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着道: “姐姐放心,等我见到了官家,一定和他提一提。” 丽妃当即笑逐颜开,拉住她的手高兴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又喊了跟在她们身后的宫女,接过她手里的一个小包袱,道: “这是一双软底的鞋子。其实昨日我见了妹妹的鞋,好看是好看,但那底子太硬,穿着不舒服,不如这双软底的,”说着,低头看了一下她的脚,接着道: “这是昨夜里连夜赶的,也不知道合适不合适,你试试,若是不合适,我再拿回去改改。” 程美人一时受宠若惊,她没想到丽妃会为她熬夜做鞋,接过那鞋子一看,针脚细细密密,鞋面上虽没有精致的刺绣,但胜在柔软,特别是鞋底,摸上去又厚实又软和,当即找了亭子坐下来,脱了脚上的鞋穿上试了试,没想到大小正正合适! 丽妃就笑道: “看来我这眼还行,也就昨日里那一眼,没想到这样合适。” 程美人穿上走了几步,果然觉得脚上舒服极了,如踩在棉花上一般。她向丽妃一再道谢,丽妃笑着摆手。 二人又聊了些花花草草的,丽妃觉得时候不早了,就和程美人告辞。 程美人身后跟着的嬷嬷眼神晦暗,陪着程美人回了重庆宫,拦着程美人不让她吃那莲子羹。程美人也不敢坚持,她也知道多少事就是从吃食上出来的,不吃就不吃吧,她也不缺这么一碗莲子羹。 重庆宫内堆着昨日皇后的赏赐,倒也没多少东西,却胜在精致。除了常规的绫罗绸缎外,还有些金银细软,在这些东西中,最显眼的还是几盆花卉。 可能是皇后擅长养花,送来的每一盆都枝叶繁茂,要么打着花骨朵,要么有花正在盛开,只有一盆仙羽绿萝绒与众不同,只有绿油油的叶子,不见有花。 程美人的嬷嬷就道: “花花草草的,在屋里放多了不好,还是都搬到外面去吧。” 程美人想了想,觉得都搬出去了有些可惜,就指着那盆仙羽绿萝绒道: “放下这盆吧,那些开花的有味道,闻着睡不好觉,倒是这盆长势喜人,放在屋里看着讨喜。” 嬷嬷看了看,见那整株都是养在水里的,拔出来查了一遍,什么都没有,心想着这样倒好,不必担心土里埋着什么不干净的,也就同意了。
第166章 鹧鸪飞(6) 深宫寂寥,数着豆子过日子,一日日从日升熬到日落,程美人觉得自己的光阴被拉的非常漫长,想起自己糊里糊涂就被送进宫来,糊里糊涂就成了宠妃,糊里糊涂地怀上龙种,从此天地就成了那小小的四方。 夜深了,她抚着自己平坦的小腹,想起昭帝那一阵紧似一阵的咳嗽,从心底深处泛出一阵阵寒意。这深宫里,她该何去何存? …… …… 舒窈手里攥着一个小小的纸条,心中的愤懑让她连饭都吃不下去。大成王朝像一个外表美丽的灯笼,看起来华丽,里面却是空的,又像一棵高大的古树,看起来枝繁叶茂,树干里却腐朽成了泥。 到现在她终于知道了她在驿站里遇刺的真正原因,还有更多个这样的事可能发生。荆湖北路荆州通判杨万广伙同知州曹文义,私自将人头税提高了三成,百姓苦不堪言,却求告无门。 舒窈又看了一遍那小小的纸条,上面的一行行小字如同一把把匕首一般割着她的心:隆化七年,荆州甘阳县水灾,死一百零三人,上报赈灾死三百二十八人,粥可照人;次年蝗灾,赤地千里,颗粒无收,饿殍遍野,知州遣通判赈灾,只见水光不见米粮。 荆州本是富庶之地,人口众多,杨万广和曹文义在任期间,人口丧失近一成,税赋降低近两成!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事,那杨万广和曹文义每三年一次的考绩还是优,送到昭帝跟前的政绩是一片花团锦簇、国泰民安。 舒窈恨恨地将纸条揉成了团。荆州也有民乱,今日这儿明日那儿,压下葫芦起了瓢,她倒不是多在乎大成王朝的江山社稷稳不稳,而是同情那些连死了都要被盘剥一遍的民众。 眼看着要进六月,官员的考绩就要被送到京里来。而负责官员考绩的,又恰恰是刘丞相。 舒窈在地心里走来走去,想起刚刚沈君琢说起北军缺粮缺饷的事,总觉得这些事貌似可以一次解决了。 大成王朝已经有二百多年了,太祖之前,天下四分五裂,割据成四五十个小国,各国之间征战不断。太祖原官拜周国骠骑大将军,以不杀俘虏、爱兵如子著称,渐渐地就有些小国投了过来,势力越来越大,最终脱离了周国皇室的掌控,一朝黄袍加身,麾下大军横扫千里,很快实现了江山一统。 太祖吸取了前朝覆灭的弊端,不再设节度使、都护府,而是将天下分成了二十三路,每一路下又辖着州郡,州郡下辖县。治军方面,不再让那些大将直接从地方上收取粮饷,而改为自行屯兵屯田加中央发粮发饷。 北军一直守着北境,与北匈奴抗衡。那里要找戈壁沙漠石头容易,想找出来地方种地可就难了。因此屯不了田,粮饷只能靠中央拨付。 如今北军的奏请递了上来,急等着要粮,而国库中却基本上没什么银子,户部两手一摊,说只能等南方夏收之后才能有些进项。 可沈君琢却担忧着,就算是南方夏收银粮有了,却没有办法运过去。那南北运河堵塞了两三年了,连小船都过的心惊胆战,更别提大船。
第167章 细思量(1) 舒窈想起她曾经问过沈君琢的话:如何才能证明父亲无罪? 沈君琢看了她好一阵子,终于开口道: “不用证明李大人无罪,只要证明丞相有罪就好。” 证明丞相有罪,天下人都知道他有罪,可天下人却都拿他没有办法,就连官家都敢怒不敢言,不能动他。 这是一件多难的事啊,她听了一时有些泄气,可一夜之后她又鼓起了勇气。若是因为害怕艰难就什么都不去做,眼睁睁看着亲人们隐姓埋名,李氏一族从此凋零,不管她自己能过上什么样的日子,她都会痛恨自己,懊悔一辈子。 就算是蚍蜉撼大树,她也要试上一试。 丞相的罪状很多都是明摆着的,官家不能动他,沈君琢不能动他,无非就是因为他能联合大半个朝堂,若是动了他,牵一发而动全身,很容易引起整个朝堂的动荡。 既是如此,舒窈将手中的一股丝线细细地分开,扯了一下,那被分开的细线很容易就断成了两截。她撂下丝线,让人备了马车,叫上任镖头,往一水间的后院里去了。 月明星稀,路上偶尔有那么一两个行人,不在夜市街段的店铺早已打了烊,偶尔有一两个亮着灯赶工的,街道上都是黑乎乎的一片。 天气热了,马车不再是四围都遮得密不透风,而是用了轻薄的幔子挂在上面,风一吹,那幔子能被吹起,层层叠叠地荡漾起来,如同花瓣一般。 舒窈坐在车里,一身男装,梳着高高的发髻,耳边有微风,脑后的发丝被风吹起,温柔地飘荡在夜色当中。 任镖头驾车从来都是稳稳当当,不疾不徐。马蹄落在街道的青砖上,响起清脆的哒哒声,车轴上足了油,倒是一点声音都没有。这样安静温暖的夜难免让人有了畅谈的欲*望,舒窈道: “还没问过镖头,镖头是哪里人士?” 任镖头一手控着缰绳,一手撑着膝头,一边驾车一边道: “我祖籍辽阳,家里祖上原也是农户,后来嫌种田实在没个收益,就将那田产卖了,到城里寻个差事。不想祖父一不小心惹上了官司,家里倾家荡产赎人,自此后一贫如洗。家父自幼就被送去武馆习武,想着以后靠着这个能有个营生。后来就干起了走镖的事,我也算是子承父业。” 舒窈哦了一声,正想问他可有家室,就见迎面来了另一辆高大的马车,马车是敞篷,正中端坐着一人,一袭白色的道袍,在月光下被风吹得轻轻鼓了起来。 两辆马车很快交错而过,舒窈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没想到在这里又遇到了刘国舅!她端坐在车里,还好马车顶上有幔子,想必在这融融的月色下对面也看不清她。 刘国舅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那辆挂着白色幔子的马车。这样的马车在这个季节很常见,世家子弟们、商家富户们不愿意顶着大太阳出行,一般都会挂了幔子在敞篷的车上。 他不过是瞥了一眼,那当中端坐着的公子身姿缥缈,墨发飞扬,他就有了想看清到底是何人的打算。原本他不该走这条路,却让车夫专门改了路线,迎着那辆马车走了过来。 在错身而过的一瞬间,有风吹过,那层峦叠嶂的幔子如同一朵盛开的昙花,在夜色中一刹那间盛放出惊艳,而那车里坐着的人,则像九天神明一般,美的惊天动地,静的一潭深渊,神圣不可亵渎。
第168章 细思量(2) 两辆马车越走越远,舒窈的心突突地跳着,再也无心询问任镖头的情况,一心要往一水间去。 她低声催了任镖头一句,马鞭扬了几下,马蹄声就紧凑了起来,不多时,就到了一水间的后院。 青山派众人对她已经熟识,不用通传就有人带着她往里面去。 对于青山派来说,黑夜的到来,他们的生意才刚刚开始。 一水间后面另有乾坤,只是区别于一般的生意场所,这里只在地上放着几盏气死风灯,昏昏暗暗的极不清楚,照在人脸上更是一片模糊。有几人站在厅中谈着生意,却是连话也不说,只需交出早就写好的悬赏事由,出价则是靠着手语。 青山派从来不议价,赏家出价多少,他们在所不问,只要有人接,他们就能从中抽成。舒窈走过那边厅堂,朝里面看了一眼,没有多做停留,就去见姚巍。 姚巍早已知道她来了,站在廊下等她,远远地就向她行了个江湖礼节。舒窈同样向他抱拳,等到走近了,舒窈却是仔细地看了一番他的面色。 姚巍笑着道: “依莫离先生看,我这病可全好了?” 舒窈轻轻一笑,摇了摇头,往里走去,直接在堂内的主座上坐下,等到有人上完了茶,才道: “姚掌门这病症是好不了的。不过倒也不必担心,只要远离那些猫啊狗啊的,就没有问题。” 姚巍在心里一晒,也不说透,择了一把椅子坐下,道: “先生让打听的消息都送了过去,先生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舒窈觉得自己抓住了青山派这只羊就可劲儿薅羊毛多少有点不道德,但谁让她没有别的羊可抓呢,只好对不起姚掌门了。她抿了一口茶水,放下茶盏,才道: “姚掌门派人去荆州吧,把荆州的事好好记一记,有些事总要呈到御前,才算是见了天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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