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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阿团跑上前，一把扑到孙玉怀中。“孙姐姐您怎么来了，我们不是很快就回去了，你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了。我来，一是瞧瞧你，二是为了三殿下。”孙玉将人一把拉住，风风火火进了内屋：“郑公子，我与团儿有些悄悄话要说，还得请您暂时回避。” 郑旭愣了一晌，借口道：“刚好我这里还有些东西要收拾，你们聊。”说罢退了出去。 “三殿下怎么了？”阿团从碟子里拈起一块栗子糕递给孙玉：“尝尝这个，这边的特产，甜糯可口。” 孙玉接过咬了一口，的确很甜很糯，但对她而言有些粘腻了。“皇上说让我探探三殿下的心思。”桌边温着一壶绿茶，孙玉亲自斟了半杯，还是这茶香对口味一些。 “三殿下没有坏心思的！”阿团着急解释，“他不愿回去就是怕被害，想留在这里保全性命。” “谁会害他？” “不是……” 孙玉细声解释道：“先太子出逃已经被找到带回去了。殿下也应该回去领赏受封的。你们都想歪了。” 梁同舟不是傻子，他是皇后所出，地位尊贵，又有手握重兵的舅舅，只要他平日长点心，这皇位还是坐的很牢靠的。怎么会犯傻去做那些为人诟病，给人留下话柄的事情？ 阿团只知道这些事情的大概，至于洞察人心分析利弊她无趣也无心去思考。 “不说这些了。我听的头大。”左右现在还在翌阳，三殿下是安全的。“孙姐姐，我回去以后在你手底下做事吗？你想好让我做什么了没？” “你不同我说这个，那我也不同你说这个。咱们都说个别的。”孙玉意味不明地笑了起来：“今年腊月郑旭就要回国了，你也到了年纪要出宫了。你想好出去以后怎么打算了吗？还有，你捡来的孩子又要怎么安排？” 孙玉说完有些紧张地屏住呼吸，阿团的回答关系着接下来她要不要拿出那个东西。 如她所料，对方很纠结，一直皱着眉头思考，一个字都没答上来。 很好，孙玉想，纠结说明她还没有太糊涂。 “你今年也到年纪了，你出去吗？”阿团拿不定主意，转头问孙玉。 “我？”原来她今年夜满十八了。 “不出去啊，跟着全北国权势最大的人，吃香喝辣多好。干嘛要抛弃荣华富贵呢？”孙玉不假思索回答。 “你不想回家和你爹娘弟弟团聚吗？还有，你在宫里以后老了怎么办？”阿团被骇的不行，孙姐姐的想法与她所料出入太大了些。 “这些我自有打算。说说你吧，我和你直说吧，你想不想做郑旭归国时的睦亲使者之一？” 北国有一项习俗，每逢质子归国，都要赠送四男四女以表亲和友爱，其中男子强壮，女子俊美，以示两国友好。 “我？”阿团迷茫：“可是去了以后就再也回不来了。我，我……” “你喜欢郑旭，他也对你好。你们身份有差异，这原本没什么。可是如今，阿团，你必须做出选择了。他要别国的质子，马上就要归国了。而你也即将恢复自由身，是走是留你可要仔细盘算清楚。”孙玉见窗外景致好，而对面的人又一脸为难，及时说起：“这边景色的确很美，你若是现在想不出来那就不要硬想了。我们出门走走，看看美景吧。” 孙玉起身，拉起阿团的手，挽住她的胳膊便出院奔大门而去。 周府位置选的极好，闹中取静。出门左拐穿过一条巷子是繁华的街市，右拐走一段百米长的小路便是枫树林，林边有一小池塘，塘中一半荷花一半菱角，时常有不知名的水禽停驻梳洗羽毛。眼下荷花半凋，枫叶渐红，晚霞照映，正是景色最繁美之时。 “真好看，怪不得梁同舟喜欢这里。”孙玉感慨着，与阿团闲聊：“回到翌阳就可以见到你师傅还有小德子了，很开心对不对？” “嗯。”阿团点点头。 “到时候，你入宫有我，出宫有师傅。出去之后我可以给你拿钱开家食肆，什么吃的红火你就做什么。把你师傅和小德子也拉来入伙。赚了银子，我不就有养老的钱了吗？”孙玉捡起一块小石打水漂，惊起了对面的飞鸟。 “我知道你想劝我什么。我和他没结果的。我就是很舍不得他。”阿团寻了块石块坐下，两个人一前一后，谁也不看谁，对着晚霞与落日说了些掏心窝子的话。 郑旭命霜薇做晚饭，自己则去梁臻院子里寻人。 “皇上身边的一个宫女来了。”郑旭开门见山：“我觉着她是为你而来。” “我已经知道了。”梁臻坦言：“要么回去领赏受封，要么让世人以为世间从此再无三殿下梁臻。” “你觉得我该选哪个？” 郑旭没想到梁同舟行事如此直白，一时之间语塞。 “殿下心中自有打算了吧？” “无。今晚别走，陪我小酌几杯吧。让她们姐妹俩单独说说话。”夜里，梁臻与郑旭都喝的酩酊大醉。两人心中都明白，从此以后，怕是再无机会同饮了。 夜里，阿团与孙玉同床而眠。黑暗中，阿团出声问了孙玉一个困扰自己良久的问题：“孙姐姐，你和皇上是那种关系吗？” “什么关系？” “你将来会当妃子吗？” 孙玉扑哧一声笑了，随后解释道：“不好说。当妃子好像是比当宫女尊贵体面，可是一辈子也就困在宫里了。我可说不准将来我会不会想出来四处走走。” “若是皇上不放你走呢？” “这个嘛，我钻洞出来就好了。”孙玉侧过身子，拦住阿团：“团儿你是个很好的姑娘，善良又能干，还会做很好好吃的。不管将来发生什么，谁离开了你，你都能把自己养的好好的。没什么好怕的，大不了就是眼睛一闭，小命一丢。最坏的我们都不怕，其他的也难不倒我们。” 不忍再见阿团怅惘惊惶的样子，孙玉爬起床来点了灯，从包袱里掏出一包东西：“打开看看。”她把东西放进阿团手里。 “我的身契！还有出宫文书……” 阿团激动的落泪：“不是还没到时候吗？” 孙玉将东西收到一边，抱抱她解释：“我求皇上提前放你出宫。阿团，是我擅自做主了，你不要怪我。南国远隔千里，你又孤身一人。郑旭他在那里又无根基，我怕你去了不一定能……总之，你留下吧。若他有心，会想办法的。” 郑旭还沉浸在即将归国的喜悦中，他每日都收拾些东西。等着盼着，终于到了启程的日子。孙玉要晚些回去，不与他们同行。郑旭得知后松了口气，他要在这最后的时间里争取阿团，说服她与自己回去。 回到宫内以后，几乎日日都要跟着引归使习礼，想与人见面说话是很难的。 秋风习习，三人一狗赶着一辆外观低调的马车上路了。车内备有吃喝玩乐一干用具，这次走的是平坦安全的官道，路上还有驿站可供休息。郑旭挥鞭，想着如何开口。
第51章 坦诚 马车前挂着铃铛，风吹铃铛一路作响，郑旭在车外策马，叫了声阿团，结果没人应，他回头挑开帘子，发现人躺在车内睡了。 车马平稳，微微荡漾，仿佛漂浮海面之上，倒是适合睡觉。 “小山，给团姐姐披件衣裳。”郑旭轻轻唤了一句在玩儿的小山，眼见他从车壁上取下件衣裳给阿团盖好才又放下帘子专心策马。 车内，阿团的睫毛一闪一闪，她怎么可能睡着？ 是继续瞒着郑旭还是此刻将话说开，她还未想清楚。倒不是有意欺瞒，只是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他会觉得她不识好歹吗？他会恼羞成怒撇下她吗？都有可能。阿团曾亲眼目睹出宫后嫁人的姐姐被丈夫打的鼻青脸肿的样子，起因是姐姐做的饭太咸了。郑旭这样好脾气好修养的人应该不会动手打她吧？可他们之间的情分呢？他是好不容易遇到的极好且对自己好的人，如果他们因此分开…… 很烦。 一路上阿团想的头昏脑胀也没想出个结果。一声喝令，马车停下。 “到地方了快起来吧，今晚我们就在这里歇了。”郑旭钻进马车里，将包袱还有小山拎了出来。阿团揉了揉眼睛和脑袋，作势爬起。 不是驿站，是一家看起来阔气的客栈。 “两间上房。”客栈小二伶俐地来接东西，郑旭顺口点了房间。“走快些，看天要下雨了。” “来了。”饶是睡了大半天，郑旭还是察觉出了她的不正常。 安顿好东西和小山后，两人对坐在另外一个空房间里。 沉默半晌，郑旭开口：“我回去后恐怕就很忙了。” “嗯，那都是躲不开的。”阿团攥个杯子闷头抠来抠去。 “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阿团眼珠子转转，轻轻摇了摇头。 “我有。”郑旭盯着她乌黑的头顶：“今年腊月我便到归期了，我知道你也是那会儿出宫。” 对面依旧没反应，他继续说。 “我走的时候可以带八个睦亲使。” 阿团僵住了，他说了，自己必须要面对了，可她还没想好。 “那不都是皇上挑选的吗？皇上挑的一定都是很好的。”阿团急忙抬起头回答：“腊月走，路上冷不冷啊？别再出什么事了。” 若她不接话，郑旭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开口，好在她接了。 “出了北国境内，往南走，入了南国便好了。”郑旭解释：“南国的冬天没有那么大的雪，一整个冬天不过之下一两场，时不时会下几场雨。不过最多的还是艳阳天。” “你想去看看吗？” 终于问出来了。 阿团又开始扣杯子：“想啊，等你回去了。我去找你。” 眼看对面的人表情凝固，眉头紧缩。阿团狠狠心摊牌道：“皇上体恤我这些日子辛苦，提前给我办好了出宫文书。我现在已经不是宫女了，有些事情自然就办不成了。等到了翌阳城门，你就把我和小山放下了吧，我们去找我师傅。你是好人，祝你回去以后一切顺利。若是有空来北国，记得去我师傅家寻我。我们还是要好的朋友……” 阿团的嘴一张一合，将些事情颠来覆去说了老半天。 “你累了吧？那我先走了。” 阿团起身，步子刚跨出门边，脸上就落下泪来，这就是画本子里说的有缘无份吗？真痛啊。 郑旭听了一整晚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从黑夜到天明，他脑子一片空白。楼下传来人声，他摸索着要起床，下一秒便听见雨打棚顶的彭彭声。暴雨忽至，看来是走不了了。他又躺下去，脑子缓缓转动起来，他开解自己：是梁同舟的好心造成如今的局面，不是阿团刻意为之。无妨无妨，若他有心，归国队伍中多带一人亦可。一切还有转圜的余地，当下最要紧的是先回去见到引归使，从他那里探听些南国的消息，以作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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