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卢大夫显然没料到,一个端方公子,也会有违背誓言的这天。这个疯子已经痴到骨髓里,再也唤不醒了。只要达成目的,他不惜付出任何代价,哪怕是遭受天谴。 “我是想过放她走的,而且也这样做了。”谢昭不置可否,伸手撩拨元筝的秀发,“可她自己又主动向我而来。” 如果不是当初元筝执意,谢昭根本不会舍得放弃。分明是自己和她先认识的,哪有眼睁睁看她嫁与他人的道理? 这样撕心裂肺的痛一生经历过一次就够了,谢昭不会再给元筝机会。 当元筝这次出现时,谢昭笃信这就是天命,他和元筝注定要彼此牵绊至死方休。所以哪怕她以后哭泣逃离,也绝不能离开自己半步。 卢大夫仿佛听到个笑话。元筝不是对谢昭厌恶不已,让谢昭不要再去打扰她么?怎么可能还会来找谢昭? 可谢昭神情认真,绝非说笑。 卢大夫愣住了,只能暂且压下满满疑惑,先为元筝诊断一番。 等检查完毕后,卢大夫瞬间明白了缘由,于是用同情的眼神注视着谢昭。 谢昭没理卢大夫的急切,示意卢大夫出来谈话,以免打扰到元筝。 临走时,谢昭仔细关紧房门,刻意嘱咐道:“看好这里。” 下仆们诚惶诚恐地应了,打起精神观察着一草一木的动静。 他们二人一路走至书房。见总算吵不到元筝了,卢大夫终于憋不住问了:“说说吧,她什么症状?” 谢昭分条析理,讲清自己和元筝的相遇经过。凭他和元筝的过往纠葛,再见到自己时,元筝可能心绪复杂,也可能避之不及,但绝不可能面露茫然,甚至无动于衷。 只凭这一点,谢昭就可断定,这其中必有异常。 这情况和卢大夫想得八九不离十,于是他直言道:“我检查过了,她失忆的可能性极高。” 失忆…… 初得知这件事实,谢昭心神空了一瞬。他们曾经相互纠缠的这十几年,没有任何人可以抹除,却被她本人全然遗忘了。 可紧接着,谢昭像是盯住了猎物,眼里划过一丝幽光。 没关系,他们还可以有未来。 等元筝醒来后,她不会再只想抛下他,而是会安心留在自己身边。 于是谢昭避而不谈,转而弄清另一件事:“阿筝为何无故陷入昏睡,而且迟迟未醒?” 卢大夫皱皱眉,神情开始慎重:“她后脑曾遭受过重器击打,这也是造成她失忆的主要原因。受伤之后,她还迟迟没有得到救治休养,造成营养不良,身体过虚。” 啪地一声,谢昭手里的茶杯摔个粉碎,他的目光变得危险起来。这是他护在手心,日夜疼宠呵护的姑娘,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竟被人害成这样。 卢大夫站在一旁,感觉身上汗毛竖起。他揣摩半晌——嗯,肯定是有人要倒霉了。 谢昭目光森寒,把这件事刻在心里,才勉强缓和着语气:“阿筝什么时候才能醒?” 卢大夫松了口气,语速拼命加快:“我给她开一幅药,再过几天便能醒来,然后多进补进补。只是后脑上那道伤口,之后还需好好将养。” 把正事说完后,卢大夫才开始好奇:“可我不是听说,她已经和谢怀远完婚了吗,那她怎么会在你这里?” 没看见谢昭阴下来的面色,卢大夫说得愈加兴奋,还想发一下善心:“是不是需要我帮一把,将她送回谢怀远院里?好说,那我顺道再多提醒谢怀远几句,这药方子……” “怎,怎么了?”谢昭身上的冷气恍若实质,逼得卢大夫头皮发麻,终于把音量变小了。 谢昭语气虽然淡淡,却是不容置疑:“她就待在这里,哪里也不会去。” “那怎么可能,她,”卢大夫像是意识到什么不对,大惊失色,“你不会是打算……可她该嫁给的是你弟弟啊!” 谢昭冷笑:“她本该嫁的是我。” 听他语气如此放诞,卢大夫动了动唇,战战兢兢地不敢反驳,只是咕哝一声:“那还不是你点头同意的婚事。” 卢大夫怂得太过彻底,音量低到谢昭没听清:“你说什么?” 卢大夫打了个冷颤,恍若无事道:“没什么,那我应该叫她元湘还是元筝?” 谢昭的心像是被触动了一下,眼神莫测。须臾,听他语气笃定:“叫她元筝。” 虽然都是她,但是元筝陪伴了他十几年,贯穿了他的青涩时光。也是在这期间,谢昭怦然心动,将元筝之名镌刻到了心间,所以谢昭还是最为熟悉这个名字。 他们又商讨了一些细节,对了词,确定等元筝醒来后不会出现纰漏后,卢大夫才起身走了。 临走时,卢大夫想着再给谢昭开一包药。可粗略一看谢昭的脸色,卢大夫明显一愣,惊异道:“你的脸色像是好多了?” 分明前不久还一病不起,怎么会突然好得这么快,难道是回光返照? 谢昭笑笑:“心病好了,病自然也不治而愈了。” 卢大夫看了一眼里屋,了然于心。以防万一,他还是又开了一些温养的药。 小心翼翼地走出门外后,卢大夫松了一口气。才想着谢昭竟没发现,正想快步离去时,忽听身后谢昭一句:“慢着。” 卢大夫冷汗滴了下来,嗓音发颤:“还有何事?” 谢昭一边为元筝捏了捏被角,一边漫不经心地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阿筝还有可能恢复记忆么?” 卢大夫打了个激灵。因他迟疑太久,谢昭好似发现了异常,侧头直勾勾地盯向他。 卢大夫在心里哀叹了一声。 果然没有逃过。 他一狠心,故意模棱两可道:“她伤得太重,应是没有吧。” 发挥了卢大夫此生最大演技,终于把谢昭蒙了过去。 这样啊。谢昭眸里晦暗:“没有便好,我们可以重新认识。” 在谢昭唇角勾起的一瞬间,卢大夫身后衣衫被冷汗彻底浸透。他强忍着衣着不适,含含混混地笑笑,装作镇定地走了。 这次,终于没被谢昭阻拦,让卢大夫顺利离开。 才出了世子院,卢大夫便开始一路小跑。等终于出了谢府,发现见不到谢昭了,他如释重负,才后知后觉地开始侥幸。 想要欺骗谢昭绝非易事。换做往常,这根本难如登天,怕是刚一开口就会被谢昭戳破。 可偏偏只有在今天,才会有一线成功的机会。谢昭把元筝看得比他命还重要,听说元筝出事,谢昭必定心绪不稳,所以才能被卢大夫骗过。 卢大夫的步伐渐渐迟疑,心中复杂滋味交织。 他已然猜出了谢昭的计划。这个人已经为元筝疯了,之前是元筝断然拒绝,才能熄灭谢昭心中欲念。 只有元筝是那唯一锁链,可以让谢昭心甘情愿地自囚于牢,维持表面上的君子风度。但如今锁链自断,无人能困住谢昭。 野兽出笼,再难拘束。谢昭已经错过了一次,如今好容易有了一丝希望,他定会不择手段地抓住。 可是元筝也曾是卢大夫的好友,他又不能真做到对她的处境置若罔闻。 罢了……卢大夫在心中默念,只帮这一次,今后不论这两人折腾出什么结局,他都绝不掺和。 而且他其实也没做什么,只是向谢昭隐瞒了一点点信息——元筝的记忆并非完全不可能恢复,受了过度刺激后,也许会恢复记忆。 不过这个概率实在渺茫,他不提醒,其实也没关系吧?
第4章 身份 醒来 这一晚上过得并不平静。 谢府鱼龙混杂,从来都只面上和气,背地里全是勾心斗角。而谢昭的世子院更是众人盯防的重点。 可是世子院委实太过干净了,多少人耗尽心思才安插进去一个眼线,却探不出谢昭的任何弱点,平白赔进这颇多工夫。 但今时不同往日,谢昭的弱点被公然暴露于眼前——是一位女子。 当听到暗线传来的消息时,哪有人敢真的相信。毕竟那可是谢昭啊,是被人争相追捧倾慕的谢世子啊。是无论多少人投怀送抱,都概不理睬的谢昭啊! 观其素日言行,众人都以为谢世子的院里只会住他的世子妃,谁知竟还可以容下其她姑娘? 甚至为了这姑娘,谢昭完完全全地颠覆了过往作风。他竟然会抱着这个姑娘,横穿小半侯府,然后回世子院! 等彻底确认消息属实后,仿佛一滴水溅入沸油里,在顷刻间引起了轩然大波。 所有人都对那名女子产生了疯狂的好奇心。究竟是谁有这么大本事,能让谢昭都为她如痴如狂? 可惜因为长林等人的收尾太过完美,众人只知道确有这么一位姑娘,却探不出任何信息。 不过没关系,所有人都默契地多加了人手。只要深挖下去,肯定能发现谢昭的心上人是谁。 谢夫人院里,此时灯火通明。 若说谁最关心谢昭院里那名女子的身份,那必然是谢夫人了。 此时已接近半夜,谢夫人已然昏昏欲睡,但她还是从床上爬起,打起精神问个究竟:“你是说,世子院里那个最为精致的院落,里面燃着熏香,而且谢昭还在里面待了很久?” 暗探躬身答道:“是,但是谢昭对那里十分重视,外面有着侍卫把守,我们的人实在接近不了,不能确定院子主人的身份。” 谢夫人不耐烦道:“不是说了,让你们用我当借口,就说本夫人特意关心世子身体状况么?” 暗探尴尬笑笑,见谢夫人执意要问,他也只能如实应答:“我们说了,但侍卫没理……” 谢夫人的神情僵住了,这简直是把她的脸面往地里砸,她没想到自己都主动表达好意了,却连门都进不去。 她在心里恨恨埋怨着。这才过去了多久,这世子院真是被谢昭完全把控了。她好歹也是谢昭名义上的母亲,是这侯府的女主人,谢昭竟然对自己如此不敬? 不过越是这样遮遮掩掩,谢夫人就越是可以肯定,那名女子一定就住在这院子里!也不知究竟是什么身份,竟然如此见不得人? 也真是没想到,谢昭竟还玩起了这金屋藏娇的把戏。瞧他被迷得这样神魂颠倒,指不定哪天就连世子位也丢了。 “罢了,也没必要再探了。”谢夫人疲倦地打了个哈欠,“不管那女子是谁,如今局势已定,她都左右不了。” 谢夫人只需确定,谢昭的妻子不是贵女便好。等自己把世子院里有个姑娘的事传出去后,谢昭就必须得娶了她。至于其她贵女,肯定再不会纠缠谢昭,还会离谢昭远远的,谁都不想嫁他了。 没了妻子势力作靠山,谢昭和怀远就处于同一起点了。不,说不定怀远还能更胜一筹呢。 想想怀远他妻子的运道,谢夫人忍不住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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