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国舅脚下生风,冷冷地嗯了一声,道: “查,若是有人敢作死,就让他死个痛快!” …… …… 在距离京师五六十里远的地方,一队信兵骑着马儿飞驰,眼看着夜色太深,不得不找驿站住下来。 前面的驿站不大,若不是门口挂了两盏灯笼,在这样的夜色中很容易被人忽略了去。 一群信兵呼喝着从马上跳下来,吵吵嚷嚷地进了驿站。过了一会儿,里面才缓缓亮起了几盏灯,有老头儿从里面披衣挑灯出来,见了他们,就往里面让。 有信兵是经常走这条道路的,见了老头儿有些诧异,道: “上个月这儿还是老徐头,怎么换了人了?” 那驿丞笑呵呵地道: “小爷您不知道,老徐头熬到了年纪,回家抱孙子享天伦之乐去了!这个月才换了我来,我姓焦,您叫我老焦头就行!” 信兵们都是些年轻人,风风火火,呼啦啦地进了屋子,没人再在意他到底是老徐头还是老焦头,只吩咐他拿吃的喝的来。 老焦头一叠声应着,不多时,从里面端出了新鲜的瓜果,卤好的猪耳朵,又有热汤面和酒水。 一伙人吃着喝着,对新驿丞的手艺很是满意,大大夸赞着食物的美味。待吃完了,就到了后半夜,一路风尘仆仆,这些年轻人们也都累了,进了屋就横七竖八地躺下来呼呼大睡起来。 老焦头也回了屋,假寐了一阵,看看天色已经蒙蒙亮了起来。他起身,哼着小调儿,从柜子里取出一个羊皮袋,进了那些信兵们住的屋子。 “年轻人啊,可真是能吃能喝!看看这睡的,多香甜!”老焦头看着一个个鼾声如雷的信兵,自言自语道。 找了找,从他们中间找到一个匣子,十分熟练地打开了匣子上的锁,从里面取出一个个羊皮袋,就着晨光看着上面的名字,找到了杨万广三个字,老焦头嘿嘿一声,将自己带过来的羊皮袋换了进去,又将匣子合上,上好了锁头,这才轻手轻脚地带着换出的羊皮袋走了出去。 清晨的阳光真好,带着泥土的味道,混着青草的芳香,凉爽又舒适。老焦头在驿站里走了一圈,就哼唱着回了后厨。 不一会儿,后厨里升起袅袅的炊烟,一股香喷喷的味道传了出来。
第204章 天下知(2) 信兵们睡了美美的一觉,闻着香味儿醒了过来。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了,有人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道: “往日里赶一天的路,也没这么累,昨日竟然睡的这么沉!” 不过醒来后神清气爽,又见桌子上摆着热腾腾新出笼的包子、米糕,还有老醋泡的花生、新切的猪舌头,几样时鲜得果蔬,心情就好了起来。 一群人热热闹闹地吃了,给老焦头打了赏,客客气气地道别。有人查看了一下匣子上的锁,见完好无恙,就放心地离开了。 看着那队马儿绝尘而去,老焦头笑嘻嘻地抹了一把脸,那张长满皱纹的脸竟然被他撕了下来,换成了一张年轻的脸。 …… …… 今日早朝取消了,这样的事隔三差五就会发生,大臣们觉得稀松平常,也不放在心上,原来该怎么做也还怎么做。 只不过今日丞相府里的气氛不大寻常,花园里用金灿灿的东西砌起来一座影壁,在阳光下好不耀眼。 仔细一看,那竟然是一根根金条!再仔细一看,每根金条上都有或大或小的裂痕,从裂痕里露出黑色的内里。见了的人才呼出一口气,原来不是真正的金条啊。 谋士立在地心,时不时抬头偷偷看一眼刘国舅,战战兢兢等待着他的发作。 刘国舅在手里盘着一串佛珠,一百零八子的香檀木珠子泛着柔润的光泽,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他轻描淡写的问道: “老爷子怎么说?” 谋士连忙上前道: “丞相爷说,杨万广不是这样的人,还是细细地查一下好。” 刘国舅冷冷的笑了一声,将手里的佛珠扔到了桌上,道: “查?还查什么?虎贲营的人不是他的亲信?那些人怎么说的?我早就说杨万广不是自家人,信不过。老爷子还是心善啊,什么人都要相信。” 谋士不敢接话,唯唯诺诺地什么也没说出来。 刘国舅看了他一眼,道: “等杨万广的考绩送过来,拿过来我看看。” 这个倒没什么,谋士连忙应是,退着出了门,去查那杨万广的考绩送到了哪里。 才出门,就听见屋里一声巨响,像是博古架倒了一般。 谋士长长舒了口气,加快了脚步往外走去。好在等到了晚上,那杨万广的考绩真的送了过来,他连看也没看,紧着给刘国舅送了过去。 刘国舅有一个专门放各种兵器的屋子,整整一面墙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兵刃,谋士到的时候,刘国舅的手指正在一一划过那些兵刃,像是正在选哪个最为趁手。 谋士往前走了一步,忽然一道寒光闪过,长刀落在了他的胸前,划过一道弧线,朝另一个方向劈了过去,谋士忙笑着赞到 道: “囯舅爷好刀法!” 刘国舅哼哼笑了两声,道: “比起大将军怎样?” 谋士翘起大拇指,道: “定然和大将军不相上下!” 哐地一声,那刀劈到了一张条凳上,条凳登时断成了两截。 刘国舅将手里的长刀拿到眼前看了看,不甚满意,随手将刀扔到了一边。有人上前递上了巾子,刘国舅擦了擦汗,将巾子随手一抛,接过了谋士手里的羊皮袋。 三两下打开来,抽出里面的东西看了起来。 谋士在一边紧张地等着,不时觑着他的脸色。原以为他会生气,没想到竟然越看越乐了起来,看完了,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他,道: “看看,老爷子还让查,这哪里还用得着查?连去荆州的人都知道杨万广跟咱们不是一心了,要不然,这考绩能写成这样?” 谋士接过来看了一眼,就被里面的内容震惊了,这可真不是惯常的内容啊,这么着送上去,砍他杨万广的头都绰绰有余。 刘国舅转过身,看着那一排兵刃,眉头上渐渐涌上了喜色,这可真是天助!荆州是个好地方,他这么多年他想把人换成自己的亲信,奈何这杨万广太得老爷子的心,一直动不了他,如今他敢这样做,可真是来送人头了! 心里虽有喜意,可他的声音还是不动声色: “就这样送出去,告诉吏部的人,该怎样就怎样!” 谋士犹豫了一下,被他突然转身的一个眼神吓得打了个哆嗦,忙应着是出了门去办事。 一个府里两个主子就是麻烦,主子之间神仙打架,殃及的可是他们这些小鬼啊! 到了第二日,吏部掀起轩然大波,这么多年了,从来没见过文采这么好的官员考绩,写出了情感写出了意境,将杨万广那些恶行抖了个清清楚楚,看的人感觉身临其境,谁看了都得将杨万广再骂一遍。 这样的考绩既然已经是送到吏部的,就成了能公开的秘密。有人赞叹那文章写的斐然,和吏部的人打着商量: “老兄,借我抄一抄,回去好给家中子侄们学一学该如何写文章!” 吏部的人眼睛一瞪,“那不行,这可是机密!” 求抄的人退了一步,道: “只抄片段,只抄片段!” 吏部的想了想,觉得这倒可以,不点名不道姓,又是个片段,应该没问题。挪了挪身子,很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就这样,杨万广在荆州的事很快在官场上宣扬了开来,连茶馆里说书的都编了故事。 铺天盖地的骂声传到刘丞相耳朵里,他知道再做什么都来不及了,只能将杨万广和曹文义像林侍郎那样当成弃子。 消息传到杨万广和曹文义那里的时候,已经是十天之后。二人慌了,反复思量自己没有得罪丞相的时候,连丞相派来编写考绩的人也是好吃好喝好招待,银子一分不少,怎么会有这样的结果? 二人细细商量了,一边派人去京师打探消息,一边又备了厚礼给丞相送去。谁知这两条路都是有去无回,派出去的人跟失踪了一样,一点回信都没有。 想想曾经的林侍郎,二人觉得后脖颈子发凉,难道丞相又要演一回清正廉明,要拿他们二人祭旗了吗? 越想越是心惊,越想越是害怕,指不定押解他们的人已经在路上了,看着眼前攒下的这份家业,由不得他们再做犹豫,二人干脆带着家私偷偷离开了荆州。
第205章 天下知(3) 往日还有些故交,说不定看在银钱的面子上还能收留他们一阵,等这阵子风头过了,再想办法找个妥当的地方藏起来就是。 反正手里的银子几辈子都用不完。 二人做好了打算,趁着夜色就出了门。 谁知逃了不到十里,就被附近的驻军抓了回来,当成奸细当场斩了首。 此事一出,那些丞相的拥趸者们心里都打起了鼓,一个林侍郎不算,连杨万广和曹文义这样每年孝敬那么多银子的,对丞相忠心耿耿的,都能随时被丞相抛弃。不知道什么时候,只要需要,怕是自己也会成了丞相棋盘上不要了的子儿。 荆州一时无主,驻军们从杨万广和曹文义的宅子里抄出上百万两的银子,都用酒坛装着放在地窖中。得了命令的驻军,除了将一部分银子留作己用,其余都往北境运了过去。 此是后话。 日子一天天过,监牢里暗无天日,若不是每日里还有人送来三餐,蒋夫人几乎不能分别出到底是什么时候。 刚到了监牢,她还自持着身份,不吃那看不清是什么东西的饭菜。她总觉得就算是为了国公府的名声,为了沈瑜的将来,沈家也不会置她于不顾。 再不济,还有武阳侯府,她无论如何是从侯府里出去的,有着嫡长女的身份,他们也不可能放着她不管。 她的人生不可能就这样落幕。 她鄙夷着其他牢房里那些女犯人,嫌她们脏,嫌她们臭,嫌她们疯疯癫癫。可是她等啊等,等到实在不能忍受饥饿,不得不将那些黑乎乎的东西狼吞虎咽地吃下,她的眼泪就流了出来。 等了一日又一日,等不来有人探视,连提审也没有等来。她发现她开始变得和那些她看不起的女犯人们一样脏、一样臭! 从记事起,她从来没有自己照顾过自己,吃喝自有人送过来,什么时候都是最合她胃口的东西,穿着更是不用说,早起就有人服侍着她穿衣。 而到了监牢里,吃的怕是连猪狗都不如,穿的几日不换就馊臭不堪。更让她崩溃的是,那臭烘烘的嗖桶,得她自己刷! 吃喝拉撒都在一个地方,那嗖桶刷不干净,大夏天里就有苍蝇围着纷飞,更散发出一阵一阵的恶臭,将她熏的直犯恶心,呕吐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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