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舒雅没有反应,许妈妈往前跪行了几步,又哭诉了一遍: “大小姐, 您是我从小儿奶大的,我跟着您从南到北,路远迢迢,抛家舍业的到了这里。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忍心看着我家破人亡吗?那起子混账行子说了,要是明日还不上,就要来抢人!还要打折了我那儿子的腿……那人可是我出了彩礼娶回来的儿媳妇啊,要是就这么被拉走了,我往后还怎么有脸见人?再说了,福安他到底是您的奶兄,看在打小儿的情谊上,您也得搭把手……” 舒雅望着帐子一角上挂着的一个香囊,看了好久,也想了好久。从她记事起到母亲故去,再到出嫁,再到沈彦去世。桩桩件件的事发生的时候都有许妈妈在。她虽不曾给她提供过什么支撑,但到底是陪着她一路走过来的人。 许妈妈的谎言不用深究,只要略一思考就能戳穿。可她一直没有戳穿她, 她以为会有一天就此打住,不再发展,没想到拖着拖着就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不能再拖了,再拖着对谁都没有好处。 舒雅扶着榻沿,抱着肚子,缓缓起身,扯过一个隐囊垫在身后,让自己靠的舒服一些,才缓缓道: “妈妈疼爱奶兄的心我知道。这么多年,妈妈跟着我,没享到多大的福,苦倒是吃了不少,只怪我自己没本事,带累着大家跟我一起吃苦。我记得刚到京师,我就给了你钱,让你们在京师里寻一处房舍买下来,也算有个落脚之处。如今奶兄在京师,不管生意做的如何,到底算是有个营生。我也是有着身孕的人, 这些日子越发能体谅做母亲的对孩子的心。即然现在奶兄的生意艰难,妈妈不妨回去帮他一把,也不必整日在我这里对他牵肠挂肚,放心不下。至于他欠下来的钱,妈妈你也是知道的,我这里积蓄并不多,填不了那么大的窟窿,”说着,慢慢折身,从榻里面抽出一个暗格,从中取了一张银票,递了出去,接着道: “能帮的就只有这些,妈妈拿去救救急。从今日起,妈妈就回去照顾奶兄吧,往后不必再来我跟前了。” 许妈妈一听,心里就凉了,她想过舒雅可能出不了全部的赌债,但没想过她会打发了自己。她抹了一把眼泪,抬起头,想要再求几句,可是忽然间就对上了舒雅冷冷的眼神,她心里一惊,到了口边的话张了张嘴,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 看着递到眼前的银票,许妈妈犹豫了一阵子,扫了一眼银票上的面额:五十两,倒也够支撑过去这一阵子了。她颤抖着手接了过来,知道自此之后她们主仆之间的情分算是完了,跪在地上给舒雅磕了个头,没有再说什么话,起身走了。
第65章 微风起(6) 舒窈见许妈妈从里面出来的时候很是狼狈,脸上还挂着泪痕,看见了她只向她浅浅行了个礼,就直接走了。 不知道姐姐是怎么处置的,看来是已经处置完了,舒窈忙掀了帘子进了里间。 一进去,就看见舒雅半靠在榻上, 默默垂泪。心里叹息一声,舒雅真是一个极重感情的人,许妈妈这样待她,处置了她后她也还是不忍心。 舒窈上前,轻轻握住舒雅的手,道: “姐姐何必为了这样的人伤怀!” 舒雅拿帕子掖了掖眼角, 惨淡地笑了笑, 道: “倒也不是伤怀,只是觉得有些可惜。算了, 不说她了。你今日去请老夫人,她怎么说,可答应了要来?” 舒窈见她并不沉浸在感伤中,略放心了些,答道: “老夫人满口答应,很愿意来。只是蒋夫人那边,今日没来得及说。”想了想,觉得沈君琢和蒋夫人之间的事有必要告诉舒雅,毕竟她以后要长长久久地在这府里生活,有的事是需要在心里知道的,就捡关键的事和舒雅说了。 谁知舒雅并不惊奇,只道他们之间的矛盾她早就有所耳闻,不过今日闹得更凶了一些罢了。舒窈和她提起以后怎么在两府之间生活,舒雅倒是很看得开,她道: “这有什么难的。我只做好我的本分,以后守着孩子, 若是个男儿,就教他读书,若是个女孩儿,就教她女红。我不指望从夫人那里拿钱,不指望谁来供养着我,只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实在不成,我还有娘家,难道还让我过不下去吗?” 一席话,说的舒窈茅塞顿开,她笑了笑,道: “还是姐姐豁达!” 说话间春桃等人进来了,端着药碗,拿着蜜饯。舒雅接了过来,眉头都没皱一下,就一口气喝完了药。 那浓浓的药味儿,别说喝了,就是闻着,舒窈也觉得舌根发苦。舒雅喝完了, 她赶忙递过去蜜饯,看见舒雅被药苦的眼泪汪汪。 随着月份越来越大, 舒雅的身子更沉, 天天在榻上躺着也犯起了腰疼,整夜里疼得睡不着觉,又不敢乱动。请了郎中来,诊了脉,只说还是怀相不好,到了生之前最好再找个好的稳婆来摸一摸胎位。怀个孩子真真是艰难! 可即便是如此舒雅也一句怨言都没有,日日期待着这个孩子的出生。 …… …… 沈君琢从甘棠院里出来,并没有回揽月楼,而是直接去了宫里。一大早,赵飞勇就来传官家口谕要他进宫,若不是因这个耽搁了,还不会碰到蒋夫人。 九重宫建在京师的最中心,一条波光粼粼的银月河环绕着它,宫墙又高又厚,将里面的世界和外面隔了开来。远远的,就有禁卫肃立把守,闲杂人等一概不敢往前。 沈君琢坐着马车,马蹄声哒哒地敲打着地面,在空旷的御道上显得格外清晰。看见马车上的标记,又有赵飞勇坐在车辕上,那些密密匝匝的禁卫们仿佛木雕泥塑,各个站的笔直,目不斜视。 马车到了右安门,早有宫人打开了宫门,迎着他们进去。复又行了一段路,到了又一重宫门前,马车停了下来。 门口站着一个穿着一身红衣的小太监,手里拿着一把伞,马车还没停稳就跑了过来,也不管沈君琢下没下车,先恭恭敬敬地给他行了个礼,才满脸堆笑的说道: “大将军快随小的去九华殿,官家在那里等了您有一阵子了!”
第66章 月儿圆(1) 沈君琢从容地下了马车,扫了一眼红衣小太监,道: “你师父可在御前?” 红衣小太监将手里的伞砰地一声打开了,殷勤地给沈君琢打在头上。不知何时,空中开始飘飘洒洒地落着雪沫子。 小太监笑着道: “回大将军,我师父在御前伺候笔墨呢。官家从早起到现在,写了一个多时辰的字了。” 沈君琢点了点头, 没有再说话,步伐不紧不慢,由着小太监弯腰塌背地献殷勤,跟着他一同往九华殿里去了。 一进殿,沈君琢就觉得有些热的难受,他看了一眼侍立在两旁的宫女和太监,各个脑门子上都是一头汗。他把身上穿着的大氅脱下来随手交给身边的太监, 才往殿后面走去。 到了殿后,就见昭帝正站在一张书案后提笔写着字。听到脚步声,昭帝抬头,看见他后,还没等他行礼就招着手道: “沈卿快来,看看朕这个字写的怎么样?” 沈君琢也不好行礼了,走过去看了一眼在书案上零零散散的字。字写了很多张,乱七八糟地堆在案上,内容却都是一样的,都写着一个大大的“待”字。 看了一眼,沈君琢道: “官家这字写的有风骨,大气磅礴。” 昭帝轻笑了一声,随意地将手中的笔一掷,又捡起其中一张字来,举在面前上下仔细端详了一番,道: “沈卿觉得好吗?朕却觉得一般!” 说着,将手中的字随手一抛,那纸晃晃悠悠、晃晃悠悠飘到了沈君琢的脚面前。 沈君琢俯身将字捡了起来, 捏在手里,朝昭帝身边的大太监福全挥了挥手。福全会意,一甩拂尘,带着在殿后伺候的所有人都下去了。一时间,只剩下了沈君琢和昭帝二人。这时候,沈君琢才道: “官家是想说尚衣局死了个宫女的事吧?” 昭帝看着他将字小心翼翼地在书案上放好,自己从书案后面绕了出来,走到沈君琢面前,道: “沈卿你说,这宫里还有什么事是她不敢干的?难道有一天朕也得死在她手里吗?” 沈君琢一双深潭似的眼看向他,坚定地道: “不会,有臣在,断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昭帝愣了一下,而后讪讪笑道: “我知道,只要沈卿在,定能护朕无虞。朕就是很生气,不过是多看了那宫女两眼,她就能让人要了人家的命!这样的悍妇,哪里配当一个国母, 怕是连大户人家的主母都不配!想想朕这日子, 过得可真憋屈,民间还能因无子而休妻,朕连这个都办不到!” 沈君琢看着昭帝满满的抱怨,听完了,过了一会儿才道: “官家休不了妻,娶个小妾还是可以的。” 昭帝一听,来了兴致,问道: “可以吗?” 沈君琢点了点头,道: “以前不可以,现在可以了。圣人多年无子,目下宫里只丽妃有一个皇子,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官家就对不起江山社稷了。不管怎么说,皇嗣为大!” 昭帝大笑道: “沈卿说的极是,就按沈卿说的办!” 昨天到广州出差,本来以为飞机上可以好好写一写了,结果状态很差,写出来的又全都删了。删删改改很多次,没写出来多少字…跟大家道歉。我好好理一下思路,今天努把力。
第67章 月儿圆(2) 沈君琢从九华殿里出来,又去了衙门里呆了大半天。 他一直在想,尚衣局的那个宫女死的蹊跷,以圣人的脾气,还不至于办出这样善妒的事,更不会留下明晃晃的把柄给官家。可圣人身边的长史刚刚从尚衣局离开,那宫女就死了, 期间再无他人见过她。仅凭现在能掌握的消息,凶手还真是直接指向圣人。 一个茶盏在他手中捏了很久,从烫手到冰凉。他想了想,又自嘲地笑了笑。是不是身在高位的人都是这样,天然地不信任任何人,就算在别人眼里他是官家最信任的人, 也一样得不到他完全的信任。 他会背着他做一些自以为是的事, 若是能做好, 他也还算钦佩他是位明主,偏偏好多时候都会搞砸了,再用上他那些个小聪明,编个勉强说得过去的理由让他去善后。 就像这次,那宫女究竟是谁杀的,不必再深究。他更愿意相信那是官家自己的手笔,目的不外乎一箭双雕,让圣人背上个善妒的名声是一桩,借着这个机会再从朝中寻找助力是另一桩。 他明白他的心思,干脆帮他一把,把他想说出来的话直接说了出来,倒也显得他们君臣一心。只是这个助力选谁呢?朝里大大小小多少官员明里暗里都是丞相一派,选了他们的女儿、妹妹进宫,那不是给官家自己找帮手,是给丞相府的烈火烹油又添了把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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