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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不会。那地方是二殿下亲自置办的，只与皇后娘娘和太子说过。不管发生什么，我相信皇后娘娘都不会说出去。”梁臻一脸笃定。 一行人离草屋还有段距离时，远远看见门口有两个身影在张望。 “李昂哥哥！”小山最先看到，叫声阿毛便一溜烟跑了出去。 “你可算来了，你再不来我晚上都睡不着了。”阿团松了口气，紧跟在小山身后跑了上去，到了跟前攥住李昂的袖子声泪俱下说到。 “北嫣都和我说了，先进屋去。” 众人都进屋后，李昂与郑旭面对面坐在木桌上，其他人围着他们，目光炯炯。 李昂给郑旭把了脉，又用剪刀剪开纱布查看伤口，末了松了一口气，望着众人道：“还好，还好。” “哪里好啊？你看这手血呼呼的，皮肉都翻起来了。”这回阿团没说话，倒是梁臻见了十分震惊，倒吸一口凉气发出惊呼起来。 李昂笑笑，从药箱中取出针线药膏，对众人道：“正如诸位所见，这伤口很深也很大。不过郑公子运气好，刀伤虽深但并未伤及重要经脉。只需将伤口缝上，再按时服药促进愈合即刻。”见众人表情依旧不解，李昂继续解释：“好比有人屁股被刀砍了，但躺着修养数日便能恢复。而有人的心口被簪子一刺便会一命呜呼。伤的重不重，不仅看伤口大小，还要看伤口位置。” “缝？用针？”众人点点头，又发出质疑。 “没错。” “那得多疼啊！不会疼晕过去吧？”北嫣捂住了双眼，退后几步。 “阿团帮我把这药熬了，喝了这药以后人会暂时陷入昏迷，可以减轻痛苦。”李昂有条不紊的逐一吩咐：“北嫣。去帮我兑半盆温水来，我要先帮郑公子清理一下伤口。” “另外，还要麻烦殿下，先去吃些东西，如个厕。” 梁臻不解：“这是为何？” “以防万一，我需要有个助手在一旁相助，若郑公子半途醒来，还需你帮我摁住他的手脚。” 梁臻恍然大悟，奔厨房去了。 人走后，郑旭问李昂：“如此，我这手便可恢复如初吗？” “受过伤的手自然不能与未受过伤的相比，别的不说，就说这可怖的疤痕，恐怕就要跟随您一辈子，可惜公子这双手了。”李昂惋惜道。 “我现在倒不在意疤痕了。只要这双手还能继续提笔写字，如正常人那般拎物，就算是天大的痛我也能受得了。”郑旭从前很爱惜自己的身体，每一寸皮肤的光泽他都无比在意。但如今他明白：一双死手，再美也没用。 不多时，一切备齐，郑旭喝下汤药后果然昏过去。场面血腥，李昂只留下了梁臻帮忙，且还让他将头偏向一边。 郑旭闭着眼，明显感觉到针线在自己皮肉里穿行。但又很神奇的没有一点痛感。李昂缝完右手接着缝左手，郑旭感觉他应该快缝完了，便安然任由意识涣散。中途梁臻偷偷扭过头看了一眼，那触目惊心的场面把他吓得一激灵，他赶紧又将头扭回去。 就在郑旭放松身心准备静等一切结束时，左手掌心忽然传来刺痛。他的手一抖，针便刺偏了。 “阿团，药。”李昂了然，对着门外叫了一声。阿团即刻端着药出现在房间里。 “喂他喝半碗，别喝多了。这药喝多了伤身。”李昂头也不抬，托着郑旭的手研究怎么把缝歪的一针改回来。 “不用，你坐在这里陪我就好。”郑旭额边滴落一颗汗珠，阿团闻言，求助地望向李昂。 “不喝也行。还剩两针了，你要忍住，千万不能再动。否则就功亏一篑了。” 阿团将枕巾抽出叠起，塞进郑旭口中。自己则蹲坐床头，用手轻轻捂住他的眼睛。 “就剩两针了，很快就好了，别怕。我们都在。” 郑旭的鼻腔被淡淡的桂花味儿填满，这股熟悉的味道让他内心再次陷入一片安宁之中。他回忆着往昔，在北国宫的寂寞岁月，又想到现在的落魄困窘——好想回去啊，做我的皇子。住在一个种满桂树的院子里，每日静静地期待秋日来临，等一场一年一次的桂花雨…… “好了。”李昂如释重负，掏出汗巾擦了擦汗。“等我为他简单包扎一下，再开个方子去药铺抓药就好了。切记服药期间不可再吃鱼虾辛辣等发散之物，另外伤口莫沾水。” 一直趴在窗外偷听的北嫣闻言松了口气，听到需要抓药时，她立即开口，声如洪钟：“我去！”
第46章 变故 因为李昂的到来，日子踏实了许多，起码崔云的身体与郑旭的手明显好了起来。 为了挣钱，李昂在街边为人把脉开方，北嫣辞去了药铺的差事，专心跟在李昂身后学习。 转眼便过去一月。秋高气爽，落叶纷飞。 祝皇后独立两座坟冢之前。 “父亲，母亲，宝凤来看你们了。” 祝宝凤跪下去，将带来的纸钱一张接一张焚烧。坟头当年由两兄妹亲手植的合欢树高大健壮，一树的落花铺满地面，凄美哀伤。 祝瑞清生前战功赫赫，与夫人伉俪情深，可惜天妒英才，死于不惑之年。祝夫人感怀亡夫，不久也抑郁而终。 “父亲，我以为我找到了像您一样好的男子。可以过上像您与母亲那样相敬如宾，恩爱两不疑的日子。” 祝宝凤擦了擦眼角被烟熏出的泪，对着两座寂静的坟冢自言自语：“您与母亲去得早也好，不然我真不知该如何面对您。我不成器，如今只剩下同舟还在身边。我知道我该留来陪着他。可我实在不想待在这里触景伤情了。好在还有哥哥。” 祝宝凤未出阁时集家中万千宠爱与一身，她也因此养成了洒脱肆意的性子。虽然父母的离世曾一度让她伤心不能自已，但有哥哥陪伴，她最终走了出来。幼时父亲问她想嫁什么样的男子，她答：要像爹和哥哥这样的，个子高，力气大，还要对她好。 很多年前她确实找到了这么一个人，过了一段极旖旎极缱绻的日子，奈何情深不寿。 当她终于觉得自己成了一个合格的皇后，自己内心认可自己之后，得到的却是对方新人在侧的消息。她一贯骄傲，于是便与他赌气，冷言冷语，将他推的远远的，没承想一推就是一辈子。 “我从来没向任何人低过头。事到如今，我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好是坏了。父亲母亲，我太累了，我想出去走走。也许以后不能时常来看你们了。你们在天上一定要保佑哥哥一家，保佑同舟他们。” 祝宝凤给爹娘磕完头起身后又留恋地望了几眼，终于还是走了。 梁同舟看见母后容颜渐舒，心中熨帖不少，暗中授意宫门守卫不可阻拦皇后娘娘出宫。同时又加派了一群人手去搜寻北嫣与太子的踪迹。 祝国舅过寿，特意推了一干宴请，留在家中陪家人。 美酒醉人，请来的戏班子唱的又好，祝菁见姑姑高兴，不停的劝酒，又忙着给父亲祝寿。烟花绽开的那一瞬间，祝宝凤心头的那个念头忽然具象了起来。 此刻，翌阳的百姓无不仰头观赏空中盛大绽放的烟火，纷纷感叹祝国舅的破天富贵。 烟火绽放之下，祝宝凤半醉着似是在问人，又似自语：“哥哥，我记得咱们父亲死的那年也是四十岁吧。” 周遭喧嚣无人回应。 祝宝凤独自起身回了闺房。 祝鸢看着漫天的烟火，遥遥望向对面的姑姑，想起梁同舟来。 明明是同父同母的两兄弟，怎么差别就那么大呢？ 一个欢脱开朗，一个沉默寡言。一个四处游玩，好不潇洒，一个喜欢把自己关在屋里，形单影只，拒人于千里之外。 如果当初父亲和姑姑让她嫁给二殿下就好了，他是那么亲切随和的一个人，不仅爱笑，还很记挂她，每次外出归来都会给她捎几个有趣的小玩意儿。 或许，如果自己再勇敢一些呢？把当初跟二殿下讲的“父亲和姑姑说让我嫁给太子”换成“我不想嫁给太子，你能不能娶我？” 那样会不一样吗？ 他会把“恭喜你”换成“好”吗？ 祝鸢愈想愈烦，扶着晕乎乎的脑袋回房休息。 当晚，不仅国舅府照亮半座城的烟火让人瞩目。后半夜那场冒着滚滚浓烟的大火同样惹人注目。 “可惜啊，那么气派的国舅府，生生烧去小半。” 闻讯而来的梁同舟发疯一般在焦土里不停翻找：“怎么会没有呢？难不成骨头都烧成灰了！我不信！” 祝国舅抹泪，深吸一口气，上前安慰道：“你母亲这院子大，院中草木又茂盛。这天气一烧起来……你可要节哀啊。” “我怎么节哀！舅舅，你告诉我，我怎么节哀？我父亲去世了，其他兄弟姐妹生死未卜，您又告诉我母亲没了。要我如何节哀？” 梁同舟悲愤交加，哭着哭着竟昏死过去。 祝宝川无奈，将人送回宫中。同时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 梁同舟昏睡了一天一夜，甫一睁眼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呆：殿内摆放着登基用的冠冕与礼服，重要大臣皆跪在殿前，舅舅则身披铁甲手持长枪守在他身边。 “殿下醒了！”孙玉最先发现他睁眼，祝宝川紧绷的神经也终于松懈一分。 御医上前查看一番，确认他身体无虞之后忙开了方子去医司煎药。 底下人哗啦啦叩首，异口同声道：“请殿下为国本计，早日登基，以正朝纲。”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帮老头儿如今也慌了。梁同舟阖目，屏息半响，最终回了个准字。 孙玉服侍梁同舟喝完汤药，准备退下，却被他一把攥住：“别走，留下陪陪我吧。” “可是，国舅还在外头。” “舅舅不会怪你我的。求你。” 梁同舟说着声音一哽，眼角的泪水顺着额边滴落。 孙玉褪去鞋袜，偎着他躺在外边。 “你要想哭就哭出来吧，只要别揉眼睛。明天眼睛就不会红肿，别人就不知道你哭过了。” 梁同舟仰面，闻言瓮声一笑：“你怎么知道？你试过？” “嗯，很准的。” “可我不想哭。我哭了母亲也不会回来，大哥、三弟、还有北嫣也不会回来。我只是难过，不想一个人待着。”梁同舟活了二十多年，从没有像此刻一样无助空虚。 “都会好起来的，国舅和那些大臣都在陪着你。”孙玉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只是想人性都是共通的吧？他虽是帝王，但在失去至亲这件事上，人都是一样会感受到极度的痛苦与麻木。 “他们一半为我，一半是为自己。” 梁同舟酸涩地笑起来：“你信不信，他们里面肯定有人认为这场大火与我有关。因此忌惮我，所以才朝我下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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