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一哂,拍案道:“雁凌霄亲自派皇城司的人去查,你该去问他,问我做甚?” 雁凌云叹口气:“三殿下,现今雁凌霄风头正盛,您冲动行事……” 哗啦!长案翻倒,碗碟酒樽散落一地,瓜果骨碌碌滚到雁凌云脚下。 三皇子颤巍巍想站起身,又因酒醉手脚瘫软,藕节似的手指直戳戳指向雁凌云:“在你眼里,本王就是蠢钝如猪的白痴么?本王想做什么,还用不着你来教!” 雁凌云了然,看三皇子的反应,刺客居然真不是他派去的。雁凌云连忙告罪:“臣弟关心则乱,请三皇子恕臣弟失言。” 三皇子哼了哼,威胁道:“雁凌云,别以为你那个好哥哥当上皇子,你就能和他同气连枝。就你做的那些事儿,要是让雁凌霄知道,别说继承王位了,让你留条小命都够呛!你们沂王府,也不止你一个公子。本王听说你还有几个庶弟,你说雁凌霄更喜欢哪一个?” 雁凌云面色不变,仍端着一副清风朗月的君子架势:“臣弟明白。姜贵妃出身显贵,三殿下更是贵不可言,四皇子他……不过是个后来者,宗室们私底下都各有说辞。血脉不清就是雁凌霄的命门,就是陛下一意孤行也绕不过去。” 这番话说得三皇子心爽神怡,阖起眼皮,悠悠道:“你既然拎得清,本王就放心了。回吧,我倒要看看雁凌霄能查出什么名堂。” 雁凌云拱手退下。帐篷外碧空如洗,悬着白晃晃的太阳。他抬起袖子遮住刺眼的阳光,面上一片阴郁之色。 * “殿下要教妾身骑马?”连翘翘惊讶,慌慌张张挥手,“不成不成,我学不来这个。” “良娣成天在帐篷里呆着,岂不是白来一趟?”雁凌霄骑在马上,轻拍毛发漆黑发亮的马儿,让它稍安勿躁,“骑马说难也不难,我教你就是。”他夹紧马腹,一声呼哨后催动马匹。 连翘翘刚想往后躲,忽听得雁凌霄一声得逞的轻笑,脚下一空,竟然被雁凌霄一把搂过腰,打横坐到马鞍上。 “殿下——!”连翘翘吓得飙泪,埋在他肩头,环住腰背。 春风和煦,扬起连翘翘的发丝。马上颠簸,她的心跳得飞快,眼前的景致一晃一晃,满目青绿。马蹄踏起草屑,她闻到草根和泥土的腥味,银甲冰冷的气息,还有雁凌霄身上,被阳光浸溶后叫人熏熏然的杜若香。 雁凌霄带她走出扎营的山坳,避开人群,来到一片广袤的草场。 “下来走走?”雁凌霄亲了亲连翘翘的头发。 “好。”许是春风如酥,让连翘翘心绪舒畅,人也懒洋洋的。她后知后觉,雁凌霄不是想教她骑马,而是找个由头领她出来转转。 四下空旷,没有红药,没有小朱子,禁军的侍卫也都是远远跟着。连翘翘头一回生出酥酥软软的情绪,大着胆子搭上雁凌霄的手,飞身跃下马鞍。人扑进雁凌霄怀里,站稳了,手也没松开。 雁凌霄的手甲被她掌心的温度捂热,连翘翘手心汗津津的,偷摸在雁凌霄衣摆上蹭了蹭,仰起脸弯起眼睛笑,又握了回去。 “殿下,这儿真好。”连翘翘由衷道,“只有我和殿下两个人。” 连翘翘话说得直白,倒让雁凌霄不好意思起来。他喉头咽动,背过身搂住连翘翘,用身形挡住远处探究的目光。 “连翘翘。”他低声唤她的名字,下巴抵着她发心,“你要是愿意,可以一直只有我们两个人。” 连翘翘耳廓发烫,继而喉头一哽,为一瞬间相信雁凌霄鬼话的自己悲哀。 “殿下又在跟妾身开玩笑。”
第36章 🔒毒茶 “玩笑?”雁凌霄蹙眉, 他松开连翘翘,双手仍握着她的肩,“你曾说的倾慕于我, 也是在同我说笑?” “殿下。”连翘翘呐呐, “那怎么能一样?” 雁凌霄不解:“有何不同?” “妾身可以只喜欢殿下一人,但殿下会有许许多多的人陪在身边。”连翘翘心中酸楚, 一时也分不清自己是以假话叙真情,还是以真话诉假意,“等日后殿下有了妻小, 有了旁的良娣、才人,能偶尔想起妾身,已是妾身的福气。” 一旁的雁凌霄越听越窝火,像是一拳打在棉花里。他深吸口气, 平静道:“我不会娶妻, 也不会有别人。只要你老老实实待在我身边,就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 酸苦的泪意涌入鼻腔, 抵在上颚。连翘翘知道再拒绝就要惹雁凌霄不快,于是敛下湿润的眼睫, 抱住雁凌霄:“殿下说的话可当真?” “我几时骗过你?”雁凌霄覆上连翘翘后颈, 像安抚小动物一般, 一下一下地捋。可他戴着手甲,哪怕是温柔的抚摸,也冷漠如冰。 连翘翘心思微动, 埋首在雁凌霄胸膛,一股脑把午时傅绮文放的话说给雁凌霄听。 “傅绮文?”雁凌霄挑眉, “上回在沂王府牡丹宴那位傅六小姐?她来找你谋前程, 也是别出心裁啊。” 说完, 腹部就挨了连翘翘一记软拳,雁凌霄啧了声,屈起手指弹她脑壳:“连翘翘,你就窝里横吧。以后在外头受了气,别憋着,当下就发作了。要是不敢,你就回头跟我说,好叫他们从哪儿来的打哪儿回去。我的人,怎么能任由外人欺负?听懂没有?” 粼粼的云层在起伏的山峦上流动,落下涟漪般的云影。连翘翘捂住额头,破涕为笑。 远处,五皇子骑马瞭望山下的一双璧人,神色晦暗。 身后骑骡的小太监谄笑:“四……五殿下,四皇子和连良娣情意深厚,小的听说四皇子日日歇在连良娣屋里,保不齐明年这个时候就会为陛下生一位龙孙。三皇子出宫建府后陛下就要指婚,之后就是四殿下和殿下您好事将近了!” 啪!小太监从骡子上摔下去,松开捂脸的手,面颊上赫然一道血肉模糊的鞭痕。 “小的有罪,小的有罪。”太监连连求饶,额头又磕出一片青紫。左右扈从皆默默不敢言。 五皇子收回马鞭,俯视那位太监:“连主子的名字都记不清,人也不必留了。欸,带下去吧。” * 是夜,营帐外燃烛续昼,灯火通明。浸泡灯油的火把熊熊燃烧,荜拨作响。护卫们的人影一道道映在营帐上。 “殿下,您轻点,外头那么多人……都听见了。”连翘翘趴伏在兽皮地毯上,捂着嘴,掩去轻一阵重一阵的呜咽。 她早该知道雁凌霄的为人,白日里扯下脸皮说了那般甜言蜜语,等天黑定然是要在她身上找回场子的。 混蛋,十足十的混蛋! 一炷香后,风雨骤歇。连翘翘四肢乏力,被雁凌霄抱回榻上,还要打起精神给他换药。左臂紧缚的绷带散开,浸润点点鲜红。 连翘翘的罥烟眉一拧:“伤口崩开了,殿下你也真是的……” 雁凌霄哼了声,理直气壮:“我让良娣自个儿来,良娣不肯,可不得让我废些工夫?” 他裸裎上身,姿态放肆地倚在床头,还有闲心把玩连翘翘的发丝。汗水没入放松后依然线条明晰的块垒,紧实的肌肉汗涔涔的,在烛火下泛着釉色。 连翘翘别过脸,懒得搭理雁凌霄的调戏,草草穿好寝衣,隔着毡帘问小朱子要水。 不多时,小朱子就领着一队宫女、太监进来送水。 “小的估摸着良娣晚膳没动多几筷子,就自作主张问御膳房要了些热饭,这羊肉羹炖得烂烂的,这个点儿吃也不难克化。”小朱子打个千儿,让宫女们把茶水、宵夜挨次摆在榻边的矮几上。 “朱公公有心了。”连翘翘柔声说。 雁凌霄倚在迎枕上,问连翘翘要蜜果子吃。有个点茶浆的太监手生,被雁凌霄一横,居然手一抖,往榻上洒了几滴茶沫。 小太监放下长嘴铜壶,连连磕头:“四殿下恕罪,小的头一回伺候贵人,心忙意急,这才出了错。” “行了,下去吧。”雁凌霄有些惫懒,霎时,眼底浮现一丝冷意,指尖捻着的蜜枣倏地往正在给连翘翘倒漱口香汤的宫女腕间飞去。 哗啦!青玉壶砸得稀碎,香汤泼洒在绒毯上,滋滋冒着细泡,须臾,就将雪白的兽皮染成青黑。 连翘翘吓了一跳,钻进雁凌霄臂弯,身子跟着打颤。 小朱子瞠目结舌,好半晌才回过神,一脚踹翻宫女,再灵醒地扑到方才点茶的小太监身上,尖着嗓子嚎:“来人呐——有刺客!” 营帐外的禁军护卫鱼贯而入,一拥而上将两名刺客拿下,不待雁凌霄吩咐,就嘎嘣一声卸掉他们的下巴。 “把人看好。”雁凌霄起身,系好腰带,眼神冷冷的,“叫王璞来,连夜审问,天亮前告诉我结果。” 才从生死边缘走过一遭,连翘翘的心脏止不住狂跳,久久醒不过神。“殿下,殿下……”她抱着雁凌霄的脖子,如溺水之人抱住浮木。 雁凌霄搂住她不说话,直至夜深,方才长叹一声:“别怕。” * 天未明,皇城司王璞的折子业已呈到皇帝和雁凌霄案头。 四皇子接连两日遇刺,无异于照着皇帝的脸扇。皇帝大怒,打开折子看到昨夜下毒的太监、宫女自述受了三皇子指使,更是怒极:“好啊,朕纵容他多年,竟然宠出仇了?!把那逆子给朕绑来!” 三皇子醉倒在美人堆里,被殿前司的人绑在门板上抬来时,叫得像待宰的年猪。 姜贵妃早早听到消息,布衣荆钗跪在皇帝帐前,见状狠下心,照实了往三皇子脸上扇:“还不醒醒,跟皇上解释清楚?!” 又隔着门帘向皇帝求情:“陛下,三皇子是荒唐了些,但他万万做不出残害手足的祸事。您是他父皇,您最了解他。陛下,陛下——!” 皇帝皱眉,咳嗽几声,抬手让近侍把姜贵妃带下去。他望向双臂环抱,侍立在一侧的雁凌霄,长吁一口浊气:“姜贵妃说的,也未必没有道理。” 雁凌霄轻蔑地笑:“慈母多败儿。”而后抬抬下巴,让护卫给三皇子松绑。 三皇子咕涌几下,头晕脑胀着从地上爬起来,就听到皇帝质问:“你犯下滔天大错,可曾有过一丝悔改之意?” 理智迟来一步,三皇子环顾四周,总算明白自己是着了雁凌霄的道。登时怒发冲冠,不顾侍卫阻拦,就向雁凌霄扑去:“我没做的事,休想栽在我头上!别以为我不清楚你的心思,雁凌霄,你不就是想借此机会除掉我,再除掉老五。六皇子还是个奶娃娃,你也想除掉他吗?” 雁凌霄侧身避开,面露不屑:“三哥,那两位太监、宫女早年都在玉清殿做事,后又被你花了两锭银子支去御膳房。御膳房经手六宫膳食,说说吧,你想做什么?” 三皇子一愣,支吾道:“你……皇城司屈打成招的事也不在少数,你少拿莫须有的事情污蔑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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