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雅还是哭,说要不是她在这里,哪里会让舒窈遭受这样的危险。姊妹俩抱在一起说了好些话,舒雅又吩咐人煮了安神汤来,再三地感慨九叔真是救了大家的命。 眼看着夜色已经很晚了,舒窈不敢再耽搁舒雅休息,让人端来热水,服侍着舒雅洗漱一番后,看着舒雅睡了,方才回到自己屋里。
第78章 一念生(5) 只是即便是喝了安神汤,舒窈躺在榻上也无法入眠。这一天的惊惧着实让她不安,那个温暖的怀抱更让她忍不住回味,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脸颊果然发着烫,如果此时有人看见了她,一定会发现她的脸羞得通红。 一想到那个人,心里就有只小鹿咚咚跳着,隐隐的甜蜜铺天盖地地罩了上来,她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心底就又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一个更让人害怕的念头越来越清晰起来。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对沈君琢,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开始改变,从一开始的害怕,到后来无端的信任,再到现在这样隐秘在心底的情意。 原来很长时间以来,她见到他时心里隐隐的欢喜是这个原因,那些手足无措是这个原因,那些面红耳赤也是这个原因。她如何能这样!她怎么能这样!这情意啊,让她怎么面对?她还口口声声喊着他“九叔”,这个样子哪里是将他当成了长辈?她突然觉得有些羞耻,自己竟是这样见不得光的一个人! 而他呢,是朝廷里位高权重的大臣,官家的忠臣良将,他像一株挺立的修竹,又如一座巍峨的高山,在她的眼里他没有凶残,没有暴虐,有的只是温和与儒雅,他那样完美,她怎么忍心让自己去破坏他的完美? 舒窈觉得心口似乎压了一块巨石,一点点将她拖着往下坠去,越这样想着,越觉得心灰意冷,周身如在三九寒天一般,那心上像是插了一把刀,还是一把钝刃,一刀一刀,一点一点地对着她的心下手,直把一颗心割的鲜*血*琳琳,面目全非,支离破碎。 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了一夜,早上醒来的时候,舒窈就觉得有些头痛,摸了摸额角,竟是一片滚烫。原本坐了起来,忽觉一阵眩晕,复又躺了下来。 刘妈妈等人听到了动静,过来一看,吓得就要去请郎中。舒窈想要制止,后一想还是传出去些动静的好,也不必再找理由不出玉兰院了。其实自己摸了脉,果然是风寒邪气入体,少不得要烧上一阵子,倒也不着急,就由着刘妈妈张罗去了。 等到众人散了,她一个人躺在榻上,仔细地想了想那些似梦非梦的感受,心里只觉得惘惘的,那种疼痛的感觉又漫了上来,眼角忍不住流下了两行清泪,怎么办,怎么办?教她日后怎么面对他? 她在玉兰院里养病,一整日未曾出门,消息一早就传到了甘棠院。余老夫人差了梁妈妈来看她,拎了一大包药材,里面竟还放着两支五十年的老参。舒窈挣扎着起来,连说用不上,这样的好东西给她一个年轻人用岂不是糟蹋了。 梁妈妈笑着摇头,只道: “哪有什么糟蹋不糟蹋,给你是老夫人的心意,你收着就好。” 舒窈只得收下。又叫刘妈妈将昨日从大街上买的小玩意儿拿出来,挑了里面还算精巧的东西,交给梁妈妈,让她带给余老夫人。 梁妈妈见舒窈气色实在是差,不便打搅她,呆了不多时也就告辞了。舒窈昏昏沉沉,一整日连饭也没有好好吃,到了晚上却是烧的更高,浑身都疼的厉害,人也睡不醒。 舒雅让人出去再请郎中,换了方子后舒窈略好了一些,醒来还和她们笑道: “果然是医不自医。我尽在梦里张罗着怎么开方子了,还在着急怎么就是写不出字儿来!” 舒雅心疼她疼的直掉眼泪,还是舒窈知她一整日定是又没能好好歇息,怕她本来怀相就不好,万一有个闪失可了不得,反复道自己无事,劝她回去歇着,舒雅才回了房。
第79章 一念生(6) 夜色已经沉了,沈君琢走在路上,他想着今日提审那歹徒,奇怪的是那人受了刑,也依旧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更别提主顾是谁。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的确有人买凶,让他去劫走一位小姐。 那歹徒不过是个江湖组织的一员,才从河南到了京师,对京师里的一切都不熟,是只要给钱什么事都办的亡命之徒。和这样的人交易再妥当不过,万事不问,只要银钱开路就行。能找到这样的人,也是有本事的。 他锁着眉头,没想到府里竟能接二连三出现这样要人性命的事。这样的行事,倒很像是她的作风,狠辣果决,从不拖泥带水,一如当年老国公爷过世时前的做法,改了请立世子的奏疏,安排人去追杀他。 他对她的怀疑从没有淡过,只是一则始终拿不到任何证据,二则他想不通为何要对舒窈下手。她不过是一个云英未嫁的女孩子,对她能构成什么威胁?若说沈彦,还能让人想通一点,毕竟沈明赫在立世子的态度上继承了老国公爷,始终不甚明朗,一度偏向了沈彦,为了沈瑜,她不惜铤而走险,这还说的过去。可是舒窈又是为了什么呢? 他在黑暗中踽踽而行,偶尔一抬头,远处有灯火阑珊。只是那灯火不是属于他的,二十三年以来他始终是孤独一人。小时候,老国公爷自从发现他的才华,就对他特别看重,不但请了当时的大儒来做先生,还从外面找了拳脚师傅,君子六艺,他无一不精。可他毕竟小,要想学好这些,留在内宅的时候就少了,和母亲在一起的时候也就少了。他心里知道余老夫人对他的关怀不少,可却始终无法和她亲近起来。 北匈奴战场上有大漠的风沙,刮起来遮天蔽日天地混沌一片,刮完了人和牲畜都能被埋在风沙下面,只有顽强的芨芨草和红柳能冒出头。天晴的时候白日里烈日当头,露在衣衫外面的皮肤被晒得通红,晒不了一个时辰就火烧火燎地疼痛,到了晚上,又得生着篝火,裹着皮袄,才能勉强抗得过寒夜。 可那里也有美景,落日时天边的晚霞火红一片,磅礴地翻腾出多姿多彩的景象,将半个天空都染成深浅不一的红色。地上有篝火热烈,火上烤着的整羊发出哔哔啵啵的声响,一滴滴油脂顺着某个位置往下低落,火堆里很快窜起一簇火苗,肉香飘飘荡荡传得很远。有人取出烈酒,放声歌唱,烈酒在人群里一个挨一个地传下去,嘹亮的歌声从耳边直上云霄。 只是那份浓烈,那份激荡,却让他觉得分外孤寂。他的文韬武略在这里略有施展,很快就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卒变成了能领一队人马的斥候头子,周遭人声噪杂,他却觉得仿若在无人之地。回望故乡,他有些迷茫,他该思念谁?把谁放在心上? 那战场上刀剑无情,血水混着泥沙,很快就变成一片黑色,他结束了多少人的性命,数也数不清。杀的人多了,再杀人就变得麻木,或许那时候他真的已经面目狰狞,成了青面獠牙的恶鬼一般。所以那么多人怕他、惧他,把他当成地府里来的无常一般。可有那么一个人,明明有一双鹿一般胆小易惊动的眼睛,却敢迎上他的目光,和他对视,这一看就看进了他的心里,让他在孤寂的夜里也觉得暖意融融。
第80章 一念生(7) 一日未见,不知她过得怎样,可还安稳。他记得他叮嘱过她不要离开玉兰院,她应该会乖乖地听话,找个借口避不见人。 这样的话,她就一定在那里守着。她在做什么?她会想些什么?他攥了攥手心,似乎昨日里握住了她的手就一直没有放开,此刻还在他的手心里留下那滑*腻的感觉,冰凉的手指触动着他的神经。 脚步自有主张,已经带着他往玉兰院的方向走去,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梅园那道垂花门前。守门的婆子一见是他,脸上瞬间露出惊喜,慌忙上前,行了一个大礼,道: “大将军这么晚了要去西府么?”又看了看他的身后,虽跟着一个小厮,却不见提着灯笼,忙又道: “老奴这儿有灯笼,大将军若是走这条路可得打着灯笼点儿,这路走的人不多,可别滑着脚。” 沈君琢像是忽然晃过神来,顿在了原地。他怎么去找她,以什么理由去找她?他是她名义上的长辈,哪有长辈夜里还往她闺房里去的道理?就算他丝毫不在乎自己,他能不为她的名声着想吗? 他在原地转了个圈,抬头看了看头顶上的一轮明月,心中忽觉得寂寥,转身往回走去,给守门的婆子留下一句:“不去,你守好门。” 那婆子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她儿子是大将军从战场上救回来的,带着他们到了京师,又见他们无依无靠无生计,就安排她来国公府守个门。可惜她的儿子伤了一条腿,只能在家做些木工活计,否则跟在大将军身边也还是威风凛凛,就像那个赵飞勇一般。 她目送着沈君琢离开,身影消失在夜色当中,拍打着自己的双腿垂头丧气地回了值夜的屋子。 到了第二日,沈君琢打发小厮去请舒窈,想和她说一说那凶徒的事,这才知道舒窈竟是真的病了,一时心中焦急,却又无可奈何,真恨不得将玉兰院搬进东府。好在后半晌再差人去打听,就听说舒窈已经见好,方才略放下了些心。 到了正月十八,他让人送了口信给她,问她是否大安,又隐晦地说了有事相告。等在揽月楼的时候,竟有了些望眼欲穿的感觉,只觉得等了许久,才见桥的那头出现了那熟悉的身影,心情顿时就好了起来。 舒窈和刘妈妈跟着小厮,一同往揽月楼来。如今整个玉兰院里都将沈君琢当做大恩人,连他的小厮去了都受到了最高的礼遇,那小厮袖里拢着舒雅给的赏银,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就满满堆着笑。倒不是那赏银有多少,而是玉兰院里所有人对他的热情让他觉得受宠若惊。 他一路走一路半侧着身子给舒窈指路,仿佛她从来没来过一般。刘妈妈轻咧着嘴,因心里感激着沈君琢,看这个小厮也觉得格外顺眼。只有舒窈面上勉强带着笑容,心里却难过的紧。 几日没有见他,她就发现自己心里想的全都是他,挥散不去,忘却不了。她想着自己的不堪,不知道再见到他时该怎么面对他,一想到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伦常,如同一道天堑,将他们分隔开来,那心里的痛就如蚀骨一般,让她浑身战栗。 离那楼越来越近,她的心也越跳越快,她不能将他拉入被人唾骂的深渊,不能因为自己的自私让他背上骂名。可是她多么想见他啊,她知道他找她是要说那日凶徒的事,可是现在对她来说,那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 她心里忍着巨大的矛盾,脚步就有些蹉跎,刘妈妈不小心走到了前面,诧异地回过头看过来,她哪里敢让她知道她心里的这些秘密,只能强忍着难过露出个笑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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