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是为什么废的?谢斐,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放过我?” “徐晗玉,你以为我好受吗?”谢斐声音艰涩,这些年他日日在刀尖上舔血,多少次命悬一线,可是他更怕的是停下来,想到她,听到她嫁给了别人,听到她已经做了母亲,这些痛比任何刀伤还要让他难受。 他从怀里掏出一支山茶玉簪,正是徐晗玉之前为了慧娘的药费当掉的那支,“我以为自己已经把你忘了,可是当我看到这簪子时,想都不想就顺着渺茫的线索追到江州,徐晗玉,这些年我从来没有一日忘过你,可是你呢?你的心里又何曾有我,你明明知道只要你愿意向我低头,我根本不会舍得让你受一点苦。” “谢斐,你爱的不是我,是你想象中的徐晗玉,”若他真的爱她,就该知道徐晗玉骨子里不会为任何人低头。 谢斐最讨厌徐晗玉这般冷淡的模样,他把他的心连同最卑微的秘密在她面前剖开,她却不屑一顾,好像他的真心一文不值,他就如同跳梁小丑一般可笑。 “我知道我爱的人是谁,不用你来告诉我,”谢斐漠然说道,“你只需要知道,无论我爱不爱你,你这辈子都休想离开我。”说罢,谢斐狠狠将手上的簪子摔在地上,碎了一地。 夜里谢斐这么多日第一次未回屋睡觉,这间屋子原本是谢斐自小住到大的,现下是徐晗玉在养伤。 半夜,徐晗玉忽然惊醒,她做了一个噩梦,梦里是废墟中的金都,是亲人的尸首,是孩童的啼哭。 她睁开眼,看着满室的陌生场景,才迟钝地想起原来这不是一场梦,梦中的场景她早就经历过了。 睡意全无,她索性坐起身子,对着窗外的一轮孤月睁眼到天明。 侍女捧着铜盆进来伺候她梳洗,今日的早点全是她喜爱的口味,可是她觉得毫无胃口,“嬷嬷,收拾一下,一会将我这里的补品送去给慧娘。”徐晗玉对进门的成嬷嬷嘱咐。 成嬷嬷面色有些为难,轻声说道,“回娘子,那个叫慧娘子的昨夜里发病没了。” 徐晗玉怔在原地,伺候的侍女被她面色吓着不小心打翻了铜盆,“奴婢该死,”侍女赶紧跪下,诚惶诚恐地请罪。 徐晗玉撩起身上的被子,赤脚走了下来,神色有些迷惘,“没了?没了是什么意思,昨日里不还好端端地吗?” “那慧娘子身体本来就弱,昨日许是见到娘子心里高兴,这才多说了几句话,半夜里忽然就不行了,一早伺候的丫鬟去看时身子都已经冷了,我也是怕娘子担心,这才得了消息赶紧来报。”成嬷嬷说。 “不、不可能,”徐晗玉散着头发赤脚便要往外冲,谢斐从门外进来,正好撞到她怀里。 谢斐在水师营训练了一夜,身上还有晨间的雾气,见徐晗玉这样,眉头一皱便将她打横抱起。 徐晗玉恨得牙痒,手动不了,一张嘴咬到谢斐的肩上,不一会儿伤口处便浸出血来。 谢斐一声未吭。 久了,徐晗玉脱力,情绪激动之下在谢斐怀里晕了过去。 徐晗玉再睁眼时,天色已经又暗了。 她一侧身,看见谢斐闭上的眼,眼底有淡淡的乌青。他们二人现在正躺在一张床榻上,谢斐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 谢斐睡的浅,她一动身便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睛,也不说话,静静看着她,或许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个慧娘的后事已经办好了。”他轻声说,原本是想等徐晗玉去见一面的,但是大夫说了她身体虚弱不宜有大的情绪波动,他这才命人将后事安排妥当,他这么说,料想徐晗玉又会气他一场,没想到徐晗玉只是木木地点点头,好似并不在意。 谢斐缓缓将手移到她的头顶,揉了揉,“你若心里有气就撒在我身上,别自己憋着。” “我谁也不怪,这都是命,我认命,”徐晗玉平静地说,“只有一事我想要求你。” 她顿了顿,知道此刻是一个不错的时机,“鸿哥年纪还小,又没了母亲,眼下他最亲的人只有我了,我想把他接到身边来。” 谢斐自然是不愿意,徐晗玉说这个孩子不是她亲生的,这句话是真是假暂且不论,总归这个孩子不是他谢斐的,他怎么可能愿意让徐晗玉抚养亡夫的孩子,但是此刻他和徐晗玉之间的氛围难得如此恬淡,他也不想徐晗玉再因为此事动气伤身。 最终,他还是妥协了,“好吧,可以把他接过来,但是一切有乳母和丫鬟们照料,你不许和他太过亲近。” 徐晗玉把头埋在他怀里,这是这段时间一来她第一次主动靠近他,谢斐心里一暖,紧紧抱住她,只要她愿意留在他身边,其实他可以妥协很多。 ----- 鸿哥年纪还小,对于生与死的意义还有些懵懂,但是他隐隐知道慧娘亲恐怕不会回来了。 他刚到徐晗玉住的林风院里,既沉默又拘谨,只知道跟在徐晗玉的身后,一步也不离开,旁人都不大理睬。 徐晗玉心疼他,吃饭睡觉事事亲力亲为,她知道谢斐心里不满,可是她也不愿意放开鸿哥。 谢斐的脸一日比一日黑沉,鸿哥很怕他,每每看见他都躲在徐晗玉怀里,如此,谢斐更加厌恶他。 这日一早,徐晗玉正在喂鸿哥吃饭,门外忽然进来一个穿着素雅的年轻妇人。 “公主!”那年轻妇人一见到徐晗玉便热泪盈眶,拜倒在地。 “豆蔻,你怎么在这里?”徐晗玉没想到还能见到绣衣门的人,自从金都被困,她将绣衣门解散让众人四处逃命时起,就再没见过豆蔻了。 “是我,是豆蔻!”豆蔻擦了擦眼泪,诉说起自己离开金都后的遭遇。 原来当时她是打算去西南投奔那里的亲戚的,可惜一路遭遇战火,亲戚没有寻到,她却险些命丧半道,中途幸好被一个青年士官给救了,此后她跟着那士官南征北战,后来又随着他一道归顺了大乾。 豆蔻有些自责忐忑,“公主,我原本是不愿意归顺大乾的,可是谁知那时候有了身孕,我……” “有什么归顺不得的,我早就说过,你们的命都是自己的,不要学那些迂腐文人做什么以身报国的那套,大乾平定天下,民心所向,只要日子过的好,谁做皇帝都没关系。” 豆蔻感激的点点头,她就知道公主绝不会因此怪她。 “你也别叫我公主了,叫我玉娘就好,现在已经没什么公主了,快起来吧,一起用膳。” 徐晗玉不问豆蔻出现在此的原因,豆蔻却不能不提,“公……玉娘子,是燕王让我过来照顾小郎君的。”她与谢斐只有过几面之缘,几次都是跟在菡萏身后,原以为谢斐不会对她留下印象,谁知道她随夫君归顺之后没多久便被谢斐叫去问话了。 徐晗玉的消息她的确不知道,便是知道也不会说,谢斐也没有为难她,原以为事情都过去了,几日前忽然接到燕王的命令,让她过来照顾故人。 这故人竟然是徐晗玉,豆蔻又惊又喜。 徐晗玉知道谢斐打的什么主意,他算准了自己不会排斥金都的故旧,由豆蔻来伺候,她就能放心把鸿哥交出去。 其实谢斐是多虑了,她原本也没打算让鸿哥一直粘着自己,毕竟鸿哥是要长大的,她也不可能一直陪着他,过了这几日她就准备将他交给乳母了,现下既然他都将豆蔻找来了,那交给豆蔻也是一样的。 果然用过饭,徐晗玉便让豆蔻带着鸿哥去园子里玩,她只远远看着。 谢斐走进园子,正听着管事的汇报今日徐晗玉的情况,“今日玉夫人胃口不错,比平日里多吃了两口,郎卫夫人来了之后,她便将鸿小郎君交给她带了……” 谢斐止住他的话,他远远已经看见徐晗玉的身影了。 他从后面慢慢走近她,看见她眼神一眨不眨地望着鸿哥的动向。 谢斐轻轻搂住她,“我给你找的这个乳母你还算满意吗?” 徐晗玉微微扯开嘴角,“殿下有心了。”
第89章 试探 “怎么又叫我殿下了,没人的时候叫我少岐就行。”谢斐的手不老实,慢慢移到她的胸前,这段时间她先是手伤,接着又是被那个小鬼缠着,他都没能和她耳鬓厮磨。 “我看你照顾鸿哥称手的很,不若给我生个小郎君,好好照顾。”谢斐说完后,抬眼盯着她的反应。 徐晗玉眼波晃动,旋即故作羞恼,“怎么就一定要生小郎君了,女孩不行吗。” 谢斐这才真心笑开,嘴巴都要咧到耳根子了,“好好好,生个小女郎更好,和你一模一样我求之不得。” 说着一把将她抱起来。 徐晗玉吓了一跳,“青天白日的,谢斐,你要干什么!” 谢斐弯腰在她脸颊落下一吻,“我们要早点努力,才能生个小阿玉不是。” ----- 天气日益转寒,连江州都开始飘起了细雪,水师下不了水,训练停缓了下来,谢斐不用去军营了,天天赖在徐晗玉的身边。 徐晗玉正坐在暖榻上看一本游记,谢斐挤在她脚边也在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一本闲书。 “谢少岐,”徐晗玉无奈地把书放下,“你的手能不能老实一点。” 谢斐无辜地望着她,“我的手怎么不老实了?”嘴里这么说,原本翻书的手此刻正顺着徐晗玉的裙摆在她的小腿上滑动。 徐晗玉使劲一脚揣在谢斐胸上,谁知他就势将她的腿抱在怀里,“你不是脚冷吗,我给你暖暖。”他厚着脸皮说。 一旁的侍女捂嘴笑笑,往火盆里又添了一块银丝碳。 “这屋里暖的像夏日一样,哪里冷了。”徐晗玉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那银碳少放一些,贵着呢,”谢斐冲那侍女吩咐,转而又笑着朝徐晗玉依偎过去,“一会儿就没这么热了,你离我近一些,免得冻着。” 真是幼稚的紧,“你们别理他,先下去吧,吩咐厨房的,午膳给燕王殿下端一碗冰过来降降火。” “真是狠心的娘子,”谢斐把头靠在她胸前,“我那本书没意思,我觉得你这本好看一些。” “那我们俩换换。” “不要,我要和你一起看。” 两人又打闹了一番,忽然门外传来响动,是玄蒙过来求见谢斐,说是元都来了消息。 必然是要紧消息,不然玄蒙不会自讨没趣来叨扰谢斐。 谢斐起身,徐晗玉透过琉璃窗,瞧见玄蒙悄声不知在谢斐耳边说了什么。 说完之后谢斐便皱起眉头,抬眼看过来,徐晗玉也不避开视线,谢斐走过来,敲了敲窗户,“水师营里出了点事,我过去看看,你乖乖待在屋里,要是无聊,我让宋守之那个相好过来陪你。” 徐晗玉乖乖点头,望着谢斐的背影若有所思。 谢斐走后,徐晗玉先是去关心了一下鸿哥的近况,他近日正跟着师傅学习,天气冷了也没有懈怠,豆蔻带他很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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