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蒙蒙有光亮,这城门向来进出人少,门口人零散得很。令侍卫全然没想到的是,他刚到地方,就看到容家小校尉蹲在马匹边上,托腮惆怅啃干草。 她的爱马此时跟着一起啃干草,动作整齐划一。 侍卫朝着人恭敬拱手:“容校尉。” 容宁抬了抬眼皮子,取了嘴里那根干草,忧愁:“开门啊。” 侍卫和伙伴对视一眼,很快前去拉开门。 容校尉的三千士兵要出征,圣旨下了,时日其实是容校尉自个订的。才三千骑兵,皇帝不会来给人送行,但通常会有朋友亲人送行。 原以为容校尉和京城中不少人关系不错,会让很多人来送送,没想到会选择避开送别赶早走。 容宁见门开了,起身牵着马出城,摆摆手:“走了。” 两侍卫连声:“祝您旗开得胜!” 容宁回过头拱拱手,算是谢过了。 谢过之后,自是去找自己的三千骑兵。 军营里的三千骑兵这些时日刚到容宁手下。容校尉以前手下也没兵,他们对容校尉带兵的方式不熟悉。 这些时日,他们当中不少从以前容少将军的带兵风格中,揣测着容宁会如何带兵。 然而这一日出征也是他们第一次深刻认知到,容校尉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城门刚开,三千骑兵猝不及防就被全部叫了起来,跟随容校尉踏上征程。 不按理出牌归不按理出牌,该做的事容宁一个没少做。征程路上,行军、整顿,一切顺畅不需要半点普通士兵思考动脑的地方。匆匆赶路,三千骑兵的粮草没有一刻出过意外。 她注重的这些细节让骑兵们没有对她产生轻视,反而让骑兵们从中看出了她的谨慎与未雨绸缪。 骑兵们钦佩着年少的容校尉,秣马厉兵,准备到边疆一展身手。 没一个骑兵能料到,白天常常一脸肃然被钦佩的容宁,晚上入眠便陷入苦恼,满脑子都是喝醉酒之后的事。 碎片式的记忆零零散散充斥在脑中,每一样闪现出来都能让她恨不得原地打一套拳。 印象最深刻的自然是酒醒睁眼后的一切。 没掀开被子就够离谱,掀开被子离离原上谱。 容宁回过头想整个事:不知名女子和马夫想要设计七皇子,她不小心闯入这一场计谋。最后七皇子妥善处理好局势,将人送往宗人府。 很合理,一场拆穿坏人计谋拥有好结局的事。 结果多了一个她。 擅自闯入马车的她原本是最无辜的那一个。 可她容宁硬生生将自己从最无辜的人,变成了最不无辜的人之一。 她不是没想过写一封信给七皇子,说一下:“没什么大不了,大家忘个干净就好。”但七皇子怎么想?他从本来无辜的人,变成了全局最惨烈的人,没有之一。 七皇子不要面子么? 这种事情当没发生过,连写这封信都不要写。总感觉才是对两人最好的处理方式。 容宁眼前再次浮现场景,痛苦闭上眼摊平在帐篷内:救命,赶紧到边疆吧,赶紧开战吧。这赶路的日子是一天也过不了。 当她终于日夜兼程赶到北疆,带着三千骑兵与她亲爹碰头,京城传到边疆的各种消息也顺其自然入了她的耳。 “二皇子与五皇子串通御医,密谋陷害七皇子。让七皇子的名声毁在身体欠佳还夜夜笙歌触犯宵禁上。 “幸有七皇子师兄凌子越赶来救场。 “即便如此,可怜的七皇子还是被几番折辱。当然七皇子大抵是看在兄弟情面上,在圣上面前表示他没被折辱,问题是个人都能看到了七皇子手腕上的红痕!半个月都没褪。” 容宁面无表情听着军营帐篷里的军官绘声绘色讲着:“七皇子眉头一锁,不愿多谈。陛下见他如此,更是重惩了二皇子与五皇子,也肃清了一遍太医院。” 容靖虎坐在轮椅上。 几年的战火让他身上重又有了定国公的威严。他想得更多:如此一来,提出要多开惠民医馆的大皇子也受了波及。 几个皇子里,只剩下七皇子得到了陛下更多怜悯。 一箭多雕。 容靖虎没多说,只微微点头:“七皇子无妄之灾。” 无妄之灾的始作俑者容宁,内心沉重。 怎么隐隐有种七皇子要得势的错觉?她以后回京城不会被七皇子穿小鞋吧?
第26章 从帐篷中出来, 容靖虎推动着轮椅,缓缓带着容宁在不算平坦的道路上前行。 他望着前方搬运石头推着平板车的士兵,问容宁:“感觉如何?” 风自由放纵喧嚣吹过, 带着令人难以忍受的沙尘。来往的人数量极少, 穿着粗布麻衣,没有京城繁华。街头巷尾点燃的灯火与夜幕中绽开的烟火,似乎是遥不可及无法想象的东西。 容宁这是第一次到边塞。这里是容家世世代代驻守地之一。 “贫瘠、无聊。”容宁看到城墙边角上生长的野草,抬眼见到几个士兵在窥见他们时猛然亮起的眼眸和提起的精神,“又充满希望。” 容宁侧头朝着亲爹肯定:“我要是不来, 肯定后悔一辈子。” 容靖虎轮椅停下:“这里和京城仅隔五百里。真要打仗,战局常常在千里左右的地方。” 五百里对急行军而言,快马加鞭回京城不过一天。 士兵行军不同。容宁这一次从京城出征,算上中途碰上的雨天整顿以及到达地方的落脚整顿, 总计花了十二天。 容宁点了头, 抬手指向更西北的方向:“我知道在那边。我会从这里的帐篷过去。” 这里众人暂住帐篷, 是因为当地正在建造一座新的月城, 也就是所谓的瓮城。这是专门建造在城门外的小城, 只为了守护城门而建。 容家在边疆驻守那么多年, 怎么都不可能天天住帐篷。他们除了打仗之外, 从开国至今如不辞辛劳的蜂, 一点点将前朝的长城搭建得更为完善。 敌军来犯,先遭遇瓮城或罗城的守卫, 再遭遇护城河或埋满陷阱的沟渠,其后才能对上城门。边疆的城墙与这一道道的防线极为实用,当突破到城门时, 烽火早就点燃,守备军倾巢而出, 为一方百姓付出生命。 这也是为什么有些城哪怕所有人被饿死,城都未必会被破。百年来的镇守边线,又岂是轻易能破的。 她爹为了迎接她特意赶过来住帐篷,同时也巡视着这边瓮城建造。 容宁眼中带着兴奋和野心,不甘于在瓮城:“三千骑兵不该用来守城,而是该用来打仗。他们属于奇袭兵。陛下允许我带领三千奇袭兵,只代表了一件事。” 她收回手对上亲爹的眼眸:“陛下盼着我传捷报回京。” 盼着她真的可以去替兄长报仇,去杀死那诡谲阴险如今登基的敌国新帝王。 容靖虎深深注视着女儿。他还记得容宁出生时是多柔软的一小团。一转眼,面团已经成了桀骜不驯的校尉,从锦衣玉食的容府奔向荒芜的边塞。 他清楚知道陛下在想什么,也知道面前的女儿在想什么。 “在军中你要自称‘属下’。”容靖虎沉下心转了个方向,“你没杀过人,先从接生和杀牲畜开始练心性。” 容宁刚还在和亲爹装模作样,现在极为震撼住:“等等,杀牲畜我能理解,还要接生?这是要学的?”军中有孕妇的吗? 容靖虎身边的人忙解释:“边塞牛羊马都很重要。趁着现在暖和,生出来好养活。除了这些,平日里咱们还有一部分人要负责去种田呢。” 当然最重要的是,知道生之可贵,才会为了这一切而拼命,向死而生。 于是腿脚不方便的定国公离开后,年轻的校尉被古怪的军令淹没。 容宁这么都没有想到,她匆匆赶到边塞,其后驻守了好几天,好不容易迎来她爹,第一个任务是去给马接生。第二个任务是去宰老牛。第三个任务是下田拔草。 一会儿浑身血呼啦差的,一会儿身上泥腥干裂。 在瓮城建造的头一个月,容宁彻底没了京城养出来的模样,与当地将士混成一堆。她在侍卫营里学的那些个带有一定观赏性的比划招式,直接被改动成简洁杀伤力更强的招式。 从点到为止的切磋变成战场上的你死我活。 到第一回 上战场时,她手上拿着银枪,腰间配着一把刀和一把匕首。马匹边上佩有弓和箭囊。她几乎可以无缝衔接用各种兵器。 此时就如她之前所料,新皇登基当然要表现出他的强势。很快就有敌人流窜试图来骚扰瓮城打探消息。她身着铠甲,带着五百骑兵分散包抄,将来打探消息的一小支队伍杀了一半,活捉余下。 善待俘虏在她这边根本不存在,捉回来就要种地干活。干了活才能吃饭。 区区校尉终于在这一刻,朝着所有人展露了一点她的统兵与作战能力。 可惜大抵是这位部落新皇认为小地方不值得大投入,便没有再浪费人力来攻打。他与容靖虎将军在又五百里开外你来我往多次,双方都没有讨到太多好。 很快这位新皇又去拿隔壁两个部落开刀。 容宁收到消息的时候深深叹气:“哎,这个常青的萝卜怎么就不来打我呢?” 至今还只是一个小校尉的容宁,只能统兵三千。她与身为定国公的容将军相差好几个等级,她爹一个军令下来,都要通过好几层才传到她这里。 就像她名下的三千骑兵也分等级,三人职位仅次于她,各管一千人。一千人中又有十人地位稍高。其余人才是普通骑兵。 容宁忧愁:“不会要等萝卜黄了才打我吧?” 其中一位千户长忍不住反驳容校尉:“容校尉,人叫罗卜藏青,不会变黄。更不叫常青的萝卜!” 另一位千户长沉默:重点是人家根本不是萝卜。 容宁幽幽叹气:“算了,管他是不是萝卜。我们去练练兵认认路。” 半点军令没有收到,每天只能带着骑兵轮流出去训练。 众人听从吩咐:“是!” 韶阳二十六年转眼入冬,进入到二十七年。 冬天的边塞愈加寒冷,容宁与骑兵们有了屋子可以住,却也被边塞深深震撼。雪能够比鹅毛更大,挤压淹没大地。马一出门,雪能埋到马匹腹部,几乎无法正常出行。 雪挤下来后几乎无法化开。 野心勃勃的罗卜藏青啃下了更多的土地,也不再攻打别的部落,而是选择暂时休战,调养生息。 容宁双手穿上了手套,带着骑兵们拿着长枪去老百姓屋顶上戳雪。要是不将雪戳下来,老百姓的屋子会承受不了积雪而坍塌。当然,门口的雪也要铲走一些,不然一开门雪就能淹到屋里。 谁家过年要是需要宰杀牲畜,她也会屁颠屁颠带着人一起去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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