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修觉得自己空有一腔维护自己人之心,但也只能寄希望于蒋娇娇来让他实现了。 蒋娇娇点点头,还叮嘱他:“你要拦得厉害点。” 蒋修豪气道:“没问题,到时叫上大家一起。” 两个人颇激动地约定完了,又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来。 “还有二十几天小姑就要去别人家了,我有点舍不得。”蒋娇娇略感低落地说道。 蒋修一副老成的样子摇了摇头,说道:“以后想出门玩儿就有点麻烦了。” 兄妹俩对视一眼,又长长叹了口气。 蒋黎出阁的日子定在了六月初九。 按照习俗,初九是迎娶正日,而男家来人到女家催妆是在前三天,这是成婚前的仪节之一。而另一个仪节便是在成婚前一日进行,是由女家去男家挂帐幔和铺设房卧,同时也要预送一些嫁妆,此称之为“铺房”。 于是初八这天早上,金大娘子就领着人去了郑家。 高大娘子也亲自在门前迎她,两个人见面寒暄了几句后,金大娘子就张罗着正式开始了铺房。 蒋家是用罗来挂的帷幔。随着满绣的衾褥被铺上床榻,箱笼中的陪嫁一一陈列出来,高大娘子的笑容也不免渐渐有些发僵。 她长嫂王大娘子在旁边瞧得两眼带光,用恰好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对她说道:“没想到蒋家对你这儿媳连铺房的事都这么大方。” 那些嫁奁就不说了,她们早前看过状子都是知道的,可铺房用的这些物件儿都那么舍得花钱,王大娘子就真是头回见了。 虽说女家铺房时多多少少都要炫耀些嫁妆,但高大娘子却觉得蒋家这番炫耀有点过了。 她没有说什么,只掩饰着勉强地弯了弯唇角。 金大娘子其实也瞥见了高氏的愕然之色,平心而论,若按照她的审美,她也觉得这一屋子摆件看着多少有点晃眼睛。但蒋老太太不想委屈了女儿,而蒋世泽本就是个孝顺的,加上因为蒋黎之前在沈家大宴上那件事,他也认为该给妹妹镇镇场子,免得被人家小瞧。 她觉得阿姑和丈夫的考虑跟关心都是对的,所谓审美之类的东西若与这些相比,自然也就显得无足轻重了起来。 她是蒋黎的娘家人,此时自不能表现出一点谦虚让步之意,所以也就只当没有看见。 好不容易总算是铺设完了新房,王大娘子就代表郑家老太太请了金大娘子去老人家那里喝茶,这是应有的礼节,金大娘子也没拒绝,吩咐了蒋黎身边的梁妈妈先带着从嫁女使在这里看守。 照规矩,新房铺设完成后是不能让外人进来的,蒋黎的贴身女使琥珀明天才跟着她到郑家来,所以今日就由梁妈妈先带着其他女使在这里守着。 金大娘子走后,梁妈妈就干脆借此机会又给几个从嫁女使讲了讲规矩。 “眼前这些东西再好,那也是姑娘的,就是郎君也做不得主。”她意味深长地提醒道,“你们是从蒋家出来的,心里头要时刻揣着明白,晓得自己应当为谁尽心尽力。你们尽了心,主家自然也不会薄待你们,切莫去想那些得罪人又作践自己的事。” 女使们恭顺应是。 梁妈妈费了这么会子的口沫,这时也觉得有些渴了,于是随口唤了女使给自己倒杯水来喝。 因今日要铺房,屋里头除了必要的家生之外,其它一应陈设早就都撤了,蒋家虽然自己带了茶瓶来,但那个是用来显摆的,自不能用。所以这名叫珊瑚的女使就出了门去找郑家的女使要茶水。 过了一会儿,她捧着个日常用的茶瓶走了进来,给梁妈妈斟了茶水递过去,口中说道:“妈妈,先前那送茶水的郑家女使好心同我说,让我们铺床的时候熏香不要熏太久,道是郎君鼻子灵,半夜里睡不踏实会踢被子,怕影响了姑娘。” 梁妈妈随意地“嗯”了声。 杯子刚碰到嘴唇,她又蓦地顿住,想了想,忽而蹙起了眉,抬头问道:“那女使叫什么?多大年纪,长什么样子?” 珊瑚不料对方会问这个,回忆了下,才道:“她说她叫溪儿,应该也是十八丨九的样子,瞧着人算是清秀温婉。” 梁妈妈起身丢下一句“屋里你守好”,便径直出了房间。 她佯作从容地寻到郑家老太太堂中,见到了正在和郑家女眷饮茶叙话的金大娘子。 梁妈妈草草向着郑家众人行了一礼,然后便径直上前对着金大娘子耳语了几句。 郑家人瞧着不免有点疑惑,王大娘子也转头去和高大娘子对视了一眼。 金大娘子这边听完后默然了两息,然后语气平静地对梁妈妈道:“你先候着吧。” 梁妈妈明白了自家主母的态度,二话不说绕到了金大娘子身后端端站着,绷得紧紧的脸上隐隐带着怒气。 高大娘子见蒋家一个婆子都能在她们面前甩脸色,心中略感不悦。 “高大娘子。”金大娘子直截了当地向着对面的人开了口,“请问妹婿房中可有一个叫作溪儿的女使?” 高大娘子愣了一下,说道:“有啊,怎么了?” 郑老太太闻言,微微皱起了眉。 只见金大娘子浅浅弯了下唇角,然后平声说道:“这新妇都还没有过门就安排通房女使,是不是也太急了些。” 高大娘子被其他人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她觉得自己有点冤,于是忙道:“不是通房女使啊,麟哥儿未曾收用她。” “未曾收用?”金大娘子淡淡一笑,“那她怎么知道妹婿半夜里踢被子,还这么关心人家的床头事呢?” 郑麟又不是五六岁的孩子,难道还需要有个女使彻夜照顾着盖被?就是自家修哥儿也早就不许女使近身伺候他了,说是不自在。 高大娘子嘴唇动了动,对方这突如其来的发难让她一时有些没能反应过来,正语塞之际,郑老太太已愠怒地催促道:“怎么回事,你还不跟人家解释清楚?明日你儿子可就要成亲了!” 高大娘子被阿姑当着妯娌们还有外人的面这样斥责,不由心下一阵窘迫,脸上也阵阵发烫。 硬要说起来,她儿子娶了蒋黎,自己辈分还应该比金大娘子大才对,可对方竟这样不留情面地当众逼问她! 她就也有些上了火,开口时不免语气微凉:“她的确不是通房女使,反正我未曾让麟哥儿收用她,至于她如何知道麟哥儿半夜里的睡相,想来是这些年里照顾的时候偶然看到过。不过话说回来,就算她是通房女使也没有什么吧,反正是为主母所用的,日后阿黎有个身子不便的时候,不也一样要安排人么?” 言下之意便是在说蒋家矫情。 金大娘子也不同她争论什么,只仍然貌似客气地平静说道:“日后是日后的事,但新妇进门总要瞧着屋里头是个干干净净的样子才好,没道理是这般黏黏糊糊。”言罢,她转而看向了郑老太太,“我也知高大娘子是顾着那女使的功劳,想着要好好安置人家。但迎亲日人来人往的,口杂之下难免事有不稳,若是传出去,知道的晓得是那女使好心办坏事,可不知道的,恐怕就要误会到别处去了。” 郑老太太连连点头:“你说的有理。”随后当即肃然地对高大娘子吩咐道,“明日迎亲之前,你再把麟哥儿的屋里头好生梳理一遍,该清走的就莫再拖了。” 高大娘子站起身,低头垂眸地默默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恭声应了喏。 …… 郑麟今日在外面逛市集,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淘到什么好东西,此时走累了正打算寻个地方喝茶,就被自己母亲派来的厮儿给找到了。 那小厮也说不清楚是什么事要叫他回去,只道是大娘子催得急。 郑麟虽纳着闷,但还是立刻掉头回了家。 他几乎是跑着进的母亲房里。 “娘,怎么了?”郑麟一边朝对方走去,一边口中问着,“不是说铺房不用我在场么?” 高大娘子心里本就憋着火,这会子见始作俑者还一副懵然未知的样子,顿时更加气不打一处来。 “你还有脸问!”她一下子就把几上的茶盏给拂到地上摔碎了。
第47章 取舍 郑麟被母亲劈头盖脸地一吼,不免有点茫然。 高大娘子平了平心火,方才沉着语气重新开了口:“我问你,溪儿那贱丫头可是又来撩拨你了?” “没有啊。”郑麟回罢,又皱了皱眉,劝道,“娘,您说话别这样难听。” “嫌我说得难听?”高大娘子气笑道,“那你倒是该去听听你那妻家嫂嫂是怎么说的,人家说你屋子里头不干净,黏糊!” 郑麟愣了愣,诧异地道:“不是说金大娘子出身书香么?怎么说话这样刻薄呢?” 高大娘子瞥了他一眼,说道:“这怪谁?还不是怪你那个‘我见犹怜’的好溪儿,跑到蒋家人面前去献殷勤,说些不该说的话,正好被人家抓住了把柄。” 言罢,她就将自己事后查问清楚的情况三两句说了,末了,冷冷地道:“我已将她赶出家了,以后你只当不晓得她这个人,等你媳妇进了门若是问起,必得给我做出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郑麟讶然道:“您就这么把人赶走了?好歹给人家寻个好去处,便是找个人家……” “那要不我干脆再给她养老送终?”高大娘子当即嘲讽了过去。 郑麟没有吭声。 高大娘子只觉太阳穴突突地疼。 “当初那贱丫头被我抓到在你屋里的时候,她是怎么对我保证的?你又是怎么给她求的情,你忘了?”她鼻子里哼了声,说道,“这几年我见她在你身边的确也算老实规矩,本想着等蒋黎进了门之后帮你跟她说说把人给收了,谁知她倒先坐不住了。” “她以为人家会把她收用了来笼络你,却没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蒋家今日那排场和气势,摆明就是为她们四姑娘来镇场子的,岂能容得下她在那里跳?” 高大娘子说完,又狐疑地打量了儿子几眼:“我再问你一遍,那次之后你们可曾再有过?或是你对她说过什么,让她起了心?” 郑麟想了想,目光忽然有些躲闪起来。 “我……”他微低了声音,说道,“我也没说什么,只是相亲回来那天她问我蒋家四姑娘瞧着是个怎样的人,好不好相处。我就说人挺好的,漂亮又有见识。” 他当时心情正好,说这话时都忍不住挂着笑,却见溪儿颇有些苦恼忐忑的样子,他奇怪之下就询问原因。对方便犹豫地问说也不知道蒋四姑娘介不介意成亲那日让她在房中服侍,若是蒋四姑娘介意的话,那可能公子还是要早早把她支远些比较好,这样也显得他在意未来妻子的感受。 郑麟忽然就觉得自己有点亏欠她。 “我当时就跟她说,让她安心在房里侍候着我和阿黎,我是不会赶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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