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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谢陵眉眼平静，程吴氏只得狠下心来，允诺道:“到时场面，自然和如霜一样才是。” 谢陵这才松口，淡淡地说了句:“有劳婶子。” 村民们便觉得程吴氏多事，虽然谢陵和葡萄，未成亲前就贸然亲热，有些不合规矩。但程吴氏这般急匆匆地捉人，更让人觉得心中反感。经此一事，村民们对程吴氏的信任，越发降低到谷底。 待众人离开，谢陵才把葡萄从怀中拉出，他看着葡萄满脸春色，清楚地意识到这些妩媚颜色是因他而起。只是谢陵心中，没有丁点动容和怜爱。 谢陵给葡萄整理好凌乱的衣裳。在外人眼中，谢陵是个冷面郎君，但对于此时的葡萄，却觉得冷淡的谢陵，格外容易亲近。 葡萄仰面，撅起唇，露出平日里没有的娇态，似乎在向谢陵讨要着什么。谢陵被葡萄缠的多了，便压着葡萄的脑后，好生吮吻了一番，直亲的两人都意乱神迷，才堪堪停止。 谢陵的唇，和葡萄分离时，眼神中的意乱神迷，都在顷刻间散去，恢复了平日里的冷静。谢陵将葡萄，托付给了刘婶子，只道葡萄吃多了酒，回去后要好生洗个冷水澡，才不会发热。 程如霜抬脚跨出程家门槛时，得知葡萄没有和李二通滚在一起，让众人看见葡萄勾引人的丑态，反而是和谢陵亲热。程如霜脚下一绊，险些摔倒。这在成亲仪式中，算得上不吉的征兆，来迎亲的骆三瞧了，脸上顿时乌黑如锅底。 程如霜稳住心神，坐上了迎接的轿子。喜轿晃悠悠地抬起，程如霜只恨葡萄好运气，没有被李二通那等的腌臜人玷污了，反而撞上了谢陵。谢陵模样俊美，又会做画，在镇上算得上好人家，想嫁的姑娘不在少数。身为孤女的葡萄，哪里能配得上。 程如霜没想到，自己一番算计，反而成全了葡萄，让她和谢陵成就好事。但程如霜沉下心来，想着谢陵再好，不过是屡试不第的穷书生罢了，只能靠给人作画维持生计，远远比不上骆三的。何况，葡萄只要嫁了人，无论那人是谁，总能断绝了骆三的心思。想通了这些，程如霜这才恢复平静，按照成亲流程，顺利地嫁入了骆家。 葡萄一觉醒来，才恍然发现天地变换，她竟和谢陵定下了婚事，且没有几日便要成亲。葡萄心中浮现出喜悦，同时有几分不解。葡萄仔细询问了刘婶子，得知了来龙去脉后，脸上瞬间血色尽失。 ——程吴氏，竟然要算计她。 葡萄心软，但并不是个蠢的。程吴氏何许人也，葡萄心中清醒，她怎么会给葡萄挑选谢陵这样的人做夫君，定然是程吴氏想要算计葡萄和其他人，但是事情出了差错，不慎将谢陵牵扯其中罢了。 葡萄心想，谢陵被逼迫着认下婚事，心中肯定觉得委屈。葡萄喜欢谢陵，但她却不会逼迫着谢陵娶她。程阿婆告诉过葡萄，强扭的瓜不甜，她谨记于心。葡萄找到谢陵，声音轻柔道:“我明白，成亲之事不是你的本意。若你不愿，我情愿退亲，不让你遭受流言蜚语。” 但与此同时，退亲的葡萄，却要承担双倍的非议。 谢陵心中微动，但他只是摇首否认道:“是我本意，不必退亲。”
第14章 第14章 葡萄得了谢陵的回答，当日回去至深夜才睡下。屋内灯火昏暗，跳跃的烛影映照在葡萄的脸颊上，如同晚霞光芒，投映在清澈见底的溪流中，是一番美不胜收的景象。 葡萄垂下柳眉，痴痴地望着漆黑一片的窗外，脑海里想起谢陵所说的言语，便觉得脸庞滚烫炙热，心中羞怯。 能嫁给自己心悦之人，是葡萄觉得生平幸事。她深知，自己幸且不幸——尚且在襁褓之中，便被抛弃，但得到程阿婆善心收养。平日里的日子过得辛苦，但能遇到谢陵，日后两人男耕女织，勤劳做活，想必会慢慢好过起来。 程阿婆起夜，见对面灯火闪烁，便扬起声音唤道:“葡萄，怎么还不睡？” 葡萄忙吹灭烛火，轻声应道:“这便睡了。” 葡萄侧身躺在床榻上，想起未来的日子，唇角不禁轻轻勾起，脸颊的梨涡微露。 刘婶子登上门来，主动开口替葡萄保媒拉纤，言语中对谢陵多有夸赞，直说谢陵是个好郎君，作画做的妙，模样俊美，风度翩翩，一看便是有个大造化的。程阿婆不必开口问葡萄，只见葡萄脸颊含羞带怯，随意地寻了个借口走开，便知道葡萄对谢陵有意。 “葡萄瞧着安静，竟是个闷声做大事了，不知几时和谢郎君有了牵扯，私底下定了终身。” 听罢刘婶子的话，程阿婆心中觉得疑惑，葡萄向来做事规矩，即使她当真爱慕谢陵到不可自拔的地步，也定然做不出私相授受的事情。但在众目睽睽之下，谢陵开口要迎娶葡萄，葡萄瞧着也有意，程阿婆便不再纠结其中的琐碎小事，免得过于追究，弄僵了葡萄和谢陵之间的感情。 婚嫁之事，由程吴氏一手包办。程吴氏心中厌恶葡萄，却不敢在婚事上给葡萄使绊子。并非是程吴氏心中仍旧存着善念，而是她担心，惹恼了谢陵，到时谢陵去骆家大闹一场，戳破了成亲当日的龌蹉，让程如霜在骆家无地自容。 程如霜回门那日，面色有几分难堪。骆三虽然陪着程如霜来了程家，可中途没留下吃中饭，便匆匆离开了。程如霜脸色僵硬，便说成亲那日的闹剧，让骆家父母觉得程家长辈不懂分寸。纵使葡萄当真和人有了私情，暗通款曲，但程吴氏理应顾忌着大喜之日，为葡萄好生遮掩，而不是气势汹汹地去捉奸。对程吴氏不满的人之中，骆母尤甚，她深觉上梁不正下梁歪，程吴氏做事糊涂，不会顾全大局，程如霜十有八九，也不会是个好的。因此，骆母对程如霜态度冷淡。 程如霜说罢，摸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里面塞着满满的铜板。程吴氏慌忙接过来，脸上露出喜色。程如霜声音平淡:“这钱不是给你的。” 程吴氏声音尖锐:“不是给我的？” “你拿去，给葡萄和谢陵操持婚事用。” 程如霜以手抚额，她向来是聪明的，明白挽回骆母的好感，只能从葡萄身上下手。唯有将葡萄的婚事办的热热闹闹，才显得程家大方体面，让程吴氏故意算计一个小姑娘，意图捉奸的传闻不攻自破。 程如霜轻瞥了程吴氏愤愤不平的模样，耐下性子解释道:“你若是不肯，我也不强压你。反正我已经嫁到骆家，最坏的结果无非是婆婆不喜，丈夫不爱。可弟弟不一样，谁家的好女儿，情愿嫁到一个不懂大局，婆婆整日想着磋磨人的家里。” 程吴氏果真软了态度，但声音中还有些不满:“便宜了那姐儿。那药可不便宜，我折腾许久，不禁送给她一个谢陵，又要为她操办婚事！” 程如霜轻轻摆手，止住程吴氏的言语。 男女若是互通情意，成亲之前，便要找教书先生写下婚书，两人签下名字，落下指印，再去县衙里留个痕迹。婚书一人一份，若是成亲后感情不和睦，想要和离，便要将婚书拿出来，去县衙销毁，从此才能一别生欢，两厢欢喜。 谢陵识字，葡萄和他的婚书，便用不着央人去求教书先生写。 谢陵知道葡萄不识字，不只是葡萄，这甜水镇上，有几个人能通读千字文？谢陵要借葡萄避开搜查，但他从来没有想过，将葡萄作为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谢陵心中百转千回，对着来要婚书的刘婶子，却是面色如常:“待我写好了，再交给婶子。” 刘婶子笑呵呵地应下了，又叮嘱了谢陵几句:“千万别忘记了。” 谢陵轻声应下。 周大夫见刘婶子离去，才开口询问谢陵:“你不是对葡萄无意，怎么突然就要成亲了？” 谢陵垂下眼睑:“今时不同往日罢了。” 周大夫不懂其中的深意，不过他却喜欢葡萄，人生的俊，心底又好。周大夫是几年前搬到镇上的，那时人生地不熟，他煮了粥饭，都会做坏，弄得一股子焦黑味道，难以下咽。葡萄途径这里，好心教导周大夫如何熬粥，做些简单的小菜，周大夫那些日子，才不至于整日吃些难以下咽的东西。 对于葡萄能得偿所愿，周大夫深感欣慰，又问谢陵:“成亲以后，你们如何过活？而且，你成亲这样的大事，可要告诉父母？” 谢陵病愈以后，只道家中出了祸事，他被赶了出来。谢陵愿意作画，偿还周大夫的草药钱，只愿周大夫能对外说，他是周大夫的远方亲戚。 周大夫深知，一个外来人，若是无父无母，无亲戚可以倚仗，在镇上生活定然很是艰难，周大夫当年也是花费了两年时光，才在镇上扎根下来。周大夫又观谢陵面容白皙，没有逃犯的刺青，便松口允诺了。 谢陵眉心一跳:“若是不能回去，说了也无用。倘若可以回去，又何必现在说出来，只到了明日，一切自然清楚。葡萄舍不得阿婆，我与她成亲之后，便仍旧陪伴阿婆住下。” 周大夫:“好，好。程阿婆年岁大了，能看到葡萄和你在她膝下，定然觉得欣慰。”
第15章 第15章 谢陵端坐在桌前，面前平铺着一张宣纸。毛笔蘸满了墨汁，却只是平置在砚台上面，并没有被拿起。谢陵眉心微拢，最终还是拿起了毛笔，洋洋洒洒，写下了“纳妾书”三个字。 寄居在甜水镇，只是谢陵的无奈之举，他迟早要回去长安城，而且必须要回去。依照葡萄的身份地位，学识，哪里都配不得做正房娘子。但谢陵已经碰了葡萄，和她有了肌肤之亲。在谢陵眼中，葡萄成了他的女人，断然没有再嫁给别人的说法。谢陵思来想去，只将新婚契，改做纳妾书几字，想来葡萄和周围人，也看不出其中的门道。 谢陵继续落笔，写着“程家有女，名唤葡萄，端方有礼，可堪为妾”时，笔锋落到“为妾”两字时，豆大的墨汁突然浸湿了整张纸。谢陵拢起眉，看着污糟不堪的宣纸，却突然想起了杏花坊中，屏风后的葡萄。她羞窘的脸庞，如同茫茫雪地上的红梅花，透着纯色的艳丽。 一会儿又变成了另外一副画面，葡萄张着唇，一字一句清楚地说着:“谢郎君，若你不愿，我可以退亲。” 谢陵觉得可笑，他从未想过迎娶葡萄。至于成亲，只是搪塞众人罢了，偏偏葡萄当了真。而且葡萄当时的脸色，满是不舍，谢陵知道葡萄爱慕自己，可是她却能说出那样一番话…… 谢陵突然想起，长安城的高门贵女，也素来精通这些玩弄人心的把戏。无非是若即若离，惹得男子一颗心，都牵挂在她们的身上。想来葡萄也是，不然分明她之前还是殷切地送着吊梨汤，转身要成亲了，葡萄却又突然讨论起什么愿意不愿意。 毛笔陡然落地，谢陵揉着紧皱的眉心，心中感慨道:即使是生在乡野之中的农家女子，也学会了这些欲拒还迎的手段。更可笑的是，自己竟然被这些拙劣把戏，硬生生地乱了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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