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勒马在冯府门口停下,门房很快迎了上来,冯奕却没下马,他看着武安侯府的马车,眼眸微微眯起。 那马车上面挂着一个“裴”字的铜牌,应该是鸿胪寺卿裴寂家的马车,裴寂的女儿与许家的女儿是闺中密友,二人常常会上门拜访对方,这本不奇怪,只是,今日裴府马车前边的小厮,却很眼熟,冯奕确定,那小厮是大公主的侍卫所扮。 大公主的侍卫出现在这儿,那大公主在哪?冯奕冷笑一声,这事情有点意思,看来他得让王奇去查查。 安庆帝在永安宫待了好几个时辰,太阳即将落山时,才怒气冲冲的出来。他来时满面喜色,走时却面色铁青,显然是被气得狠了。 可安庆帝却也只是冷着脸坐上龙辇离开,并未对宸妃有所责备,这让宫里有心之人更加疑惑忐忑。 芷兮在偏殿等得都快睡着了,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人抚摸她的脸颊,动作温柔,像是对待稀世珍宝。 芷兮悠悠转醒,眼前模糊的人影逐渐清晰,她穿一身藏青色宫装,气度雍容沉静,高贵华美,正是宸妃。 “母妃。”芷兮软软呼喊一声,猛的扑进宸妃怀里,两行清泪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 宸妃摸着她的后脑勺,温柔哄道:“好孩子,你受委屈了。” 见女儿穿着素净,头上连支像样的发簪都没有,宸妃心里更疼,也开始后悔,或许她做错了? 芷兮将脸颊埋在宸妃腰侧,低低的抽泣着。她以往并不觉得委屈,自己一个人这么些年也过来了,世态炎凉早就看清楚了,她早就学会了低头做人。 可如今母妃一说,芷兮只觉得眼泪像是开了闸的洪水,怎么也止不住。宸妃也不劝她,只是时不时替她擦擦眼泪,她知道女儿心里定然是委屈至极,憋了这么些年,哭一哭,放松些也好。 芷兮足足哭了一炷香的功夫,才堪堪止住,只是鼻头眼睛通红,看着可怜极了。 红缨早就备好了热毛巾,见公主终于哭够了,忙递了过来,“娘娘。” 宸妃接过热毛巾,看了芷兮一眼,笑容可掬道:“红缨也长大了,更长漂亮了。” 红缨突然被夸,脸色羞红着回道:“多谢娘娘夸赞。” “这些年有你陪着公主,本宫很安心。” 红缨笑道:“娘娘折煞奴婢了,能伺候公主,是奴婢三生有幸。” 芷兮拿过宸妃手里的热毛巾,擦了擦脸凑上去道:“母妃,兮儿是不是也长漂亮了?” 宸妃爱怜的摸了摸她的头顶,笑盈盈道:“那是自然,我的兮儿是天下最好看的姑娘。” 大概在所有母亲眼里,女儿永远是最好看的。宸妃的话虽夸张,芷兮听了却很开心,眉眼弯弯,一张小脸笑意盈盈,拉着宸妃的胳膊撒着娇不肯松手。 宸妃吁了口气,吩咐红缨:“你去小厨房看看,晚膳我让他们准备你家公主最爱吃的菜,盯着让他们做的好些。” 红缨应声退下,芷兮知道母妃是有意支开红缨,怕是有事要说。她坐直了身子,唤了声母妃。 宸妃肃了神色,低声道:“你一定很好奇,你父皇为什么会放我出来吧?” 芷兮点了点头。 宸妃继续道:“因为我手里有他想要的东西。” 她并不说是什么东西,芷兮明白母妃不想告诉她,于是也不再问,只是有一点她不明白。 “那当初您为何不用这个法子,免了入冷宫之罪?” 宸妃长出了一口气,悠悠道:“不值,我从未打算将那东西交给你父皇,这次若不是为了救你,我也不会说出来?” “救我?” 宸妃无奈笑道:“你父皇让你去北齐送死,你还不打算告诉母妃吗?” 芷兮强颜笑道:“女儿是去和亲,哪里就是去送死了。说不定还能在北齐觅得如意郎君呢!” 宸妃看着殿门,目光似乎正向着太极宫方向。她冷笑道:“放心吧,母妃必不会让你嫁去北齐,谁出的主意,谁去嫁吧!” 第6章 芷兮微微讶异,她自不会天真的以为一切皆是巧合,钦天监肯定是受了某人指使才会对父皇那样说,可却没想到身在冷宫的母妃也知道。 微微转念一想,倒也能理解,母妃在深宫多年,不至于两眼一抹黑,半点人脉也无。 “母妃定会让你父皇给你赐一门好亲事。”宸妃顿了顿又道,语气中透着十分的肯定。 芷兮未免觉得母妃有些异想天开,好亲事,能轮得上她么?武安侯府的亲事就是个例子。 她心里这么想,面上却并不显露,以免母妃不开心。想了想道:“母妃,您知道是谁指使的钦天监?” “暂时还不知道。”宸妃摇了摇头,眼眸一眯:“这宫里,恨我们母女的不外乎就是那几个人,一个个去查,总能查到。” 其实宸妃心里已经有了八成的把握,只是还需要最后一步确定罢了。 太极宫,安庆帝一回来就大发雷霆,将太极宫打砸了一大半,瓷器碎片散落一地,一室的狼藉像是被土匪抢劫了。高永文等人丝毫不敢上前相劝,气头上的安庆帝格外暴虐,曾经就有个不长眼的小太监,在他生气时劝慰,结果反倒被安庆帝给砍了脑袋。 高永文明白,只有让安庆帝自己将怒气发泄干净,打砸尽兴了,他们才敢出气,在此之前只能安安静静的趴跪着,就算被砸破脑袋也不能吭声。 安庆帝手脚并用,又砸又踢,嘴里还不停的咒骂:“贱人,贱人,居然敢要挟朕,敢跟朕作对?” 他一想到宸妃趾高气扬,丝毫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的样子,就恨不得啖其肉,喝其血。 可能怎么办?她手里有他迫切想要的东西,还有自己的把柄,安庆帝不想成为史书上被后世唾骂的罪人,只能小心翼翼的顺着宸妃的心意,以免她一个不开心,将他的把柄昭告天下。 这让安庆帝越想越憋屈,也越想越后悔,他就不该听那些人瞎说,动了平阳,等同于动了宸妃的逆鳞。 怒悔交加的安庆帝本来已经气喘吁吁,仍是强撑着将大殿一角的琉璃花樽给踹翻在地,这才喘着粗气坐下。 殿内再次恢复死一般的寂静,众人忙屏住呼吸,生怕自己的呼吸声打破了这让人浑身发寒的寂静。 正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道声音:“皇后娘娘驾到!” 这声音如同久旱甘霖,让太极宫众人大大的松了口气,如此紧绷的气氛,他们谁也不敢做那个出头鸟,这时就算飞进一只苍蝇,于他们来说都是救星。 皇后头戴紫金凤冠,身着大红色金银丝鸾鸟朝凤服,气定神闲的走了进来。 她看着太极宫满地杂乱,安庆帝头发散乱,衣衫褶皱不齐,吃惊之余又有些如释重负。 她以为皇上该是很高兴才对,没成想居然与她一样怒不可遏。有时候她觉得她与皇上真像,就连发泄怒气的方式都一般无二,她的凤仪宫也被她砸的凌乱不堪。 皇后微笑着上前行了礼,安庆帝并不理她。皇后面上闪过一丝尴尬,随即又浅笑着起身,“皇上怎么发了这么大的脾气?高公公,还不快叫人收拾收拾,小心绊着皇上。” 有皇后发话,这些人才一个个动起来,捡碎物的捡碎物,扫地的扫地,不消多少功夫,就将太极宫打扫的焕然一新。 至于那些被安庆帝打碎的,皇宫最不缺珍宝玉器,换新的即可。 皇后来时带了酸梅汤,炎热的夏日喝来解暑最适合不过。她接过侍女手中的汤蛊,倒了一杯递给安庆帝,安庆帝本就口渴,他也懒得亲自拿,就着皇后的手一饮而尽。 喝得急了,嘴角不□□下几滴。皇后眼中露出一抹厌恶,却还是拿着帕子替安庆帝轻轻擦拭。 见安庆帝情绪平复了些,皇后这才开口:“皇上何以动这么大的怒?” 安庆帝瞥了她一眼,冷笑一声道:“你别跟朕装模作样,内务府总管是你的人,你敢说你不知道朕是生宸妃的气?” 皇后自然知道,他就是听说皇上从宸妃宫里出来,生了好大的气,这才赶了过来,只是被他直接挑明,皇后很是尴尬,但也只能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微微垂目道:“皇上冤枉臣妾了。” 安庆帝懒得跟她做戏,转过眼干脆不看。 皇后面上也不恼,顿了顿又试探着道:“宸妃真是不知好歹,不感念皇上恩德,反而惹皇上生气。”她仔细观察着安庆帝的神色,见他神色如常,继续道:“皇上您何必去受她的气?” 安庆帝推开皇后,起身在殿中踱步:“你个深宫妇人懂什么?朕自然是为了大靖。” 为了大靖去受一个女人的气?皇后心里不以为然,嘴上还是拣好听的话说:“皇上为了大靖真是鞠躬尽瘁。” 朝政丢给司礼监,他倒跑去受一个女人的气,皇后想想就觉得讽刺至极。 不过这不重要,皇后在意的只有武安侯府。 “辛亏钦天监提前测了出来,否则平阳若是嫁了过去,后果不堪设想。” 这是提醒他呢。安庆帝烦躁的闭了闭眼,沉声道:“你放心,飞灵是朕的嫡长女,答应你的事朕自不会食言。” 听他如此说,皇后心里那根弦松了些。于是虚与委蛇了一番,谢恩后便匆匆离开这个让她恶心的地方。 安庆帝看着皇后恨不得飞起来的背影,一时心中悲凉。他问高永文:“你说这宫里的女人,有几个是真心待朕的?” 高永文唬了一跳,这话可不敢随意乱答,但安庆帝就看着他呢,也不能糊弄过去。高永文斟酌了下道:“皇上是娘娘们的天,娘娘们心里自然是很看中皇上的。” 安庆帝:“……”算了,他问一个阉人做什么。 芷兮连着好几日都在永安宫中度过,这几日风平浪静,她每日就腻歪在永安宫里,两耳不闻窗外事,过得甚是肆意潇洒。 于是也就不知道京城最近悄悄流起了一道传言。 有人说曾看见大公主在宫外与一男子私会。据说最先看见的正是前不久才从宫里告老出宫的老太监,大家一想,宫里的老太监自然是认得大公主的,看来这话是真的。 至于跟大公主私会的男子,就有些众说纷纭了。有说是武安侯世子的,有说是北齐使团的人,有说是司礼监掌印冯奕,更离谱的是有人说那男子是城西猪肉铺的李二。 大家自然不可能信堂堂公主会跟一个卖猪肉的私会,不过百姓不在乎这个,他们只图一乐呵。别的人倒也罢了,只这武安侯府的世子,跟五公主的婚约解除也没几天,怎么这么快又跟大公主私会了? 消息传到安庆帝耳中,气得安庆帝又是一番打砸怒骂,他派人去查这个自称亲眼看见大公主与男子私会的太监,最终却是什么也查不到。 流言越传越过分,更有甚者说武安侯世子与大公主早已私通,如今好不容易与五公主的婚约解除,二人便迫不及待的私相授受了。 皇家与武安侯府的声誉受了极大的影响。 安庆帝不能派人去一一堵住百姓的嘴,只能朝大公主撒气,也不管这个女儿到底出没出宫,他先罚大公主在列祖列宗牌位前跪三天三夜,并将大公主身边的人全部打杀,以示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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