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反复查验,晋王生前并无中毒的迹象。 听到这个消息后,她不知道是失望还是松了一口气,或者是隐隐的庆幸,又或者是理所当然。 毕竟若是他死无冤屈,她也不用继续去探查,不用在这件事上疑神疑鬼。 晋王的尸身当年被大理寺的人检验过,虽在那张纸条上,说晋王所中之毒可能不会立即显现,俟其葬后,才会慢慢溢于体表。但她到底还是比较相信大理寺和太医院的人。 之所以会按照慕容越所说的去做,无非是为了求自己心安罢了,自与慕容曜有了关系,又怀了他的孩子后,她总是不敢想起故去的晋王,心里常常存着一份亏欠。 谁叫他尸骨未寒之际,她便与旁人在一处了。 此次行事,与其是为晋王探明真相,倒不如说是做给自己看的,以后也不至于总怀着对他的歉疚。毕竟在他死后,也只有她念着他,还愿为他做一些事了。 相雪露将报酬付给了那些人,心里上也因此轻松了不少,算是彻底放下了一个担子。 这夜都歇息得格外香甜。只是没有想到,第二日早上,慕容曜借着前朝休沐,来拜见太后,事后走到了她的面前,似乎藏着什么事。 “皇嫂。”他的眸光明明暗暗:“有件事,不知道当不当告诉您。” 相雪露想问是何事,慕容曜却让她先坐了下来。 她看向他,发现一向果决的他面上第一次出现了犹疑之色,仿佛接下来要说出口的东西,对他很是为难一般。 “陛下若是觉着想说的颇有些为难,可以以后再说。”她说道。 慕容曜目光凝了凝,正色看着她:“此事倒不是朕为难,只是怕说出来皇嫂为难。” 相雪露怔了怔,这到底是何事,会让她感到为难呢。她踌躇片刻后,还是道:“陛下便直说罢。” 慕容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是关于故晋王的事情。” *** 相雪露坐在出宫的马车之上,如何也没有想到,竟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跟着慕容曜出了宫,他只说要带她去见两个人,便没有再多说旁的话了。 马车滚过长安街道上的青石板路,因路很平稳,马车也并无震荡。但慕容曜却还是让宫人在她的座位上额外放了软垫,好似生怕她因此磕碰了一般。 渐渐的,马车偏离了京城的主干道,往相对偏僻些的支路上行去,直到拐进了一条又细又长的小巷,行了半刻钟,最终停在了一处院落的门口。 慕容曜先行下了马车,随后半扶着她,等她也下了马车,才望着那处院落道:“朕其实有些后悔了。” “皇嫂到底现在还怀着孩子,受不了什么刺激,也不知道今天带你来这里是对还是错。”他微叹道,似乎有些挣扎。 他推开那个院落的门,径直走了进去,相雪露迟疑了片刻,也跟着跨过门槛进去了。进来以后,才发现这院子虽小,但是五脏俱全,既有主院,又有两侧的厢房,还是二进的结构。 布置也很是清雅,院角处还种着几株长叶竹,不像是寻常百姓住的地方。 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嬷嬷正在院内扫洒,见到来人,有些惊讶,马上福身道:“大人来了,可要老身将我家娘子叫出来。” 慕容曜颔首:“去罢。” 老嬷嬷放下手中的工具,转首进了房内,没过多久,有一清丽素雅的女子,跟着她的身后,走了出来。 那女子看上去年纪不大,应该不过二十,见着了慕容曜,微微一礼,很是恭敬地道:“民妇见过大人。” 她转眼又将目光投到了相雪露身上,见她打扮华贵,又是她第一次见到的与慕容曜站在一处的女人,两人在一起的气质也甚是相贴,便下意识地出口道:“这位是夫人?” 相雪露意识到她好像误会了什么,忙想解释,却听慕容曜道:“一切还好么?” 女子的面上显出了感激之情,她立马回道:“多谢大人的帮助,我们母子才能现在仍在这里住的好好的。” 她见相雪露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以为她是误会了,赶紧解释道:“夫人不要误会了大人,民妇与大人并无什么关系,只是民妇落难以后,大人提携帮助了民妇罢了。” “若说那唯一的牵扯,便是民妇孩子的父亲,是大人的兄弟罢了。” “夫人若是不介意,可以唤民妇菀娘。” 话音刚落,相雪露便愣住了,在她愣神期间,一个孩子突然从屋里欢快地跑出来,两下就跑到了菀娘的身前,他看起来不到两岁的样子,还不太会说复杂的话,却是扯着菀娘的衣襟,不停地唤着“娘”。 菀娘有些局促地低头,安抚着孩子:“这时候怎么忽然跑出来了,还有贵客在呢?” 那孩子却还是缠着她,不肯放手。 菀娘甚是不好意思地对他们道:“孩子太小,一直都是民妇带着的,格外的黏人,让贵客们见笑了。” “他的父亲呢?”相雪露忽然问道。 在这个孩子出来的第一时间,她看到他的脸的时候,便震住了,只因为看到这张脸的一瞬间,她就想到了一个人,一个已经不在世的人,慕容昀。 说不出到底哪里具体像,但就是感觉上处处都很像,只要是个思维清晰的人,都会怀疑一下他们的关系。 菀娘闻言,有些伤感地低下了头:“他的父亲民妇之前也说过了,正是大人的兄弟,民妇出身寒微,比不上他家高门大户,便是有了孩子,也只能母子两人一起藏在阴私的角落里,见不得光。” “前几个月,孩子的父亲也去世了,民妇一下子断了经济,直到大人找上民妇,民妇才得以继续带着孩子,在这里生活。” 电光火石之间,相雪露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懂。 她直直地将目光看向慕容曜,他并没有回避,面对她眼中的疑问,他只是轻轻点了一下头,然后眸中充满了怜爱之色。 他低声道:“我也是才知道不久,之前没告诉你,是因为怕你胎还未稳,受了刺激。期间又犹豫考虑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无论如何,你都有知情的权利。” “他从头至尾瞒着你,我却不好如此瞒着你。” 慕容曜看向相雪露眼中似要溢出的某种情绪,仿佛担心她因此摇摇欲坠,站不稳身子,便预先用手揽在了她的腰后。 他贴在她的身边,用只有两人才听得见的声音说道:“皇嫂且放心,若你想要你腹中的孩子继承晋王府的爵位,旁的人,无论如何也威胁不了,朕亦不会让他们摆到明面上去。” “在朕这里,皇嫂总是最重要的,旁的都可以先放到一边去。”他低低柔柔但却很有力量地劝慰着她,手上的热意透过她薄薄的衣衫传到她的身上。 相雪露第一次没有马上推开他。 菀娘似乎注意到了他们这边的气氛有些不对劲,敏锐地问道:“夫人是出了什么事吗?” 慕容曜回首,温温一笑:“没有什么事,只是怀有身孕,方才有些不适罢了。” 菀娘的面上立即露出喜色:“那真是恭喜二位了。旁的民妇帮不上什么忙,在料理孩子这方面却有一二心得,如有需要,民妇愿倾力而助。” 相雪露有些无力地半倚在慕容曜的身上,似乎只有他,才能在此时成为她力量的支柱。 这一次,她没有试图去纠正菀娘的误会,让她误以为自己是慕容曜的妻子,总好过让她知晓,她其实是她男人的妻子。 比起那种更为难堪的局面,她宁可暂时麻痹自己,充当一下慕容曜的夫人。 她看向那个年纪一岁多的孩子,按时间来算,应是他们大婚前后出生的,慕容昀却从始至终地瞒着她,令她陡然发觉的时候,只剩下被玩弄欺骗的耻辱。
第58章 58 抚摸一下 记忆中那个俊朗温柔的夫君的面目, 突然模糊了,明明这场婚姻一开始就是一场交易而已,可不知怎的,她心里还是不由得涌上一股涩意。 菀娘注意到相雪露的面色有些不对, 情绪似乎也有几分低落, 小声问道:“夫人如果实在不舒服, 民妇可有能帮忙的。” “多谢你, 不用了。”相雪露摇头,回复道。 慕容曜见她这个样子,不着痕迹地挡在了她的跟前,保护她的脆弱情态。 菀娘见到了,很是有几分羡慕地叹道:“夫人是个有福气的女子,遇到了大人。” “不像民妇……”她的声音忽然弱了下去, 直到停止。 菀娘也在想,明明是兄弟,为什么可以差距这么大, 一个人对妻子呵护体贴到了极致, 另一个却将自己的女人和孩子偷偷地养在了外面, 也没有后续的考量。突然离世,若不是有慕容曜帮扶,他们娘俩都不知道上哪去讨生活。 相雪露眼睫毛颤了颤,她哪是有福之人, 菀娘怕是不知道, 她口中的无情之人, 正是她的夫君。而这个半搂着她的人,则是她的小叔子。 她不愿意丢掉自己最后的体面,或者衍生出别的尴尬, 直到离去前,也没有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只是回去的路上,脚步颇有些虚浮。 慕容曜倒很是体贴,从始至终都跟着她的身边,还在一旁半扶着她。 回到马车上后,她整个人似泄了气般,一下子瘫坐在了马车上,慕容曜不着痕迹地扫过了她的面色,适时地递给她一包蜜饯。 相雪露轻轻摆了摆头。 “皇嫂如此这般,倒让朕心怀愧意了。”他轻轻道,“总感觉似乎朕不应该如此直白地让皇嫂知晓,或者应该多考量几分。” “陛下不必自责。”她闭了闭眼,“臣妇还应当感谢您,若不是您,臣妇恐怕现今还被蒙在鼓里,得知一个或许残酷的真相,总比一无所知要好。” “臣妇也并不是难受,只是一时冲击过大,从前从未想到过罢了。过些天就好了,您不要担心。” 慕容曜朝她靠近了些:“那便放轻松,不要总是愁眉苦脸。听说孕妇的心情最易影响到胎儿,你也不希望将来孩子生下来,和你现在一般没有笑颜吧。” “陛下便如此记挂着孩子吗?” “朕到底记挂着谁,皇嫂应当再清楚不过。”他拿出一颗蜜饯,用修长的手指捏住,凑到了她的嘴边,“来。” 许是蜜饯的甜香味太过诱人,相雪露当真顺着他的话,张了嘴。 蜜饯入口,浓郁的甜味在口腔内化开,驱散了心中的苦涩,心情似乎当真改善了不少。 他的手指抵在她的唇边,有些凉意,直到她将蜜饯含入口中,才拿开。 方才的气氛似乎有些过于暧昧,但两人心照不宣,彼此默契地都当作无事发生。 “这件事,说到底,还是臣妇愚笨,识人不清,到头来还要陛下点醒。”相雪露说起此事,仍是有些郁郁般的意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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