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奕在车外站着听了一会儿,蓦然觉得公主还是当年那个公主,爱笑爱闹,爱耍一点小小的心机,可对谁都存着善良的心,即便是他。 车窗再次被打开,芷兮皱眉道:“怎么还不出发?” 冯奕回神,浅浅一笑,道:“好,咱们出发。” 本来冯奕一行只有五六个人,如今公主既要同行,冯奕便不敢掉以轻心,又调派了两名护卫,暗中跟着他们的人也增加了些,这才向着禹州出发。 第52章 禹州与京城相隔千里,冯奕上次去禹州,是一路快马加鞭,片刻未得停歇。 路上跑死了好几匹马,还是花了足足十日才到禹州。 这次芷兮乘车同行,为了让她舒适,行进速度只会更慢。也是他有意压着速度,尽量每晚都在城镇下榻,避免了风餐露宿。 他们天亮出发,到了傍晚天色擦黑时,才到了一处镇子。虽小了些,但总比露宿野外要好些。 车队在镇上最大的客栈门口停下,王奇进去与掌柜交谈,冯奕则下马走到马车旁,敲敲车窗道:“公主,今夜就在这家客栈歇下吧。” 芷兮与红缨的兴奋劲只维持了半日,午后,她两就开始在车内昏昏欲睡,无论闻人萍怎么逗她们,二人始终提不起兴趣。 出远门实在太累了。 但她也没想过半途而废,只是困意怎么也抵挡不住,两个人睡得东倒西歪,闻人萍只好坐到车夫旁边去,把车内全留给两个娇弱的姑娘。 冯奕的声音将她吵醒,芷兮舒展了下蜷缩的有些酸疼的身子,睡眼惺忪的伸出头去。 “到了吗?”她的声音又娇又媚,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冯奕看见她说话时还伸着懒腰,脑海里一下子想到刚刚睡醒的小猫,便如同她现在一样,可爱的模样仿佛能将人融化。 他眼底带笑,温和道:“还没有,公主累了,今夜先在这歇息一晚,明日再赶路。” “哦。”芷兮伸手推了一把她旁边睡得口水都快流出来的红缨,又道:“你们不要公主公主的叫了,我作男子打扮,称呼公子即可。” 冯奕顺从道:“是,公子请下车。” 芷兮此时已经完全清醒,她满意的点了点头,再次扶着他的臂弯下了车。 这时王奇与客栈掌柜也出来了,王奇在冯奕的暗示下改了对芷兮的称呼,随后道:“回公子,客栈已经包下来了,您的房间在二楼左侧,公子请。” 那客栈掌柜是个中年人,他这客栈虽是镇上最大,但这镇上人烟稀少,前头不远便是繁华的京城,富庶人家大多宁愿多走一段路到京城下榻,他这小客栈几乎没有迎来过什么贵客,今日却有人财大气粗的要包店,且出手远超于包店本身的价格,掌柜笑得几乎合不拢嘴。 他一眼就看出来来人身份不俗,那白衣公子长得眉清目秀,举止文雅,想必就是这伙人的主子。 他弯腰讨好道:“公子里面请,本店每间客房都打扫的干干净净,您请里边走,需要什么您尽管吩咐,小的保管您住的舒坦。” 他的笑容透着无比的满足,芷兮也不由被这笑容感染,心情愉悦了不少。 她从迷迷糊糊的红缨腰上扯下钱袋,取出一小块金锭子,递给那掌柜,道:“别的都罢了,只是等下本公子需要很多热水,还要劳烦掌柜的。” 那掌柜的双手接过金锭子,连声音都带上了颤意:“公子您放心,你要多少,我给您烧多少。” 得到了答复,芷兮便放心了,随即带着红缨闻人萍大步踏入了客栈。 那掌柜还站在原地,瞅着手上那金灿灿的玩意儿发呆。 冯奕使了个眼色让随行侍从各自回房休息,他缓缓走到掌柜身旁,一手按在他肩上,看着像是轻飘飘的没用什么力气,可掌柜的却觉肩上犹如千斤之石,他两膝酸软,几乎站立不住。 “客……客官?”掌柜的声音都几乎带上了哭意。 冯奕在他耳侧冷笑了声,声音压得极低:“离她远些。” 掌柜忙不迭点头,额上冷汗涔涔的往外冒。 刚才的白衣公子多么和善啊,就像是菩萨一般,可这位,这位就像地狱的使者,真是天差地别的存在。 * 掌柜的很快就将热水准备好,她让闻人萍从车里拿下药包,放在热水中浸泡了一会儿,便让闻人萍去喊冯奕。 冯奕很快就过来,芷兮指了指房间的浴桶,道:“脱衣服,进去泡着。” 在外头威风凛凛的掌印大人滞了下,随即乖乖的绕到后面,脱掉衣物泡了进去。 房间的门大开着,芷兮就在窗下坐着,撑着腮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房间里出奇的安静,冯奕见她今日似乎不打算替自己行针,遂道:“公子,今日不用针了吗?” “不了。” 行针不可急于求成,他身子的亏损不是一日两日了,如今任何的办法都只能徐徐图之,太急躁反而坏事。 冯奕又道:“公主昨日进宫,是为了向宸妃辞别?” 芷兮道:“嗯,才刚开始替你治疗,中断太长时间我怕前功尽弃。” 所以,她跟来的目的,其实是为了自己吗?冯奕舔了舔干涩的唇瓣,到了嘴边的疑问又咽了回去,他转而道:“公子医者仁心,臣实在是感动。” 有些事情,不能挑的的太明。 芷兮唇角无声的弯起,是医者仁心吗?她也说不上来。 冯奕这个人,总能令她生出一股莫名的亲切之感,就好像他们很久以前便认识一样,但她绞尽脑汁,就是想不起记忆里何时出现过与他相似之人。 也许就是这点微妙的亲切感,让她不忍眼睁睁看着他死吧。 说到宸妃,冯奕又想起了她所患的血枯症,宸妃虽千叮万嘱不能让公主知道,但他一想到来日宸妃若真的油尽灯枯,恐怕公主会痛不欲生。 几番沉思后,冯奕再次道:“公子可听说过血枯症?” 芷兮本沉浸在自己心里对冯奕复杂的感情里,听他说到血枯症,她瞬间回了神。 “听说过,患此病者,多为女子,初期只有干咳无力,面色苍白等症状,看着与风寒无异。慢慢的,便会出现吐血的症状,任何药物都不能缓解,直至最终将体内的血吐的一干二净。血枯而死。” 芷兮回忆着自己从医书上看过的关于血枯症的记载,末了疑惑道:“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冯奕没有回答,只是反问道:“的确无药可治吗?” 芷兮抿了抿唇瓣,叹息道:“或许吧,反正我是没看到过有医好的记载。” 若如此的话,那公主岂不是要眼睁睁看着宸妃病逝? 冯奕略微沉吟,声音虔诚,“公主,能否帮臣一个忙?” 他从没有用这样的语气说过话,芷兮狐疑道:“你说来看看。” “臣的母亲,便是死于血枯症,这些年,臣每每忆及母亲过世时的惨状,便食不下咽,夜不能寐,臣恳请公主,能否研究研究血枯症,臣不信这世上有无治之症。” “你这么看得起我吗?”芷兮好笑的问道,多少杏林圣手对此症都束手无策,她就更不用提了。 冯奕道:“臣信公主。” 他在浴桶中低了低头,乞求道:“请公主研究此症,莫要让其他人再遭受母子分离之苦!” “……好吧,我试试。”芷兮沉默后终是应了下来,就当是为母妃祈福了。 第53章 芷兮并不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她既答应了冯奕,便也下定了决心去研究这血枯症。 之后每到一处城镇,芷兮便会派人去城里搜罗一些医书典籍,白日里在马车上,她便不停歇的去研读这些医书。 只是到底不是什么简单病症,眼瞧已经到了禹州了,她还是半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寻到,关于血枯症的记载更是寥寥无几。 她也不至于自负到认为自己短短一月就能攻克血枯症,只是这样一点进度都没有,芷兮不由有些气馁,再加之禹州天气炎热犹如盛夏,她胸口更像是堵着一团浮火。 到了禹州城,住进冯奕提前派人买下的一处两进院落,芷兮还是秀眉紧蹙,红唇抿起,捧着医书头也不抬,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红缨与闻人萍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只得小心翼翼的伺候在一旁。 冯奕见她如此,心下有些不忍,然而一转念,又觉得比起他日知晓宸妃患病的伤心,眼下的烦闷应该也算不得什么。 只是饭菜都快凉了,公主还是捧着医书埋头苦读,丝毫没有进食的意思。 冯奕瞪了一眼闻人萍,闻人萍一摊双手,又指了指红缨,意思红缨都不敢去打扰,她就更不敢了。 冯奕又去看看红缨,红缨倒是当着他的面唤了句公主,可却如石沉大海,半点涟漪都未起。 他叹了口气,温和道:“公主。” 回应他的是芷兮翻页的声音。 “公主?” 回应他的是芷兮低声读着医书上记载的声音。 冯奕顿了顿,声音提高了些:“公主!” “做什么叫魂似的喊个不停?”芷兮终于抬起了头,语气恶狠狠的,像个张牙舞爪的小狼。 冯奕从未见过这样的公主,下意识的僵愣片刻,这才和声煦语道:“公主,饭菜要凉了。” “哦,那你不早些说。”她放下医书,埋怨着移到了饭桌前,自个儿吃了起来。 冯奕:“……”他觉得这样的公主真是可爱。 * 翌日,冯奕只身去了之前楚恬在禹州所住的院落。 说是院落,其实就是一处破败的小土屋,堪堪能遮住风雨。 小土屋坐落在禹州城的沙皮巷尽头,此巷又名“乞丐巷”,皆因这里住的都是些穷苦人家,楚恬一个疯癫之人,能在这里活下去,全靠好心的领里平日施舍。 上次发现楚恬的踪迹,他直接派人来将其带走,他自己倒是没有出面,是以这小土屋还是他第一次踏足。 屋内陈设十分寒酸,只一张土炕,上头铺着一张破了好几个洞的毛毡席。冯奕环顾屋内,几乎没发现有其他稍微像样些的家具,只角落里放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像是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 冯奕捂着口鼻,用脚尖拨了拨那些垃圾,并未发现什么可疑之物。 他动了动靴履,出了屋门,原本空无一人的屋前不知何时多了些灰头土脸的村民,他们个个手持农具,一脸戒备的望着眼前这个与他们格格不入的男子。 冯奕淡淡回视,不动也不出声。 见这孤身一人的男子脸上丝毫没有显露出惧意,僵持的村民终于忍不住了,有人壮着胆子道:“你是谁?为什么跑到舌头的屋子来?” 冯奕轻轻掸了掸衣上的灰尘,反问一句:“谁是舌头?” 那人嘴巴向冯奕身后的小土屋努了努,道:“这不就是舌头的家吗?舌头的失踪该不会是跟你有关系吧?” 舌头?是说楚恬吗? 冯奕面上不动声色,徐徐道:“各位误会了,在下姓楚,出门在外只是为了寻找族中一失踪多年的亲人,只因种种线索都指向这里,是以才会闯入这间屋子。” 他一番话说的不轻不重,确保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听见。 众人不知他所言真假,戒备仍未卸除,但人群中已然传出了窃窃私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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