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川:“……”思念个什么?这不算欺君吗?欺骗连带欺负,陛下何故要受这个罪? 容宁迫害够郭院判的药库, 施施然摆手离开:“进宫去了,你要成亲的时候叫我。” 本来还想说点什么的郭川,听到这话哑然失语,最后好笑应声,到本子上记录下容宁过来拿走了那些药品。出账哪怕是给好友,太医院也是要记录的。 容宁折返回永安园,拽着大包小包,一个个和门口侍卫解释:“你看,这个是太医院的药。见过吧?提神醒脑用的。这几瓶是草药丸鲜花丸药油。太医院拿的。这个是我临时路过看见的糕点,我自己吃。这换洗衣服。” 侍卫面无表情让位,示意人进去:“你不用告诉我。”一般来说,他们已经不需要查容宁的随身物件了。 容宁看不入眼:“怎么能不查。不知道民间出血案,多是枕边人!我和陛下——”哦,这个好像不能这么说说。外面都有谣传了。 话风一转,容宁义正言辞:“那是一般君臣么?是注定要在史册上被浓墨重彩描述的君臣。知道历史上这么浓墨重彩描述的君臣,晚年都是如何的么?” 要么差点葬在一起,要么五马分尸车裂。 侍卫们听不下去了,赶紧挥手。 求人走,不想听。 容宁大包小包进门,直嘀咕:“怎么一点不机灵。” 她把东西搬运到帝王寝宫隔壁,再去找秦少劼报备。不搬不知道,一搬发现秦少劼换了个书院。这次的书院外面有亭有景,还有一大片果园。 秋日正好,枝头果子沉甸甸压着,被收了一批分发给了宫里人,结果还是很多。如今秦少劼身边的太监宫女大多当起了采果的农户,势要在果子落地烂掉之前把这些全摘了,送给朝中文武官员。 只要书房中的帝王一侧头,就能看到一副秋收采摘图。 容宁每回到永安园,都能对帝王骄奢有新的认知。 她恭敬过去,等人通报后:“陛下。臣回来了。” 再一抬眼,意外发现她当初送给秦少劼的木鸟再一次被拿了出来。粗糙的木鸟与桌上那些造价不知几许的文房四宝毫不匹配。 容宁不得不承认,秦少劼有一种很奇特的能力。他能够在每回骗了人,或者做了一点什么事之后,在下一刻细枝末节处又让人起不了任何脾气。 先帝会不知道秦少劼喜欢装病?不可能。太医院在先帝掌控下,就连郭院判哪怕在宫中懂揣度后宫女眷的心思,也不会去瞒或者骗皇帝。因为他大好前程,是想要在太医院活着,而非半路被杀。 秦少劼的先生会不知道秦少劼装病?也不可能。说不定还是他推波助澜,让秦少劼装病打消一部分人的警惕心。 贤妃,也就是现在的皇太妃,一向是后宫少见的明白人。 他们都不会去为秦少劼装病而恼怒,或对秦少劼有什么偏见。大抵是很容易发现,面前这个体弱但处事果断的少年,慢慢成长,哪怕心逐渐变狠,会用计杀死亲兄弟,送人去守陵,终究留着仁慈柔软。 是对他在意的人,仁慈柔软。 秦少劼抬起头对上容宁:“京郊可有什么阻碍?” 容宁收回乱七八糟的念头,反馈禀告:“没有。众人多是体谅。再说他们名下其实不止那么点煤炭生意。陛下会记得他们的好,臣说给他们美言几句,他们就果断应下了。” 秦少劼收回视线,语气不善:“怎么美言?不该扰民是本分,还要朕去吩咐。不知分寸。” 容宁配合附和:“陛下说得对。” 她想到其中恶劣,半点没觉得自己有错的瑞亲王义子。算了,不告状。留他一条小狗命。下次要是惹到她,她亲自把人捶一顿。 这事其实没什么好说,上命下从,能解决最好。哪怕其中有人私下逆反,那也是少数。抓到罚,以儆效尤。扰民碍事的顺天府也能处理得了。 容宁正大光明站在那儿,看秦少劼兢兢业业批折子。 年轻的帝王头发衣服一丝不苟。每天都将他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衣服也穿得相当舒适好看。天气转凉,到了冬天该要披上绒绒的大袄。 冬日的衣服厚重,会愈加气派,愈加好看。 容宁欣赏的同时,琢磨。那就下次吧,下次装病,就给秦少劼一个教训。把那药油给帝王狠狠腰上擦一擦。揉捏手法嘛,她很懂。 正琢磨着呢,外面太监又禀:“婉儿公主到!” 秦少劼和容宁同时扫向门口。 门口秦婉儿双眼泛红,含泪冲进书院。本朝一般不行跪礼,她贵为公主当场进门,朝着秦少劼的方向跪下。 她俯身叩头,趴在地上带着哭腔开口:“陛下,我要出永安园!我要出京城!” 容宁一头雾水。她几天没来永安园,怎么好像几年没进宫一样?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突然说要出京城了? 就秦婉儿这种自小娇生惯养的公主,出去之后怎么吃怎么穿怎么住?要是碰上意外找谁处理事?别的王爷出京好歹有自己的谋士,秦婉儿只有身边宫女。 秦少劼搁下笔:“怎么?” 秦婉儿抬起身子,依旧跪在地上,喃喃开口:“她疯了。” 容宁隐隐约约觉得话指代的应该是皇太后。一般来说帝王太过年轻,太后会负责垂帘听政,再是文官辅佐。好在秦少劼本事大,要了文官辅佐,不需要垂帘听政的太后。 秦少劼靠到椅背上:“说说。” 秦婉儿哭得难受:“她要我嫁给姚锦澄。” “姚锦澄?”容宁惊了,“瑞亲王义子,就算是名义上的义子,没有血缘关系。你们的关系也太近了。”瑞亲王和先帝是兄弟,孩子就是堂兄妹关系。 姚锦澄一天到晚想要改姓,要是哪天姚锦澄改姓成秦,这婚事还算不算? 秦婉儿是全然无法接受。 她本来就爱哭,说起这事眼泪止不住落:“瑞王妃送了信来,说自己自私,想要孩子生不出来,认了一名义子又不想让没有血缘的人真挂在自己名下。我没有成婚的话,和他结亲算是成了一家人。” 容宁:“皇太后同意了?” 秦婉儿咬唇:“她说我们不是真的堂兄妹,也不是一个姓氏。以后去了瑞王府,一切都是姚锦澄和我的。与其嫁给一个不知道几品的官员,不如依旧留在宗室。” 容宁本来不想告状,现在一下子告状的念头起了。 姚锦澄非良人。这种自私自利凉薄性子的人,能够短时间拿出耐心对秦婉儿,但长时间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一旦秦婉儿没有可利用的点,到时候下场凄惨。 秦少劼正要开口,外面太监又喊:“锦衣卫徐缪凌有要事求见!” 比起这种婚事,锦衣卫的要事让秦少劼更在意。 他吩咐全盛:“拉人起来,到边上先坐下。” 全盛应声,忙上前去扶婉儿公主。容宁搭了把手,和秦婉儿用气音说着:“那人不行。他前两天还想约我踢蹴鞠。这和你求亲几乎是前后脚。” 秦婉儿一听,当场哭大声:“他怎么那么不要脸,还找你踢蹴鞠勾勾搭搭的!” 书房就那么点大小,四周又安静。 容宁:“……”这不算她告状吧? 秦少劼手指在椅子上扣了一下,微敛神情。
第62章 书房里, 秦婉儿年纪最小。 按照大乾女子十五岁成年,秦婉儿才成年没两年。她经历的事自小到大细数来说,真是说起来微妙, 说残酷是残酷, 但对于凉薄的后宫来说,又好似没什么。 她性子一向来是骄纵的,这种骄纵里夹杂着天真。以至于在帝王书房里为了个人私事吵吵闹闹,半点没有规矩。 坐在位置上的秦少劼开口:“禁言。” 秦婉儿泪眼朦胧,正想要再哭两句, 结果对上了七皇兄的视线。以往在她认知里,从来都是看不出什么情绪的黑眸里,带着一丝强势的不耐。 如同在永安园里最深黑夜中不掌灯的夜晚,豁然能将她整个人吞噬。 秦婉儿被吓得声音吞了回去, 不由打了一个哭嗝。她慌忙捂住自己的嘴, 一时只想着: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 面前那总是生病体弱, 几乎游离在人群中的七皇兄, 变成如今这样的呢? 是他一直如此, 拥有着帝王威严, 而她从未发现过么? 秦婉儿以为那天的烤肉, 是七皇兄放松下的善意。现在来想,是善意, 只是真正对的人不是她罢了。 在永安园内越来越敏锐的秦婉儿,眼睫上挂着泪珠,人却安静下来。 门外, 受召进来的徐缪凌,一进门发现书房里不止皇帝一人。容宁在不稀奇, 婉儿公主在有点稀奇了。他轻扫一眼当没看见,朝着帝王行礼:“陛下。” 秦少劼:“什么事?” 徐缪凌取出怀中信件,交给全盛。全盛递交给秦少劼。 徐缪凌开口:“山西暴雨加剧。臣恳请前往山西救灾。” 山西求助的折子还没到,原在那儿的锦衣卫已经先一步将消息送了回来。秦少劼打开信件看起来,神色一点点肃然。 现在山西有何祥、宝坤以及工部侍郎、郎中,四位京官坐镇。只是何祥负责的不过是暂时的控场,以及替惜薪司选优质煤炭。 宝坤身为指挥使,负责的是了解当地的情况,进行一些官员处理。顺带他要负责将那些个百姓送回去安置妥当。但凡有官员在其中没有处理好事,宝坤有权禀回京城,让帝王下令处理官员。 工部则负责带去的是税收优惠,以及要进行一些对山西石炭地形的勘测,做出往后多年的开采规划。 一切井井有条,但没人想到暴雨又来。 本来山西石炭矿多,能够用于种植的地方相对其他州府就少一些。如今再来的这场暴雨,会将更多的矿洞直接淹没,也殃及当地无数农田。 百姓做工没处做,粮食没的吃。冬日将至,他完全可以预料到山西百姓今年会有多难熬。 秦少劼:“已有天灾,不可多人祸。” 他将信放在桌上:“但这不是锦衣卫的事。” 徐缪凌沉默一顿:“臣另有事禀,望陛下屏退众人。” 容宁在边上正大光明听着事呢,结果…… 她和徐缪凌以及帝王的关系,算在要被屏退的人! 她内心唉声叹气,拱手:“臣带婉儿公主去洗脸。” 秦少劼应声。 容宁带走秦婉儿。全盛主动退出书房,叫人给婉儿公主端一盆洗脸水。 书房门窗全部被关上,三个人在外面听不见里面的任何声响。 容宁没关注秦婉儿如何洗脸,关注着书房关着的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朝中上下所拥有的秘密更多。秦少劼上位和她全然无关,好友现在属于锦衣卫,也要一心向着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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