等国公爷一跃成为重权在握的一等护国公,顾晏在平乱羌族以后,也被顾家人找了回来,连同公孙午一起献上了吴江道,被封为平西将军。 顾家妇孺皆死于刘勋之手,家族仅剩的独女顾濛花落谁家则让人瞩目。 有人说,燕王谢斐以前在北燕为质时就同顾女郎相知相许,只可惜碍于身份之别苦苦压抑,分离之后,一人不愿嫁,一人不愿娶,若不是为了播州,谢斐也不会娶了孙锦儿,这不,冷落正妻,后院又无妾室,谢斐的心里全装着顾女郎呐。 不知是不是有人授意,一夜之间,元都大街小巷的戏院茶楼都开始演绎这段英雄佳人的戏码,渐渐谢斐早年在南楚的纨绔形象也被痴情英雄所替代。
第79章 憎恶 “奇怪,是谁这么无聊编排王爷同顾女郎的这些闲事,说的好像他们亲眼看见一样。”白谷将元都最新排的戏折子搜罗回来摊在燕王府偌大的书房里。 这座燕王府装潢气派,布局典雅,又身处闹市,乃是前朝北燕景川公主的府邸,实在是有些高调了,但是谢斐还是自恃军功向谢虢要了这座宅子。 谢斐看都懒得看那些戏折,“竹先生,此事你怎么看?” 竹灵摇了摇扇子,随意笑笑,“这还能如何看,自然是要看王爷的心意了。一开始王爷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消息必然是齐王府的手笔,但后面这些缠绵悱恻的儿女情长嘛恐怕就是顾善授意的了。顾国公有意递出这根青枝,接与不接全看王爷。” “可是王爷已经有一位王妃了,这顾国公愿意让自己的女儿做侧妃吗?”白谷有些纳闷。 “这叫放长线钓大鱼,现在是做侧妃,日后可就说不准了。”竹灵说着这话觑了一眼谢斐,见他神色淡淡却未反驳,便知道他心里对那位置恐怕是势在必得了。 竹灵嘴角的笑意更大了一圈,眼睛尽管往上看,这才是他愿意效忠的主公。 “先不提此事,这是刘玄木从曹州送来的军情,正式的消息明日才会传到元都。” 竹灵接过密函,细细看了下来。 “这个李牧不过是个副将,竟然能杀了曹州刺史那个老顽固,还能说服曹州军开城门,谋略胆识必然有过人之处,既然他有意归顺,自然让刘将军好生安抚,收归王爷麾下。” 白谷也凑了上来细看密函,竹灵不清楚当年江州的内情,他可是清楚的,这个李牧不是旁人正是当年北燕安插在江州的细作,伙同徐晗玉盗取了边防图和传国玉玺,虽说这幕后的下棋这人其实是谢虢,但是他背叛了谢斐是不争的事实,哪有这么轻易便能将他收为己用的事情。 白谷使了个眼色,小声将当年的事简要说给了竹灵。 原来还有这层关系在,难怪谢斐故意问他看法。 “这也无碍,若王爷看不上此人,那就随意封个小官,面上看的过去便可,至于私下王爷若要想报当年之仇那自然有的是法子。”竹灵贴心的说。 “随这封密函一道而来的,还有这样东西。”谢斐接着打开一个方形木盒。 “传国玉玺!”竹灵这下有些惊讶了,这李牧有些东西啊,竟然能给他找到传国玉玺,还将它献给了谢斐,这下可是诚意满满了。 “这可是好东西,”竹灵脑子里蹦出许多想法,有了这个东西在,他们可以做的文章就多了。 谢斐看他两眼放光的样子,便知他没安好心眼,不过亦合他心意,“拟一封奏折,本王要为他讨赏,”说完一顿,眸色微暗,“江州的事以后不可再提。” 白谷心里咯噔一下,不知这是不是代表王爷终于放下了。 大乾的第一个中秋佳节,元章帝大赦天下,连发好几道诏令,特恕西齐、东吴、北燕的所有流亡罪臣,立国之后不曾对大乾发难之人皆许参与科考,入朝为官。 为表诚意,特让燕王代天子祭祀万佛,已彰惜才之心。 繁杂的祭祀之仪式持续了大半日,年纪稍大的臣子都有些支撑不住了,身穿厚重朝服的燕王却一丝不苟,挺直身板完成了仪式,没有分毫不耐。 许多南楚的旧臣以往听多了谢斐的荒唐事迹,还以为他只是个不学无术的武夫,今日见他这般知礼的模样,晦涩的祭祀古词在他嘴里竟也只字未错,心里俱都对他改观。 仪式结束,大臣们在禅院用斋饭,谢斐没有胃口,独自漫步到后山凉亭。 秋雨霏霏,山影朦胧,薄雾深处中一个青衣女郎撑着纸伞缓缓朝他走来。 “见过燕王。”女子款款而拜,身姿说不出的优雅端方。 谢斐看着她发红的耳根,他知道这不是他心心念念等的那个人,心里有些悲戚,岁月逝去,红尘翻滚,为什么待他始终如一的人从来都不是她。 “你我不必如此多礼。”男子的声音多了一些粗粝,不知是不是这些年战场的黄沙给他镀上了些许风霜。 顾濛心里一暖,缓缓起身,眼睛不由自主地去描摹这个在她梦里出现了千百次的身影。 上次播州匆匆一面,她只记得他宽厚的怀抱一如既往地温暖,却还没有好好看一看他。 少女的心事过了这么多年并没有减淡一分,反而被时光酿成了醉人的烈酒。 谢斐侧过脸去对着山间云雾,淡淡道,“顾女郎约我出来可有何事。” 顾濛微微红了脸颊,连忙低下头去,“我约你出来,是想当面给你说声谢谢。” 谢斐想起往事,嘴角不由微微上扬,“你总是在谢我。” 顾濛也想到了那些久远的场景,心里顿时像春风拂过,那是独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回忆。 她将怀里放了许久的荷包取出来,羞涩地递给他,“今日是你的生辰,我没什么可送你的,里面放着我求来的平安符,聊作谢仪。” 这生辰礼也太轻巧了些,的确不足以报他的恩德,可是顾濛还不清,也不想还清了。 谢斐没有去接,他扫了一眼荷包上绣的纹样,想到当初自己蓄意接近顾濛时,从她那里讨来的荷包,早已不知道丢哪里去了,这绣工可是精进不少。 顾濛也想起了当年自己绣的四不像,怕他嫌弃,“我这些年闲居寺院,无事可做便总是做些绣活打发时间,还得到不少景川……的指点。”话说的有些快,顾濛微微懊恼,徐晗玉乃是前朝公主,也不知提到她的名字会不会惹恼他。 手上的荷包被谢斐接过,他似乎并不在乎这些忌讳,“顾家遭难,我还以为你也受了牵累,这些年你东躲西藏日子不好过吧,当初……是徐晗玉救了你?” 谢斐语气带着一丝不易掩藏的关切。 顾濛以为他关心自己这些年的遭遇,挑了些有趣的话题同他说了。“多亏了景……徐晗玉,虽然外界战乱,我好歹有个容身之所,青灯古佛相伴倒让我真正学会了一些修身养性。” “我还以为你与她不合。”谢斐执起凉亭桌上的茶壶,给她倒了杯热茶,闲聊家常一般同她说起那些过往。 “我原本是挺讨厌她的,可是后来我落了难才发现原来人都是复杂的,我爹还有顾家的叔伯平日里待我都很好,但大难临头也会毫不犹豫就舍弃我。反而徐晗玉平日里总是一副装模作样的派头,还总是奚落我,可我走投无路的时候救我的也是她。她其实爱憎分明,心肠很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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