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一刻,荆慕羽脑中紧绷的那根弦彻底断裂,那些崩裂的,撕碎的记忆一股脑地撞入他的脑中。 少年登时一震,望向苏子墨怀中的阿姊,心中生出一股异样的情绪。 然还来不及思考,常林突然折返回来,拽住他的衣袖,拖着他边跑边骂道:“你是傻了吗,想被烧死在这里?” 嘴上骂完,常林还是不解气,心中不禁腹诽,自从荆慕羽这对姐弟来了王府,他的任务就变重了,不光当起暗卫之责还要护好他们的安全,一个不小心还容易触怒王爷,想到这里,他又瞪了荆慕羽一眼,尤其是这个小兔崽子,最不让人省心。 众人行至一河边,一些零散的士兵跟着苏子墨冲了出来,剩下的人都跟着宋铮去追击苏子炎了。 依偎在苏子墨怀中的荆落笙忽而抬头,脖子往前一倾,朝他的肩膀狠狠咬了下去。 苏子墨顿时吃痛,手中一个用力,抓得她更紧,但面上却毫无埋怨之色,只当是她对自己的发泄。 良久,右肩处透过衣衫已渗出血迹,荆落笙这才松了口,盯着他的脸恨恨道:“七年前,闻府的那场大火是不是你下的令?” 话音刚落,苏子墨登时一震,僵在了原地,怔怔地望向她,七年前,难道她都想起来了? 只见她眼底染了一丝尘埃,隐隐中还透着一股恨意,他忽然明白了,怪不得她对他这般眼神,原来是她恢复了记忆。 下一刻只听她冷淡的一声,“放我下来。” “不是我。”苏子墨唇角勾起一抹苦笑,虽是望着她,但眼神却有一丝闪躲,“阿笙,你信我。” 当年他和宋坡兵分两路,他带人追击虎翼军,而宋坡则带人去追踪另一波,后来当宋坡烧掉闻府后,他到达时,已经晚了。 两人对视良久,荆落笙眼中情绪变幻万千,一瞬间划过愤怒,不甘,失望,哀伤,引起苏子墨阵阵心疼。 这时陡然冲过来一个身影,粗暴地抢过了荆落笙,厌恶地把苏子墨推开,“放开我阿姊。” 荆慕羽望向荆落笙的那一刻,眼中涌出无数复杂的感情,小心翼翼地将她靠在一棵大树旁。 “阿笙,你信我,当年闻府之事不是我的授意。” 苏子墨亲眼看着怀中的人被夺去,心中陡然空了,急切地又解释了一遍,“我阿姊为什么要信你!” 少年的反常属实让一旁的常林看不懂了,前来王府请求煜王帮忙的人是荆慕羽,现在人救出来了,翻脸不认人还是他,这个荆慕羽到底要搞什么! “不管阿姊信不信你,但是你逼迫阿姊是真,让阿姊对你卑躬屈膝是真,束缚阿姊的自由也是真。” 少年陡然回头,直直望向苏子墨,铿锵有力质问道。 “若是王爷当初肯放我们走,今日又何至被苏子炎折磨。” 少年的话一字一句直击在要害处,令苏子墨心肺剧颤,他凝神望向荆落笙苍白的脸,呢喃道:“是我的错,阿笙......” “阿姊不会原谅你。”少年现在仿佛浑身长满了刺,对苏子墨诸多怨念,“再说阿姊又凭什么原谅你!” 苏子墨甚感聒噪,乌黑的眸子透出一抹精光,凝向少年仿若一把利箭穿透而过,令人熟悉的压迫感又回归,“本王没有问你。” 少年的身形虽没有苏子墨高大,但也把荆落笙挡了个严严实实,“我与阿姊同气连枝,我的回答就是阿姊的回答。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 苏子墨简直被这个狂妄自大的少年气笑了,上前一步步逼问道:“你怎么照顾你阿姊,你照顾得了你阿姊吗?阿笙现在手筋脚筋被挑断,武功尽失,如果不及时疗伤,留下的后遗症你承担得了吗?如果苏子炎再次卷土重来,你怎么护你阿姊,凭你一副较弱的身躯,你护得了吗?” 少年一听到阿姊武功尽失,扭头朝阿姊望去,然阿姊却只是对他笑笑,少年的胸口顿时一窒。 另一边他又被苏子墨怼得哑口无言,但心中愤懑之气难消,“难道你就能......” 然而苏子墨还没等他说完,一把就将他推了开,“常林,你是干什么吃的,把他给我看好了。” “小羽......”荆落笙担忧地望向小羽,然身体却根本提不起力气,只能虚弱地喊道。 苏子墨蹲身,想要将她再次抱起,然荆落笙的头却往后躲去,尾音满是孱弱,“让小羽背我吧,我跟你走。” 苏子墨的手顿时僵在半空中,他抿了抿唇,而眼前人看他的眼神却仿若一个陌生人一般,他心脏顿时一抽,无力地放下了手,二人之间仿佛隔了一层跨越不了的鸿沟。他苦笑一声,转头朝荆慕羽示意过来。 荆慕羽立刻挣脱了常林的束缚,朝着荆落笙奔来,然后毫不客气地将眼前碍事的苏子墨推向一边。 少年托着荆落笙的肩膀将人背起,身上的阿姊很轻,他背得一点都不费力,可他眼眶却渐渐酸涩,少年走在前面,阳光洒在两人身上,拖着长长的影子,少年问:“阿姊,你痛不痛?” 身后的人趴在他身上,动了动唇,轻轻道:“没事。” “阿姊,我......”少年忽断了音,眼眶渐渐泛红。 “怎么了,你说。” 少年唇角微微勾起,转了话,“没什么,阿姊,明日我去给你买酥糖吃,吃了就不会那么疼了。” “怎么突然想到这个了。” 身后的人的声音很微弱,但同小羽说话时的语气却很平和。 少年梗了梗脖子,“之前阿姊每次执行完任务总会给我带,给我报平安。这次换我为阿姊买好不好?” 荆落笙听罢,轻笑了一声,语气带了点宠溺,“傻瓜,都告诉你了,阿姊不疼。” 她越是表现得这般平静,少年心中越是自责,他忿忿道:“都是因为我太废物了,连阿姊都保护不了。” 身后的人轻轻一颤,稍久道:“你还是小孩子,照顾好你自己就够了。” 少年微微转头,脸颊不经意间碰到她的落发,“我十四了,不小了。” “在阿姊眼里,你永远都是。” 一股股酸涩顿时在心中翻涌,清泪在眼底打转,少年哽咽道:“阿姊,谢谢你。” 身后的人微微一愣,她虽恢复了记忆,知晓小羽不是她的亲弟弟,但是他们之间的姊弟之情又岂是用血缘关系可以衡量的。不过今日小羽说话怎么怪怪的。 “你到底怎么了,平常一贯毒舌的样子,今日怎么换了副面孔?” 少年扯出一抹笑,声音也变得轻快,“我对阿姊一向都很温柔的,毒舌那是对别人。” “小羽已经很好了,不用再逼着自己做什么。” 安静好久,身后的人才传来一声低语,原本是脱口而出的感慨,也并没想让小羽听进心里去,然而少年听罢,却再也控制不住,一滴滴热泪滚落,肩膀也因抽泣而轻颤起来。 “哭什么。”她抬手抚过少年的眼眸,微弱的气息吐在他的耳畔,轻轻刮摩着他的心,“一切都会好的。” 少年听了,忍下泪,清亮的嗓音混着哭腔重重地“嗯”了一声。 少年背着她走了一段路后,背后的人已然睡了过去,正好这时煜王寻来一辆马车,他这才将荆落笙放于车厢中,他的动作轻缓而有力,小心翼翼的样子像是在捧着一件珍宝一样。 一旁的苏子墨把这一切尽收眼底,重拳紧握,目光死死地落在荆慕羽身上。 这一刻,嫉妒从心底迸发,一翻一翻地往上涌,那眼神恨不得剐了荆慕羽,但一看到荆落笙的病容,最终他还是止住了心里的疯狂,双拳渐渐松开,全身好似都泄了力。 荆慕羽若是胆敢喜欢上他的女人,他就...... 就怎样,他忽而惨笑出声,难道还能把人杀了?那样荆落笙会恨死自己吧。 ** 到达煜王府时,已经接近昏时。 煜王连忙传唤了赵医正给荆落笙诊治。 一番忙活后,煜王急问:“究竟怎样?” 赵医正捋了捋胡须,一派正经道:“肩膀处的箭伤是外伤,上药疗养即可,但是......”他顿了一下,眉头蹙起,“王妃的筋脉却是有点难恢复。” 一旁的煜王和荆慕羽皆睁大了双眼。 只见赵医正提了一口气继续道:“但也并不是没有法子,经过我手的病人,就算只剩一口气,也能妙手回天。待我开几幅方子,让王妃试试疗效。” 煜王和荆慕羽听罢,这才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赵医正说完,准备去煎药,刚踏出门槛,这时,常林拽了他过来,道:“你说话能不能别大喘气,看把王爷都吓到了。” 赵医正这才惊觉,眼神微微一愣,又朝里间看了一眼,才转头出了门。 屋内只剩下三人,安静得过分,气氛中透着一股诡异,还是小羽率先打破了僵局,“煜王爷,照顾阿姊的事情就交给我了,就不劳烦王爷你了。” 煜王的脸瞬间黑了,“荆慕羽,她是本王的王妃,还轮不到你。” 荆慕羽目光灼热,一副死犟到底的模样,“我是阿姊的弟弟。” 煜王听了忽然呵笑了一声,几乎就要将真相挑破,但还是顾忌到荆落笙的感受,终是隐了话,只道:“你是外男。” “我怎么就是外男了,没想到身为王爷,却是一股小家子气,拈酸吃醋都用上了,连亲弟弟都容不下。” 少年几乎脱口而出,直呛得煜王说不出话,他这句话虽意指自己,但在煜王眼里看来,却有更深的意思,让煜王不由得想到自己的弟弟。 他们姊弟两个的关系同他与苏子慎相比较,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就连母妃都偏向苏子慎,可当初犯错的人又不是他,凭什么让他大度原谅几乎害他丧命的人。 对于荆慕羽,他既嫉妒他们的姊弟之情,又害怕他们之间会酝酿出什么不可言说的情愫。 这无疑将他的害怕,嫉妒,占有欲全都赤.裸裸地揭开,把他的威严扔到地上踩。 他陡然一喝,“常林,把他带出去。” 煜王的声音立刻惊醒了床榻上的人,荆落笙缓缓睁开疲惫的双眼,但浑身好似被巨石压着,沉重地提不起力气,睡眼朦胧胧的,看不真切外面的情况,只能依稀听到一阵阵争吵声。 “原来英明神武的煜王也说不过我,只会把我往外赶,想来是根本无理可说。” “荆慕羽,你不要挑战本王的底线。” 煜王的确慌了,他知道荆慕羽永远是荆落笙偏向的人,无论这个怎么胡闹,做了多少蠢事,她都会偏向荆慕羽。 而他只能每天自责,惶恐,处于患得患失的情绪中。 荆慕羽的有恃无恐,嚣张的底气都是来自于荆落笙的偏爱,然而这更加衬得此刻的他是多么可笑,竟不择手段跟一个小孩子抢来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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