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子然是王仲宣的字。”他一边说,一边朝着鹤语看去,眼底深处,有些打量,“你之前就知道?”
第54章 竹马 他先前说起王仲宣时,鹤语的确说过自己知道这人。 但是,谢夔不知道她口中的“知道”,竟然是这么熟悉。 一般只有亲近的人,才知道对方的表字,也一般只有朋友,才会直呼对方的字。 谢夔一时间不知道自己的妻子,跟自己的好友,究竟是什么程度的熟悉。 鹤语“嗯”了声,这事儿本来也不是什么秘密,“以前在上京城里见过。” 只不过,她见到王仲宣并不是在什么才子才女的诗词会上。 但那些事,鹤语显然不想多说。 谢夔:“之前倒是没听你提过。” 鹤语回答得干脆,没一丝一毫地拖泥带水,“也算不得非常熟悉的,对我而言,就是比陌生人熟悉一点,也要跟你聊聊?” 谢夔听出来她语气里的不满,眼眸深沉地看了她一眼,打住了话题。 “他喜欢吃什么?我记下,明日让厨房的人做几道他喜欢的。”鹤语问。 待客之道,她还是懂的。 谢夔听着她的声音,的确很平静,不像是跟王仲宣有什么深交的样子,便随口报了几道在酒楼中王仲宣常点的几道菜。但在心里,谢夔却是觉得更加迷惑。既然鹤语跟王仲宣没什么交情,却能这么熟悉对方的表字,以至于一听,就能反应过来,这是为什么? 谢夔今日的确是抽空回的府上,晚膳还没用完,钟世远就来了府上,带回了今日的消息。 谢夔匆匆扒了两口饭,疾步去了书房。 鹤语这一次倒是难得没有说他吃饭的动作看起来不文雅,只是朝着谢夔离开的方向看了看,随后叹了一口气,忽然觉得没了什么食欲。 “都撤了吧。”鹤语说。 珍珠能看出来自家主子的心情变得不太好,但涉及到上京那位,她不敢多嘴。 前几日,鹤语在府上无聊,让人在撷秀楼旁边的院子里搭了一秋千,这时候鹤语就靠着秋千上,荡了荡。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府上点了灯。 虽说到了暮春,这几日也没有那么凉,但夜里总是有风的,玛瑙从房里拿了件披风,搭在了鹤语肩头。 “殿下,不如回去歇息吧。”玛瑙劝说。 往日这时候,鹤语早就因为跟着夏小姐锻炼了一天,累得筋疲力竭,恨不得直接倒在床上就入睡。 今日,实在是有些反常。 在上京城里的那些事,虽然已经过去了好几年,但玛瑙又怎么可能忘记? 无非是年少时期的一段过往,即便是已经过去,但又无法真正忘记。 鹤语:“我想再吹吹风。”她说。 今晚谢夔不明显的探究之意,她不是没感觉出来。 但莫名的,她就是不想告诉对方。 她的确是跟王仲宣不太熟悉,这一点,她没有必要骗谢夔。 她跟王仲宣之所以能认识,无非是因为王仲宣跟如今的左相之子陆云青交好而已。而她,跟陆云青算得上是一句“青梅竹马”。 当年陆云青作为她太子哥哥的伴读,从小时常出入宫中。而她又备受帝后宠爱,哥哥们去太学时,她即便是什么都听不懂,也装模作样背着装好了的笔墨的书袋,吭哧吭哧跑去听学。 陆云青生得一表人才,不论是小时候,还是现在,都是如此。 他脾气又好,鹤语很难不喜欢粘着他。 后来再大一点,她逃学,陆云青帮忙掩饰。她被先生罚书抄写,陆云青就模仿她的字迹,让她在一旁睡大觉,而自己则是默默抄写一下午。哪怕至今为止,跟她们相熟的皇室弟子,也有不少人知道新科状元郎陆云青,能左右开弓,同时写出两种截然不同的字体。一种,是陆云青自己的,而另一种,则是带着少女的柔软和秀气,那是属于鹤语的笔迹。再后来,聚会时,她抚琴,路青云便能在一旁作画。 两人看起来是如此登对,以至于皇后曾经私下里问过鹤语的态度,问她是否愿意嫁给陆云青。 而陆云青,的确是她理想中的未来夫君的模样。 那时候,鹤语时常溜出宫,去陆府。 陆云青跟王仲宣是同窗,还一同参加过殿试,一个是状元郎,一个是探花郎,平日里惺惺相惜,互相引为知己。 鹤语便是在陆府认识的王仲宣,她时常听见陆云青提及自己这位好友,赞他胸怀大志。 只不过后来,王仲宣还是离开了上京。而鹤语自己也没有想到,她有朝一日也会离开上京,来到这般偏远的朔方境内。又在这里,再一次遇见王仲宣这人。 鹤语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她甚至压根就没有感觉这时候谢夔的出现。 抬头望着天空的明月,她其实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再想起陆云青这个人。她向来不是喜欢回头的性子,错过就是错过,不会再迷恋过去。但是今日,因为王仲宣,让她沉湎了一下过去。 谢夔出现的时候,鹤语还在看着天上的圆月。 不知不觉,又是十五。 珍珠和玛瑙倒是发现了谢夔的出现,但后者一个眼神,直接让两人噤声。 谢夔取代了玛瑙的位置,站在鹤语身后,替她摇着秋千。 鹤语还没任何觉察。 珍珠和玛瑙在后面看得一阵心惊胆战。 “珍珠,你看这灵州的月亮圆吗?”鹤语问,只是她这话似乎并不是真要珍珠给个回答,她甚至都没有回头,自顾自道:“跟上京的相比呢?” 难得的,鹤语话里透出了一股寂寥。 这是这么长时间以来,谢夔从未在鹤语身上见过的情绪。 在他面前的鹤语,总是鲜明的。她会生气,会高兴,会娇气,但是唯独不会像是眼前这样,那背影那看起来孤零零的,单薄又可怜。 谢夔抿着唇,只是安静地给鹤语推着秋千。 他想起来,眼前这傲娇的公主殿下,来了灵州,跟背井离乡也没什么区别。她在这里,不算是自己的话,一个亲人也没有。灵州不似上京城的热闹,这些天他让她在府中不要出门,鹤语也就真的没有再出门。 想到这里,谢夔心头像是被什么蛰了一口,有些细细密密地发痛。 这一次,不等鹤语再说什么,谢夔已经弯腰,一手勾着鹤语的后背,一手勾着她的腿弯,直接把她从秋千上横抱了起来。
第55章 心猿 谢夔:“外面冷,就算是看月亮,也能回屋看去。” 鹤语在最初感到身体忽然腾空时,被吓了一跳。当意识到现在在自己身后的是谢夔后,她嗓子眼里的那声低呼,顿时就被她咽回到了肚子里。 是谢夔啊。 暂时能让她安心的人。 鹤语心想着。 可能是被今夜这不合时宜出现的十五的圆月扰乱了心神,勾起了心底潜藏起来的那么一点点足够无穷回味的相思之情,让她难得在人前,尤其是谢夔面前展现出了无措的脆弱。 鹤语伸手勾着眼前人的脖颈,最后仍由着谢夔抱着自己回了撷秀楼。她的脑袋,枕在男人的胸膛上,感受着耳边传来的砰砰有力的心跳声。在这一瞬间,这熟悉的心跳声,竟让她感到了意外的踏实。 等回到内室,谢夔刚把鹤语放在了床上时,就听得身后的人发出一声闷哼。 谢夔早就知道鹤语不是能忍痛的人,现在听见她这声闷哼,几乎立马转头,目光锁定了她的那张瓷白的小脸蛋,皱着眉头问:“怎么了?哪里痛?” 鹤语听见谢夔这话,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肩头。 今天她跟夏涵今在校场里,练习过多次反手擒拿的招式。不论是夏涵今在教学过程中,还是她学会后,用在夏涵今身上的练习,现在这两边的胳膊都有些使用过度,以至于现在靠在床头,都让她感到了一阵痛。 谢夔则是在看见鹤语的动作时,脑子里就已经知道了她为什么不舒服。 谢夔有些无语,他是真不知道鹤语为什么对想学武这么执着。她这样娇滴滴的小公主,哪里需要这些?可偏偏从现在看来,鹤语还很感兴趣,要是他叫停的话,恐会惹得鹤语不太高兴。 “让我看看。”谢夔伸手拿下了鹤语放在肩头的手,开口说。 鹤语皱眉,“不用了,让珍珠她们进来吧。” 她可不想要让谢夔再次给自己上药,尤其是想到前几日晚上,就是眼前这男人不管不顾,非得要自己脱了裤子上药,那种令人羞愤欲死的场景,她可不想再经历一次。 “你这是肌肉劳损过度,可能是发肿,可能是扭伤。”谢夔坐在床沿上,目光直视着面前的人,因为鹤语的不配合,语气有些微微发沉,“你确定珍珠她们能比我更懂?” 谢夔虽不说自己已经精通医术,但是像是鹤语现在这样的跌打损伤,他却再精通不过。 平日里在军营中,这种小伤太常见。 谢夔在说完这话后,就走到了一旁的小柜子跟前,从里面取出来了一瓶膏药。 他没有再说多余的话,也不劝说让鹤语听自己的,就坐在床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在床榻上的人。 这模样,似乎只要鹤语不妥协,他就不会离开,一直保持着这姿势一般。 鹤语从未见过谢夔这般固执又无耻的人,她能感觉到自己整个人都被谢夔的视线笼罩。身边这个男人的目光,就像是滚烫的岩浆,快要将她灼伤。 最后,败下阵来的人是鹤语。 她主动挪开了自己的视线,不看谢夔,声音听起来却是有些发虚。 “好,但是你休想做别的什么事情,只能上药。”鹤语说,她以为自己这警告,会让人收敛,却不知道,她越是这般模样,越是容易引起男人心头的征服欲。 谢夔在听见这话时,就忍不住笑了。 他轻笑的时候,整张脸上的严肃的色彩,似乎在这一瞬间就烟消云散。那生动而被雕刻得极好的五官,似乎终于从面上那一层冰凉的盔甲后走了出来,绽放异彩,英俊得让人无法无视。 自带风流,和洒脱不羁。那笑容,能令无数闺中女子折腰。 “嗯。”谢夔答应了鹤语的要求,虽是答应,可是他这声“嗯”,偏偏又显得轻佻不已,惹得听到他声音的鹤语一阵耳红。 那件带着暗纹的银白色的里衣半褪下鹤语的肩头时,露出了一截雪白的香肩。 谢夔感觉到似乎自己鼻翼间的那股降真香的气味更加浓郁了,同时,还掺杂着些别的味道。 这股味道对他而言也不算陌生,他曾经在鹤语身上闻到过不少次,似乎是她涂抹在身上的香膏的味道。 从前谢夔身边没有女人,他从来不知道原来有小娘子身上的味道这么好闻,令他心旌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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