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掌柜的不愧是做生意的,一眼便瞧出了茹春桃脸上的不舍,便连忙开口劝她:“小姐,这块血蜡,可是一等一的上品!瞧瞧这成色,瞧瞧这手感,再闻闻这淡淡的蜡香,若是用它雕个佛像或是佛牌,都再好不过了!小姐,要不您再瞧瞧?” 从那掌柜的说起用这块蜡石做佛像佛牌的那一刻,茹春桃的眉头便皱了起来。这块蜡石的颜色,虽然她很是喜欢,但实在是过于妖艳,以至于让人觉得有些许过于古怪了。 于是,茹春桃连连摇头,拽了拽表哥顾璞煜的衣袖,道:“表哥,咱们不是要去看杂耍吗?时候也不早了吧” 见茹春桃是真的不想买,顾璞煜也没去细问,只是顺着她的话说:“是差不多了,就在街东有一家茶楼,里面有个戏台子,平日里除了唱戏也会有讲书的人,表哥定了个二楼雅间,咱们一会去了后先点些吃的,估计着吃饱了,那番人杂耍也就开始了” 顾璞煜定的这间房,里面四四方方的,角落里都摆了高脚花盆,里面种的都是兰花。 虽然当顾璞煜问茹春桃想吃什么时,茹春桃只是摇头表示表哥点就好。然而,当跑堂的将饭菜端上来时,有好几样菜,都是茹春桃打小便爱吃的。 茹春桃知道,这绝不是什么凑巧。于是,茹春桃抬起头,有些好奇地望着顾璞煜,又有几分羞涩。 顾璞煜一看她的眼神,便知道她要问些什么:“虽然你不说,但是表哥我还是有方式,能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怎么样,表哥厉不厉害?” 茹春桃略低了脑袋,咬着嘴唇,迟缓地点了点头。 “咱们先吃,我估摸着吃完饭,还得半天,才能轮到那番人上台杂耍” 顾璞煜这话的意思,是下面戏台子上正有人占着。 是一位姓古的师傅,坐在一张靠背凳上,光凭一张嘴巴,说尽了无数风流事,也道尽了前朝本朝的令人啼笑皆非的糊涂事。 眼下,这位古师傅讲的,正是这几个月里,全京城最热闹的事——世家倾覆。 倾覆二字,有些夸张了。毕竟谢家和黄家,虽是退出了朝上的争斗中心,但是他们世家的脉系还是根深蒂固的,表面上看似被钟家逼到山穷水复的地步,实际上这未尝不是一种韬光养晦呢。 但是,古师傅作为一个市井说书人,能靠一张嘴就将一件市井传遍了的事说成天花乱坠,赢来满堂喝彩,这自然是一种本事。 而这种本领,究其根本,也不过唯有‘添油加醋’四个字罢了。 在古师傅口中所说的京中钟谢黄许四家之争,故事里的钟家是一顶一的得势小人,而那谢家与许家,都曾有助于钟家先祖,但是得势后的钟家,却不顾惜往日恩情,不仅恶犬咬人打击谢家和许家,同时还将自己的爪子,伸向了世家清流的黄家。 顾璞煜越听,一对剑眉皱的越紧,手里的筷子也停了下来,透过身侧小窗,看向下面那个古师傅。 没一会,果然让他在东西两侧发现了谢黄许三家的仆役穿着。更为糟糕的,站在对面二楼走廊的,分明便是那位以聪慧绝伦闻名京城的钟家大少爷。 “墨竹,你回府里一趟,把这边的情况,与家里说一说”顾璞煜比划了几个手势,暗卫出身的墨竹一瞧便懂,点了点头,便从临街后巷的窗户跳出。 察觉到气氛不对,茹春桃也放下了筷子,眼里紧张地看向顾璞煜,得来了对方一个浅笑安抚。 然而,顾璞煜一转头的功夫,眉毛再次皱了起来,起身将能看到钟家大公子的那扇窗户关上。然后,很是沉稳地拿起筷子,继续吃了起来。 但是,茹春桃却瞧了出来,顾璞煜心不在焉极了。 “表哥,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茹春桃提议道。 顾璞煜手中的筷子停住了,往日常常笑脸一挂挂一天的最为调皮的少年,此时却面无表情。听到她的话,顾璞煜眉毛皱的更紧了,却满是无可奈何地说:“抱歉表妹,今天突然有事。下一回,表哥一定排除万难,带你好好玩一次!表哥我可是——” “说到做到!”茹春桃接道,同时露出了她三个月禁足后的第一抹带着暖意的笑容。 顾璞煜诧异又惊艳地看着她,在一旁夏至咳嗽声中,才回过神来,脸上也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似乎皱拢的眉间也平了不少。 这一日,茹春桃出乎了顾氏预估的时间,很快提早回到了忍冬院里。 正当忍冬院的人,还在猜测茹春桃与顾璞煜的进展时,第二天京中世家重新洗牌。
第10章 成长 京中大理寺地牢中,一身血污白衣的许仁庚,腰背挺直,倚在身后墙上,额前散落着凌乱的碎发,眉眼镇定,倒显得格外气定神闲。 阴暗潮湿的地牢中,只有牢笼外一根蜡烛照亮了这狭窄的空间。 此时,距离许家内乱已过半个月之久。 八月十五的下午,许府内本是各房忙着准备晚上家宴的时候。然而紧闭大门的四房,在沉默了一下午后,一个浑身衣裳被鲜血染红了的妇人,急冲冲地逃了出来,在下人惊恐的眼神下,一路跌跌撞撞地跑进了长房中。 直至黑夜降临,许家上下都还在为下人传过来的消息而感到好奇时,许家大老爷带着官兵将许仁庚从四房中押走。于是,本该坐在一处欢聚一堂共庆佳节的许家上下,被长房传过来的口信,全都震惊以及暴怒。 公堂上,许大老爷痛声陈述,许仁庚因不满嫡母定下的婚事,于是心怀歹心,将四房上下全杀了个干净。若不是许四老爷为妻子挡了一下,那么许四太太也许根本就跑不出来给长房报信了。 当堂上李少卿质问血色染红全身的许仁庚时,却只得了对方不言半语的沉默应对。 于是,这桩案子看上去,已经毫无疑问地抓到了凶手。而许仁庚则被下了大理寺地牢之中,等待几乎确定了的死刑。 然而有时候,沉默只是一种简单的无话可说。 一个月后,轰动京城多时的许家内乱的案子,随着许仁庚的问斩而尘埃落定。 第二天,顾璞煜身边的暗卫里,多了一名叫做暗九的人,脸上戴着的面具遮挡住全部样貌。 “小~春桃!” 茹春桃被这突然而来的少年招呼声,惊地掉了手里拿着的细针。 眼疾手快的顾璞煜很是轻易地接住了那根细针,放在一旁的石桌上。 “怎么了?还呆住了?”顾璞煜大大咧咧地坐在了石凳上,随手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 一个月没见到顾小霸王了,茹春桃心中的期待也越来越低。 回过神来的茹春桃,冷着神色,话音里不带什么人气地说:“没呆” 顾璞煜顿了顿放下茶杯的动作,略挑了下眉,歪着脑袋,眯着猫眼打量着眼前多日未见的小表妹。 被他这么专注地盯看,茹春桃很是顶不住,只好拿出气势冷冷问他:“怎么了!” 顾璞煜摇了摇头,本只是微翘的嘴角突然上扬,很是高兴地说:“小春桃,你凶巴巴的样子,也太可爱了吧!” 茹春桃的脸颊抽了抽,更是皱眉加重语气反驳他:“我哪里凶了?” 对面的红衣小霸王伸出食指冲着她勾了勾,嘴里说道:“你过来,我悄悄告诉你!” 这下子反倒换茹春桃眯起眼睛来,好好打量着眼前马上要作怪的表哥顾璞煜。 “我才不要!”说完,为了表示决心,茹春桃离开这处位置,坐在了亭子内转圈的栏杆下木凳上。 顾璞煜转了转眼珠,手里抛着空茶杯,倚在石桌上,勾着嘴角笑着望向那与自己生闷气的表妹茹春桃。 初秋还未转凉的细风穿过小亭内,一位身着翠绿襦裙的女孩坐在亭子边上,像与谁在生气般,鼓着脸颊偏过脑袋,盯着亭外誓不转过头去。而坐在亭中心的酷爱红袍的少年郎,嘴角一直噙着笑,那双黑瞳猫眼微微眯着,里面有些化不开的宠溺。 末了,还是顾璞煜先开了口,有了动作。 “你说,如果我不在了... ...”顾璞煜放下茶杯,衣摆红纱被秋风吹起,脚步带着坚决走向了此刻惊愕回头看向自己的表妹茹春桃。 茹春桃瞪大了双眼,满是错愕地看向他:“你、你说什么?” 顾璞煜走到她身前站住,眼里带了点未曾察觉到的不舍与留恋,然而关于未来他如今所能承诺的太少,只有亲自涉险走入这场夺权大计中,才能够积蓄自己的力量,为自己也为她,踏出一个美满来。 虽然满腹愁思但是顾璞煜的面上,仍只是俏皮嬉笑,嘴里说着逗弄人的话:“嘿嘿,我若不在了,小春桃到时候和谁拜堂呢?” “你胡说什么呢!”茹春桃这回倒是理他了,一副炸毛小猫的模样,皱眉瞪他。 顾璞煜坐在了茹春桃身旁,睁大了圆圆的猫眼,好奇地凑近了茹春桃。 只听他问:“欸,难道小春桃不想嫁给表哥吗?” 茹春桃真为半刻前的惊讶与担心而不值,只是偏过头嘟着嘴往旁边挪了个位置,一副要远离对方的样子。 倒是惹得顾璞煜又笑了半晌,才听少年轻轻说了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表哥会做到的” 这之后的一段日子里,茹春桃再未见过顾璞煜。 以往与顾璞煜的相见,每一次都是对方主动向前迈出脚步,而她只要静静地等在原地就好,总是能等来他。 而这一回,徒留原地的茹春桃,慢慢地知道了有些事不主动,那便只能一直被动。虽然她也曾百般告诫自己不要贪恋对方,但这是她未曾获得过的暖意,这是她第一次有了想要占有的欲念。虽然她向菩萨忏悔过,但是心里那个念头却不减反增。 茹春桃想,关于顾璞煜,她不奢求如何,只是想能偶尔能看他一眼,让她灰暗的日子里变得多彩。 于是,西厢房的下人发现,她们的二姑娘一改往日清冷的秉性,脸上也会带了几分温柔的笑意,虽与最早前害羞胆怯的模样完全不同,但比起前段时间的冷漠,还是能让人感到亲近些。 而茹春桃的改变,不仅仅于此。 茹春桃再次恢复了早起去正房给嫡母请安的习惯,连碰到阴阳怪气的嫡姐都大为进步地笑着岔开话题。 不出两个月,忍冬院的上下,都对茹春桃大为改观了。 率先作出反响的,便是忍冬院的那些穿梭丫鬟们。她们只是一些个洒扫丫鬟,每日做完活计便凑在一堆聊着七七八八。而茹春桃在她们冷眼旁观下,最后却成了忍冬院几位主子里最体贴下人的了。虽然茹春桃只是偶尔会问她们几句话,只是送她们几个不值钱的小玩意,但是用上了她对镜子苦练出的善解人意的温柔,每一次都收获了对方发自内心最为真挚的感谢。 于是,靠着忍冬院下人们的一张张巧嘴,茹春桃在顾府中的名声也渐渐从低处回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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