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知蒋娇娇竟点了点头,赞同地道:“你说得对,像我小姑那样如今事事自己说了算才是快活呢。” 可那也是因为蒋姑姑是寡妇啊! 姚之如简直被惊呆了,她顾不上去说蒋娇娇这个附和的,连忙劝道:“这样不吉利的事可不要去想。你和蒋哥哥也是得来不易的两情相悦,一定能好好走到白头的。” 苗南风却是不太以为意地笑了笑:“我就是这么说说,若我同他当真情比金坚,也不是随随便便能被这一两句不吉利的话给冲散的。” 姚之如还想再说什么,但看对方一脸不在乎的样子,又怕说多了惹人嫌,只能自觉识相地闭了嘴。 蒋娇娇碰了碰她,说道:“其实也就是凭自己做点事来瞧瞧,你也一起吧?少投些就好,你若不够的话我借给你,亏了就算我补的。这样以后你去了沈家也还能自己赚些额外花销,不让他们知道。” 姚之如拒道:“做买卖的事盈亏凭本事,也随天意,岂有自己投错了要别人补的?没有这个道理。”又说道,“我知道你们是为我着想,但是……我不想日后闹出什么隔阂来,所以还是算了,谢谢。” 无论如何,她是绝没有过苗南风那种想法的,也不愿意去有。 她要和沈约好好过,不想让他觉得自己在防着他,或是悄悄私下里有什么盘算。 她没有那么多钱,也不想去有那个心。 所以……最好还是不要去碰吧。 姚之如这样想着,默默按捺住了起初那一丝隐约的心动。
第122章 相认 琼林宴后的次日,卯时未至,谢暎人已到了起居院应职。 而沈约也在卯时左右出了门,在潘楼街前的贾家瓠羹铺里见到了已经等在那里的高遥,高子瞻。 两人是昨天在宴上相约好的,当时高遥也没有多说,只是问他今天有没有兴趣一起逛个早市,沈约本就有意与他相交,自然没有拒绝。 高遥比沈约年长六岁,待人处事颇热情有礼,言行又主动。譬如此时,他就越过了沈约这个“本地人”,不仅已摸清了贾家瓠羹的味道不错,而且还反过来教沈约要怎么吃更有风味。 沈约虽然是从小在汴京长大,但硬要说起来,其实未见得多么熟悉本地风物,高遥是这样的性子,倒让他省了些交往的麻烦事。 “我一直觉得子信你和谢修注一样是个人才。”高遥忽然笑着说道,“我这都考第二次了,也才勉强能与你们做个同年,说来真是多有不及之处。” 沈约听他这样说,自要表示谦逊地道:“子瞻兄言重了,我心中对你才是十分敬慕。” 高遥如兄长一般轻轻拍了拍他的肩,笑道:“我与你说这些,也不是为了别的客套,只有心给你一个建议。” 沈约微感狐疑,但面上却不显,只点点头道:“子瞻兄但说无妨。” 高遥看了眼四周,然后略压低了几分声音,说道:“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今年官家点的一甲前三,颇有意味?” 沈约一时没有作声。 “窦状元偏向旧派,”高遥道,“今年已四十有六。官家给了个御书院待诏的差遣,听着体面,却无品阶,等他熬到满十年出职改官,估计也做不得什么了。” “至于第二人,与你我一样都是偏于革新派。官家却让他入了霜台。” “再然后便是谢修注。”高遥顿了顿,意味深长地道,“尚无立场,但身负才学。且如此年少便得了这清要之位,只怕是要惹人争取的。” 高遥看了看沈约,续道:“所以,你觉得剩下这三十四人中,年长者如何,年轻者如何?旧派如何,新派又当如何?” 沈约在桌下不由攥住了掌心。 “官家和大丞相的心思,岂是我能猜得到的。”他淡淡一笑,尽量用平静的声音说道,“子瞻兄出身非凡,眼界自是与常人不同。” “其实倒也不用猜。”高遥说道,“我们试一试就知道了。” 沈约疑惑地朝他看去。 “朝廷里的几位相公,只有大丞相的私第是不限庶官进谒,我想你也明白是为何。”高遥提醒道,“若是我们前去谒见,不说走在他人前头,但至少应不会落于人后。” 沈约心里跳得有些快。 “可是,大丞相是今年的知贡举。”他迟疑地道,“这不合规矩。” 高遥有意拉他一把,便又往深处点道:“若是官家觉得不妥,也就不会放任了。此时需要人才的是大丞相,却也是官家。” 沈约沉吟未语。 有些事他细想来也不是不明白,只是总觉得心里有道坎。 “大丞相的私第就在这不远处的界身巷中。”高遥看着他,说道,“我们坐在这里应该能看到他回来时的车驾经过。子信,你还有时间考虑。” 谢暎今日初上任,本无需立刻于殿上当值,但他还是主动作为另一位周姓修注的佐官陪同入了宫。 这也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朝堂上新旧两派的针锋相对。 起先是大丞相景旭要举荐一人为司农寺卿,以便再正式推行青苗之法。此言一出,亚相鲁墘当即表示了反对。 这两种意见都有人支持,而其中反对的原因主要有二:一是新法推行后,司农寺本就分了部分三司职权,掌管着免役和坊场钱,如今尚不知成效;二是大丞相举荐之人早先是因贪墨而被贬谪,品性素来有亏,如今却要将其复召为九卿之一,不仅难以服众,而且恐有遗患。 更有言官质疑大丞相此举是任人唯亲。 而以首相为主的赞成派,意见则集中于要对有能之士抱有宽宥和长远的目光看待,当初其被贬谪已是受过了惩处,况官家素以仁治国,如今若再要追究前事,多少有质疑朝廷法度和陛下之嫌。 也同样有言官站了出来说话,认为举贤不避亲。 末相似有犹豫,最后表示了一个折中的意见:青苗之法可推,但这司农寺卿的人选建议再行斟酌。 因事涉三司,谢暎也不由下意识地随着其他人的目光,朝那位身着紫袍的三司使遥遥看了过去。 这一看,他几乎震惊到怀疑自己是眼花了。 然而下一刻,他就听到了那个略有几分熟悉的声音恭敬、平静地说道:“臣以为法令颁易行难,而长官不贤,掾吏则更易于成奸,首相此举恐心急求成。” 谢暎足足用了半晌,才终于勉强压住了心底翻涌的惊涛。 他看着此时殿中那个身着紫色常服,腰佩涂金鱼袋的年轻男子,听着那些声声辩论,脑海里浮现出的,却是当初那人风度翩翩,含笑立于人前,称自己是陶三郎的样子。 还有那时这人说:不过在你中榜之前,我们不会再见了。 原来,如此…… 散朝的时候,皇帝又单独留了太子说话,周修注需继续于殿中当值,谢暎便先拿着文卷准备回起居院存档。 大臣们还在陆陆续续地往外走,大都三三两两的,边走边说着话。 谢暎刚出了左嘉肃门,便看见亚相鲁墘几人正停在那里说着什么,而计相陶宜也在其中。 这次他看得更加清楚,自己的确没有认错人。 陶三郎,竟原来真是三司省主。 谢暎不由放慢了脚步,短短几息间他心中已纠结了几转:既然正面遇上了,礼肯定是要行的,但陶相公当初那番叮嘱作为,显然是不想让人知道他们这段“师生关系”,那自己面对他时大概也只能当做平常。 可之后要不要单独去谒见道谢呢?他为此有些苦恼。 就在这时,他却听见有人在招呼自己。 “这不是我们的新科探花,谢修注么?”竟然是史馆相鲁墘。 谢暎本能地绷紧了心绪,佯作从容地走上前去,含笑一一与鲁墘等人见了礼。 鲁墘似微感诧异地笑道:“谢修注今日初上任,竟就能把我们都记个脸熟了,果不愧是陛下亲点的探花郎。”言罢,又朝陶宜笑着说道,“说来若谷你与谢修注也算是有缘分了,咱们陛下还是和当年一样,重探花胜过状元。” 陶宜看了眼谢暎,微微笑笑,没有说什么。 旁边倒是有人附和地道:“这探花郎本是美称,陛下素来风雅,喜欢成全这样的美称,难得有这般俊美的才子可成佳话,殿前定名岂可辜负?” 鲁墘笑着点点头,说道:“所以我常说若谷是状元之才。”然后看向谢暎道,“谢修注,今年好像才刚十八吧?前途不可限量啊,不知家中可有定亲么?” 谢暎一愣。 陶宜淡笑地垂下了眸。 其他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谢暎的脸上。 但见他回过神后,礼貌地笑了一笑,然后不带丝毫犹豫地道:“谢史馆相关怀,下官已有未婚妻了。” 陶宜朝他看去。 周围的气氛亦似乎微妙地静谧了瞬间。 还是鲁墘先开了口。 “那就先说声恭喜了。”他笑笑说罢,也不再多言,只是转身离开的时候与陶宜对视了一眼。 谢暎趁机唤住了落在后面的陶宜。 “陶相公,”他诚恳地礼道,“若您今日得空,不知下官可方便前去您宅第拜谒么?” 陶宜回眸看着他,莞尔一笑,颔首。 酉时,谢暎从起居院离开后便直接寻去了桃蹊巷。 陶宜果然正在家里等着他到访。 两人见了面,谢暎便先向着对方恭敬地端端一礼,真诚地说道:“谢暎多谢先生这几年的教导,若是没有您,学生恐无今日。” 陶宜抬了抬手,笑道:“元郎言重了。你有今日,是你自己的功劳,也是官家的赏识。” 谢暎知道他这是在提醒自己不可师生相称,便道:“相公有相公的胸怀与眼界,但这份恩情,谢暎铭记于心。” 他万万没有想到陶宜竟然会是三司省主,而这样日理万机的人,却肯愿意花时间和精力来点拨他这么一个前路未明的寒门学子。 更莫说对方的确给了他很大的帮助。 陶宜的才学自不必说,无论是文思还是学识都令他受益匪浅,但最重要的是,若非因为陶宜,他也不能从两人的策论往来中猜到朝中的风向不定,所以即便是为了应试,他仍坚持了没有走“投新”或“效旧”之路。 那时文中的字里行间,他看得出陶宜的态度是中立的。 但奇怪的是,照今日的情况看来,陶宜本人实际上却竟然是维旧一派。 这也是让谢暎感到疑惑和有些不安的原因。 陶宜并没有再纠缠于道谢的话题,只是笑了笑,一边给谢暎递了亲手分好的茶,一边转而问道:“今日亚相问你家中是否有定亲的意思,你可明白么?” 谢暎微微一怔,然后反问道:“先生想听场面话,还是真心话?” 陶宜觉得有些意思,笑道:“场面话如何,真心话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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