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头一次这样陌生地唤她庄主,陆懿一时语塞,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说罢,他丝毫不留情面地拂袖而去。 其实他并不怪她没有药,他也清楚,自古以来瘟疫有药可医的少之又少,所以是毒药也罢,是真药也罢,他都无甚在意。 可他气她骗他,气当时那些村民那样信任他最后却惨死,气秦昭当时那样无助地哀求他,他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甚至不知道是在生她的气还是在生自己的气。 许久,站在空荡屋内地女子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在书柜中取出一幅画,展开,赫然是一绝世女子。 要是细细看来,那女子竟与陆明远有几分相似。 “阿姐,如今我该怎么办?”她抚摸着那副画轻轻喃喃自语。 六派有不成文的规矩,六派之间是绝对不能结亲的。 陆茜是朱雀派是这一年里最聪慧的入门子弟,庄主对她甚是看重。 十年用功,不负期待,她早就成为了朱雀派人人心知肚明的下任庄主。 只是,在她成为庄主前朝,她犯了一个最致命的错误。 她万不该爱上青龙派的少庄主齐镇。 等到陆懿发现时,一切都晚了,她肚子里已经有了三个月大的陆明远。 那时,陆懿清楚地记得,那般雷厉风行、不苟言笑的陆茜,露出了世界上最温柔、最幸福的笑容。 她握着她的手,很欣喜地说:“阿懿,我会很幸福的。” 少年的陆懿眼角很酸,她的阿姐说她会幸福,那就足够了。 她原本真是这么以为的,陆茜会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子。 可是,在她执行任务回来后,留给她的不是那个笑容逐渐多起来的陆茜,而是浑身冰冷,甚至连墓碑都没有立,再也不会唤她“阿懿”的陆茜。 她才知道,在她离开后,陆茜因为违反六派中的约定,被毫不留情地赶出朱雀派。 齐镇因争青龙派庄主,在敌对之人用陆茜威胁他的时候,竟狠心没有选择她。 而待产后的陆茜大出血,只保住了孩子,离世在阴暗的山洞中。 将她绑来的那人也是没想到会发生这事,他早就听闻过陆茜的名声,觉得因为齐镇实在不值,于是亲自将她埋在了青山脚下。 陆懿气得发了疯,不顾朱雀派庄主的阻拦,提刀单身匹马杀到了青龙派,势必要取已是庄主齐镇的性命。 她和齐镇在青龙派青山脚下当着陆茜墓碑的面打了整整一日。 没有人知道这场生死局最后的结局是什么,大家只看到陆懿浑身煞气,脸上的鲜血早已干涸发黑,一脸失神地走了出来。 人人都说齐镇必定是死了。 但是在青山并无任何尸首。 后来,出来的陆懿连夜马不停蹄地将陆明远救回来。 在她回到朱雀派的第二天,前庄主就暴毙在了那个夜晚,人人都说是陆懿杀的。 只因为前庄主不顾情谊,未曾对陆茜伸出一次援手。 再后来,陆懿顺理成章地坐到了朱雀派庄主的位置上,陆明远自然而然就是少庄主了。 全派无人再敢提这件事,可是全派又人人皆知。 陆明远也因身为六派的大忌和由于他使六派失了青龙派的庄主,一直被排挤在外。 哪怕是陆懿做主也不能改变此事,这些年她一直默默努力,想要让他们接受陆明远。 还记得那年只有五岁的陆明远在假山后无意中听到自己身世后,抹着眼泪跑到她身边,问她到底谁是他的母亲。 当时她气得头嗡嗡响,当即下令要将那两个大嘴巴扫出朱雀派。 本来以为陆明远会没完没了地闹,她还在头疼要如何同他解释。 没想到那小白糯团儿扯扯她的衣角,她低头,他含着泪抽着气,一哽一哽地说道:“阿娘别气,别,别罚哥哥们,小远,小远没事。” 那个时候她还天真地以为,陆明远是真的不会在意这件事。 她纵然心中有深仇大恨,可是这种恨意她也只想停留在她这一代,她这里。 她只希望陆明远能够平安长大,娶妻生子,安然一生。 可惜她的希望终究变成了她的希望。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原本粘着她,甜甜喊她阿娘的小白糯团儿离她越来越远。 她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干什么,但是能够隐约知道他在背地里偷偷调查什么。 陆明远从来没有放下过。 - “殿下,天亮了。” 他拿了一件薄薄的披帛披在她身上,此刻太阳刚刚露出一点点的边,黎明照得天边还有些模糊。 她不语,雨已经停了,她用手指轻轻点了点窗台上的雨滴。 抬起来,雨水聚集在一处,而后又在她指尖滴落。 “哪里不一样?” 她顿了一下,而后声音很轻很轻:“窗台上的雨滴和指尖上雨滴有什么不同?” “并无不同。”陆明远回答。 “是啊。”秦昭看向远方,看着朝阳一点一点升起,“天下之人又有什么不同,不过是我生在皇家,他们生在民间,难道这就是他们该死的原因吗?这就是他们要为之牺牲的借口吗?” 她转过头,看向陆明远的眼神异常坚定:“太傅,他们本不该死的。” “是微臣无能。”他垂目。 “不是你的错,太傅,我从未怪过你,这些天我一直清楚太傅是不会做这种事的。”她无力地低下头,“我是想不明白,想不明白到底该怎么办。” “我每次闭上眼就站在那火中,看着大火燃烧,我想要救出他们,可是一次又一次都失败了。” “这并非殿下的错。”陆明远微微蹙眉,很是认真地开口。 秦昭又一次看向窗外:“可我是大秦的长公主,职责就是要大秦万世太平、国泰民安。” “太傅,我直到刚刚才想明白,逝去的人已经逝去了,一遍一遍地回忆并不能改变任何事情,我要做的是不要让这种事再发生。” 这次换陆明远没有说话,他和秦昭一起望向窗外。 白鹭从天边略过,惊起一片雀儿,飞起之时撬动了枝头的露水,窸窸窣窣地带动叶子轻颤,如同雨花溅到地面上,伴着光线折射出看不清的亮影。 天光大亮。 “太傅,你瞧,天亮了。” “那些人不会白白殒命,我定要揪出幕后之人,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坐在窗边的女子明明那样瘦弱,看起来不堪一击,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女子,肩上是苍生,头上是天下,心中是百姓。 她高傲又孤冷,就像是他在朝堂之上第一次隔着珠帘看到她一样,让人不敢亲近半分。 可这样的人,也不过是一个刚刚满十九的手无寸铁的女子。 在其她人采花嫁人、嘻笑打闹地时候,她却要面对天下。 直着身子站在令人仰慕的高山处的她。 应该很冷吧。 “微臣愿追随殿下,效犬马之劳。” 护殿下安度余生。 护天下万世太平。
第22章 . 下棋 “殿下,沿着踪迹调查下去,…… “殿下,沿着踪迹调查下去,发现确实有一队人马沿着南海而下。”南宫初递上密信,“而且据臣所知,他们每次送走只会离开一小部分的人,行事十分谨慎,算算日子,明日子时会行动。” 秦昭未打开密信,她轻轻用指尖敲着桌子:“将军有几成把握将他们一举拿下?” “八成。”南宫初早就仔细摸清楚对方底细,要单单只是西北那些兵马,她还有十成十的把握,可是那批兵马背后的人实力尚不清楚。 敌暗我明,未知的危险很有可能就是致命的存在。 “臣可以出手援助。”陆明远及时开口,在江南地带,确实没有比他们更清楚的了。 秦昭将密信放起来,淡淡说道:“不,这件事太傅不能出面。” 若是让朱雀派参与进来,对方只怕会更加小心,隐藏的更深,与她而言,拦下兵马倒不是难事,可查出幕后之人才是更加困难的事情。 况且,这江南六派与幕后之人有无关系尚不可知,她暂时不能信任任何一方。 “雁鸣楼近日可有来信?”她突然问道。 正当她问时,外面小厮立刻在外通报:“少庄主,那个雁鸣楼小孩儿又来了!” 秦昭站起身来,陆明远不紧不慢地说道:“将人请进来。” “雁鸣楼的小孩儿?”南宫初疑惑地看向陆明远,结果那人直接把视线挪开,显然是不想同她解释,她只好又好奇地看向殿下。 “那是我的一个朋友。”提到小虎子的时候,她的语气也柔和下来,没有了往日的疏远感。 “殿下还是不要太过相信他人的好。” 看着陆明远那古板的样子南宫初忍不住撇撇嘴,咂咂道:“太傅你又不是耄耋老头,怎管的这样多?” 秦昭听到南宫初把陆明远比作老头,先是微惊了一下,而后忍不住笑起来。 这个比喻,还挺形象。 陆明远倒也不气,反而转过身来朝南宫初拘个礼:“微臣不比将军,微臣身为殿下太傅,就要时时在殿下身边伺候好一切。” 这话明里说他与秦昭更加亲近,所以管的多,暗里却也在说南宫初和殿下感情不深,对殿下不在乎,所以管的不多。 南宫初向来大大咧咧惯了,自然也听不出他话里话外的意思,不过看见他这般假模假样地行礼,她也知道这家伙肯定不安什么好心眼。 “你这小孩儿,你去见阿昭干什么?” “要你管,别碰我!” “脾气还挺大。” 门外传来吵吵闹闹的声音,熟悉的声音让三个人齐齐向门口看去。 只见小虎子一脸不乐意外加嫌弃地快步走进屋内,后面还跟着笑得一脸灿烂的杨舒。 “阿昭!” 本来还皱着小脸不开心的小虎子一看见阿昭瞬间露出了笑容,迫不及待地跑过去想要扑过去。 结果就注意到身侧如同锋芒一般的眼神,及时刹住了脚,连伸出去的手还没碰到裙边就肌肉反射一般收到了身后背好。 差一点,差一点。 他怎么给忘了这里还有一个“阎罗王”坐镇。 “你怎么来这里?”陆明远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又看向站在一旁憨笑的杨舒。 杨舒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来是想拜托阿昭一件事的。” 秦昭抬眼,没想到这小仵作也会有事来求她:“何事?” “倒也没什么大事。” “就是想请阿昭随我回趟家结个亲。” “什么!”秦昭还没说话,小虎子第一个反应过来,嘴巴张的几乎合不拢。 怎么他才不在阿昭身边几天,这连亲都要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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