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小物件,也不好带。咱们最快什么时候能回去啊?”阿团几下刮净鱼鳞,提刀开腹,动作利落漂亮。 “有些日子没见,你本事长进不少。”郑旭赞叹,昨日还恹恹的人儿,今天又精神十足的样子,看着也比初见时大胆果敢许多。 “呀!你提起本事,我想起来我有两本书册在宫里没带出来。我当时跟着殿下出来,拿的是誊抄本,原本我放柜子里了,要不让顺子哥给我带来,那好东西我还是随身带着安心。” “什么书册?那么宝贝?” “殿下画的教我认字的书册,还有年前我过生日小德子送我的列国食谱,我还有一半没看完呢!”阿团拿瓢舀了半锅水,将鱼还有葱白、生姜放进去先煮,“下次你可一定记得跟顺子哥说一声,别忘记给我带来。” 阿团惦记着她的书册,郑旭则惦记着她说的生日——这小女子真是好不厚道,过生日都不支会他一声,看来还是没把他当最亲近的那类人! 中午吃的心满意足,用完饭,三人锁好门窗,各自回房歇息。 郑旭悄悄从后门溜走,进了家珠宝铺子。 阿团后来盘算着未来一个月八成是回不去了,干脆出去买了些菜种,在院子里的空地上种了排菜,小德子说她闲的没事瞎闹腾,阿团气的双手叉腰,斥道:“你懂什么!就算我们到时候回去了,李御医搬进来住也能用上!” 小德子摆摆手不与她吵,弯腰进了厨房开始烧饭。早春天气还有些寒,每晚都要烧锅热水洗漱,加上熬药做饭,光买柴禾都要费好大一笔银子。阿团心疼:“干脆明日去山上捡柴好了,反正我们如今闲着也是闲着。” 小德子赞同:“说不定还能逮到野鸡捉回来烧鸡吃!” 两人一拍即合,第二日便一同去山上拾柴捉鸡,临走时还带了糕点和两壶水,直到天擦黑才归家。 高高兴兴迈进家门,里头却传来哭泣声,抽抽搭搭的,听起来难辨男女。 两人对视一眼,快步进了堂屋,进门一看,是个穿着破烂瘦弱的男娃娃。 “这是?” 郑旭往男娃娃手里塞了块糕点,哄他吃下。将两人拉直一边悄声道:“我看你们久久未归,便想出门迎迎你们,没想到一开门就看到这个饿昏在门前的小叫花子。” “那他哭什么?给点吃的打发走不就行了。”小德子嫌他臭。 “他说他原先是跟着他娘讨饭的,他娘前几日病死了,剩下他自己,被其他人欺负驱赶。”郑旭不忍道:“我瞧着怪可怜。” 阿团望了望那娃娃黑黑小小的一团,想起自己前段时间无人倚靠的焦灼彷徨,忽然动了恻隐之心:“要不,咱们留下他吧?不然他肯定会被饿死的。” “你说的轻巧,那咱们回宫了怎么办?难不成让他去做太监?”小德子扯了把阿团,挤眉弄眼表达拒绝。 “可以让他跟着李昂,这府里总要有下人。”郑旭拍手,“阿团说的有道理,要不就留下吧,也算为三殿下积份德行。” 小德子无奈只好接受现实。
第28章 小巷人家 男娃娃说,他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他娘一直管他叫小山。 在郑旭和阿团坚持下,以及小德子吹胡子瞪眼的嫌弃中,小山留了下来。 阿团多烧了一锅水,将木桶里的水兑的又热又多,还拿了一块桂花味的香胰给小山让他好好洗洗。 小山欢呼着去了,在里头闹腾许久才出来。阿团给他找了身衣服,不合身,他却很淘气的甩起袖子装唱大戏,阿团拽住他,将他摁在身边给他擦头发,笑问道:“你怎么那么高兴?你娘没了,你就不难过?” 小山听了这话,瘪起嘴要哭,忍了几忍,落下几滴泪,带着哭腔说:“我娘她说人死了就是上天上去享福了,不用再在世上受苦受累了。但是非得做了数不清的好事,上了年纪才行。像我这样的,是上不了天的。”小山抽泣着举起袖子擦泪:“我不怪娘,等我以后做了好事,上了年纪,我一定要去天上找娘!” 小山一脸坚定,信誓旦旦。 阿团看着眼前坚毅的小娃娃,内心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力量。她忍不住抚了抚小山的头,温声鼓励道:“那你得吃好睡好,有了力气和本领才能做好事。” “嗯!”小山用力点点头,趴在阿团怀里睡去。 城内的丁郎中每日来给梁臻把脉针灸,阿团和小德子又日日坚持着给他擦身活动,一个多月过去,他身上不仅没一处溃烂,气色也保持的很好。 开春儿以后,流民都被安置去开荒种地,崔云和摘月也得了空三五不时地暗夜来访。为了掩人耳目,他们白日都潜伏在附近,晚间天黑才露面。 小顺子时不时带来些宫内消息: 文官们在朝堂吵架了…… 武官们骂人了…… 皇上下葬的日子定了…… 太子昨日又发脾气了…… 诸如此类,日子飞快,两个月眨眼而过,让他们回宫的消息却一点没有。 阿团从集市上买了十只小鸡回来,让小山弄点水喂鸡,小山应了一声,转头跑去水缸舀水。 “买鸡了阿团?”陈德顺牵着禄哥儿晃悠悠进来。 “师傅!”阿团惊喜,“禄哥儿也来了!” “他今日不用去学堂,说想来找小山玩。”陈德顺笑得慈祥,他妻子用了李昂的方子后身子渐好,如今可以坐起来做些针线活儿了。陈德顺也辞了宫里头的差事,在家附近的酒楼做工,既能挣钱又方便顾家。 说话间,小山已经端着水瓢出来了。 “禄哥哥!” “小山弟弟!” 哥俩儿见面一阵热络,手拉着手去看新买的小鸡。 这头,阿团也将陈德顺迎进了屋里,陈德顺环顾一圈,抽了口烟,开口道:“里头还没消息?” “没呢,不过好在银钱有人定时送来。”阿团沏了杯茶,端给陈德顺:“师傅尝尝,这是里头前几天赏的。” “唉,一朝天子一朝臣呐。跟着里头富贵起来是真富贵,可若出了事,也是首当其冲!我老了,又有家室,是不敢冒那个险了。你们年轻,兴许能跟着博个好前程。”陈德顺说着,咳了几声,复又道:“小德子呢?怎么没见他。” “他陪郑公子出去了,说是去书肆买几本书。再去买几匹布。小山的春夏的衣裳还没做,成衣贵我们准备自己做。” 阿团想起什么,问陈德顺:“师傅,禄哥儿如今在哪儿念书呢?” “城里头的孔家私塾,不过像小山那般年幼的人家不收,得八岁上才行。”陈德顺敲了敲烟杆子,起身道:“我得走了,回去歇会儿晚上还得去做工呢。禄哥儿劳你看会儿,我下了工从这接他。” 阿团到嘴的话没来得及说,只顾着起身送师傅。 其实她刚刚想问师傅要不要让禄哥儿过来和小山一起听郑旭授课,他年轻有精力,又看过许多书,总不会比孔家私塾那个头发花白的老先生教的差,再者,那老先生要带乌泱泱一群学生,郑旭只带两个…… 既然师傅没往这想,那暂且先不提吧。况且目前小山的学问离禄哥还差好大一截。 想到这,阿团豁然开朗,围上围裙去厨房烧火煮饭,小山最爱吃油焖春笋和老鸭汤,禄哥儿爱吃四喜丸子,今天的午饭就这几道菜了! 院子里,禄哥指着小鸡问小山:“你知道小鸡爱吃什么吗?” 小山摇摇头:“不知道。” 禄哥望着小鸡,说:“爱吃虫,明天咱们一起去外头捉虫吧,拿来喂你家鸡,它们肯定长得又快又肥,这样就能早点下蛋了。” “你明天也不用去学堂吗?”小山不解。 “嗯,先生的娘病了,先生要侍奉。”禄哥儿语气有些惆怅。 小山只顾拍手高兴:“那说好了,明天咱俩去山上捉虫!” 整个下午,两人窝在房里叽叽喳喳不知在说些什么。郑旭在书桌前提笔准备授课内容,小德子在厨房里和面做包子,阿团则更辛苦——她在尝试穿针引线,给小山做衣裳。之前那几件衣服都是买的成衣,价钱贵了许多,实在不划算。可自己做,她又没那个本事,几次尝试未果。 阿团气呼呼的跑去小山屋里:“收拾收拾,咱们去陈叔家里。” “现在去串门子吗?”小山麻溜爬下床,“陈叔家的秋千可好玩了,咱们走吧。”说完一双小手就来牵阿团,禄哥儿也紧随其后。 阿团拿包袱装了布料和针线,又捡了几个蒸熟的包子,牵着俩孩子去陈德顺家里拜师学艺。 陈德顺的妻子如今虽然好了些,但年轻时太过操劳,又遭了那罪,三十多岁,头发已经白了半头。 进了门,看见苍老许多的师母,阿团眼泪刷地下来。曲婉却乐得很:“阿团,好几年没见,你都长成大姑娘了。” “师母,你怎么瞧着憔悴这么多?”阿团将包袱放下,从里头拿出包子:“尝尝,小德子的手艺。” 两个孩子在院儿里荡秋千,笑声传出几条街。师徒俩在屋里唠家常,过去几年,阴差阳错起起伏伏都将人心态磨变许多。 曲氏手把手教阿团怎么量体,怎么裁衣,怎么将针线缝的又细又密。说说笑笑的,日头很快落了山,小山在外头喊:“团姐姐,我饿了!” 阿团揉揉发酸的脖子,朝窗子外头吆喝:“来了。”说话间将东西麻利地收好,又替曲氏掖好被子,不放心的叮嘱:“您一人在家可要锁好门窗,过两天我再带些东西来瞧您。” 日落月升,阿团一手提着包袱,一手牵着小山,走在飘满饭香的小巷子里,小山一路蹦蹦跳跳的不老实,冬嗅西闻的,走几步就叫着: “这家吃的鸡丝面!” “这家喝的糊糊!” “这家人喝酒了!” “这个菜里有烧鸡!” 阿团笑着斥他:“小声些,哪儿有你这样的,叫人听了笑话!” 原本不长不短的路,被小山一闹,竟使她生出眨眼就到了地方的错觉。 朝堂上风风雨雨,波谲云涌好像和她没了关系。袅袅炊烟中,她自觉自己好像就是这小巷人家的一份子,已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四的,日复一日,过着平凡又夹杂细碎趣味的日子。
第29章 柿子耳坠 春季多雨,暴雨忽至。 小山出去玩没回来,眼看雨大的看不见对面的人时,阿团急了,站在廊下焦灼道:“这孩子跑哪儿野去了!别再被水冲走了!” 她急得在屋里屋外转了两个来回,此时门外传来小德子的尖叫:“谁让你抱个臭狗回来的!比你还臭!丢掉丢掉!” 阿团顺手摸到一把伞打开冲过去,看见两人一狗对峙的局面。 “算了,先进来换身衣服,别冻坏了。”阿团冲小德子使眼色,暗示他别吓坏小孩子。洗澡时兑好以后,小山抱着怀里的小狗不松手,“能不能救救它?以后我的饭分一半给它。”小山眼泪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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