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然她不文静也不贤惠,爱耍脾气,又总是忧虑重重,自己挨训了喜欢骂人,在外头受气了回来就摔砸东西,看到年轻姑娘绕在景砚身边就火冒三十丈。 她真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妒妇心肠,泼妇行径。 可是在景砚身边,就像是温柔的一泓泉水,抚平了她心里所有的烦闷与怒火,让她也能变得平静下来。 她就是喜欢这样谦谦君子,温和如玉的人,喜欢这样不疾不徐,诚心诚意的人。 她心里早就认定,程景砚就是她将来要嫁的夫君。 甚至无数次奢想过,他们要过什么样神仙眷侣,自由潇洒的日子。 她向往天空,向往草原,向往无拘无束的未来,和相濡以沫的姻缘。 他们要去一个遥远的州郡,远离权争纷扰,置一个小院子,种花种菜,养鱼养鸟,生几个孩子,热热闹闹的。 景砚定会成为造福一方百姓的父母官,她呢,就做他的贤内助。 红墙深处,宫门之下,凤龄的身影远走越远。 望着遥不可及的天空,日光有些刺眼。 她想,这样的日子不远了。 十年前她含着眼泪走进这道宫门,总有一天,她会笑着走出去。
第15章 南宫里,通政司参议家的王姑娘和青州来的周姑娘一见如故,十分投缘。 两人肩并着肩进了门,王姑娘笑嘻嘻的对院子里其他秀女说道:“你们猜猜我们俩今天看见谁了?” 秀女们回过头:“谁啊?” 王姑娘便道:“方才我们想去附近的园子里找些鲜花拿回来熏衣,结果啊,遇到太子殿下了。” “啊?”众位秀女一下子来了兴致:“好你们两个没良心的,丢下我们,自己跑去偷看太子殿下了!” 周姑娘急着辩解:“谁偷看了,这不是凑巧嘛。” 其他秀女七嘴八舌的问起来:“那你们和太子殿下说上话了吗?” 王姑娘道:“想什么呢你们,我们俩多大的胆子呀,还敢上去说话?就远远看了一眼罢了,太子殿下都没看见我们,他跟崔尚宫正说话呢!” 一个姓杨的秀女问了句:“那太子殿下长的如何?” 得到王姑娘的一句评价:“气宇轩昂,姿容甚美。” 顿时大家伙都放心了,进宫以来还没人见过太子殿下呢,至少将来侍奉的不是个丑人,这是多令人欢喜的一件事。 另一个秀女又问:“那太子殿下找崔尚宫做什么呢,该不会是在打听我们谁比较优秀吧?” 王姑娘翻了个白眼:“咱们算几斤几两啊,太子殿下会在意你?” 那个秀女不服气:“那我们……本来就是待选的嫔妃啊,太子殿下不问问,怎么知道要选谁呢?” 王姑娘就笑了:“你看看这有多少人,别怪姐姐自惭形秽,说话难听,这百里挑一的机会啊,轮不到你和我这样没家世又没脸蛋的人,要不你再追过去看看?说不定还能和太子殿下偶遇一番呢,我可要回去睡觉了。” 那秀女不忿的瞪了两眼王姑娘:“老话说的好,人穷不怕,就怕志穷,你呀,选秀还没开始就先给自己浇凉水,也就这点出息了。” 王姑娘笑了笑:“说的是,胸无大志也就罢了,就怕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那秀女恼羞成怒:“你……” 旁边有人打圆场:“好了,人各有志,谁也别说谁的不是,大家五湖四海能聚到一起是缘分,就算不能出人头地,也当交个朋友,结个善缘了。” 这位说话的秀女姓沈,父亲是荆州太守,母亲是宣平侯府嫡女,姨母嫁到了西北世族呼延氏,她虽是地方州府荐选的秀女,但其外祖家在上京也很有名望和势力,其他秀女因此也都给她几分面子。 沈氏自然也知道,这王氏虽然看着不求上进,随遇而安,而且她父亲确实是个小官,但她姨母可是郡王妃。 别瞧她一副混不吝的样子,没准儿还真能入选。 又有人道:“今日那位尚宫到底是个什么来头啊,我看她年纪轻轻,也没比我们大多少嘛,那排场也太大了。” 沈姑娘笑了笑:“总领尚宫是正五品官职,文同六部郎中,武同车骑将军,自然威风,况且崔尚宫是圣上身边的人,听说她为人严苛,一丝不苟,你们在她跟前的一举一动都要小心谨慎,切勿逾矩,尚宫看到了,就是圣上看到了。” 周姑娘就道:“怪不得我看她一点不怕太子殿下,太监们都佝着腰,就她站着说话。” 秀女们在南宫落定后,掌教嬷嬷就开始教导她们宫中礼仪,每日辰时到酋时,从行为举止,女红写字,到请安行礼,用膳敬酒等等,一丝不苟,严肃无比。 这样日复一日的训诫,秀女们有的满腹牢骚,有的懈怠惫懒,更有的吃不了这个苦,成天哭着要回家。 荆州来的沈姑娘十分温和可亲,在这难熬的时候,时常宽慰帮助其他秀女,在其他秀女做女红丢了丝线急的直哭的时候,她还把自己丝线分出来,这些秀女们一个个都夸她好。 沈姑娘已经十八岁了,比这里大部分人都要年长一些,那些年轻姑娘都爱凑在她跟前,你一句沈姐姐我一句沈姐姐,好不亲热。 沈姑娘自己呢,虽然有些人怄她太爱表现自己,觉得她装模作样想博取好名声。 其实她很清楚,自己是不会中选的,家中已经传信给她,宫中一切已打点好,待她落选后便可安然回到荆州。 不过既然这些秀女里面,会有将来的太子妃和王妃,那广结善缘也没坏处,说不定将来会有大用处。 就这样两个月后,凤龄来到南宫,问起掌教嬷嬷们各位秀女的言行举止,最出挑的有哪些。 领头的姚嬷嬷便道:“并州的高姑娘很优秀,擅水墨丹青,女红也不错,青州的周姑娘呢,乖巧温顺,最是认真,博陵的赵姑娘,也很不错,还有荆州的沈姑娘,为人处事,落落大方,有不少人都夸过她。” 凤龄点了点头:“明日圣上要面见诸位秀女,你看好的这几个,可以放在前列。” 姚嬷嬷行礼道:“是。” * 翌日上午,已入宫两个月的众位秀女被安排在西苑的长春香圃面圣。 统一换上了妃红色绣展翅蝶的宫装,绾着元宝髻,左右各戴一根珍珠小钗,一整个环肥燕瘦,娇色满园。 一众秀女们怀着忐忑的心情,跟着掌教嬷嬷走进西苑。 隔着一道隐隐约约透光的碎金纱帘,仿佛能窥探见那背后的圣颜。 这条帘子可是西域进贡的好东西,妙就妙在,从里面看外面,看的一清二楚,从外面看里面,就是模模糊糊了。 秀女们在掌教嬷嬷的引导下,恭恭敬敬跪拜行礼:“圣上万安。” 圣上和声道:“都起来吧。” 凤龄从帘子里传话:“今日圣上在西苑接见各位秀女,便请诸位为这长春香圃题两句诗。” 立时有宫人进来摆设桌椅笔墨,诸位秀女各自提笔落诗。 一刻钟后,将这些诗词都呈上来。 圣上随手翻了翻,大多是些生搬硬套的东西,要不模仿古人诗词,要不强押韵脚,还有的狗屁不通。 圣上摇摇头,特意把那几个有才女之名的京城官员之女写的题诗翻出来看。 又笑着拿给凤龄看,那表情再明显不过。 嘲讽那些个文臣酸儒成天吹嘘自己教导有方,儿女多么才学斐然。 今日一看,也不过如此,为赋新词强说愁。 再翻了翻,圣上停了一下,然后把荆州沈姑娘写的那张拿了出来。 一任风雨三百年,千帆历尽是春长。 大梁开国十五朝,长春香圃矗立在此,也足有三百年。 圣上朝凤龄招手,问:“沈灵慧是谁?” 凤龄朝第一排的第三个指过去:“就是她,荆州太守之女,外祖是宣平侯府。” 圣上看了一眼,评价道:“眉目端庄。” 凤龄便明白了,圣上相中了这个沈姑娘,只是这沈姑娘是温婉贤淑,蕙质兰心那一派的,长相不算十分出挑,太子眼光一贯高,挑三拣四的怕是看不上。 秀女里最漂亮的还当属并州高姑娘,花容玉貌,尽态极妍,只是那矫情做派,一看就知道是会争宠的,圣上最不喜欢这样。 凤龄便道:“不如明日给秀女们在西苑设宴,让太子和王府的人都来看看,是否有特别中意的?” 圣上点头:“也可。” 耳语完毕后,凤龄咳了一声,又对帘外道:“请问各位姑娘,若将来有幸册为太子妃,入主东宫,宴席之上,有臣妇不知宫规而逾越,各位当如何处置?” 这问题看似无关紧要,但其中人情世故,赏罚有度要如何斟酌,还真不是那么好答的。 是要仁爱广博的名声,还是母仪天下的威严风范,千人千面,怎么样既不出错,又能在众秀女之间脱颖而出,其中可做的学问太大了。 从第一排的秀女开始依次回答:“臣女认为,太子妃乃储君之妻,当有威严风范,为众命妇表率,身为臣妇,虽因无知而逾矩,但若随意通融,便会有一有二再有三,无规矩不成方圆,臣女会命掌戒嬷嬷按宫规处置。 第二位是武威将军府的女儿:“回圣上,臣女认为,身为太子妃,当有仁下之心,不知者无罪,提点教导一番便可,参加宫宴的都是官员家眷,若是太过苛责,岂非寒了前朝臣子之心?” 凤龄点点头,又道:“其他人可还有不同的见解?” 荆州的沈姑娘站出来:“臣女认为,皇室威严不可冒犯,但礼法无情而人有情,身为储君之妻,要有容人雅量,皇室气度,臣女会在宴席之后,安排宫人入府为命妇教习宫规,传扬后宫贤良风气,再邀她学好宫规礼仪后,日后可常来宫中拜见。” 凤龄看了看圣上,见她虽然神情平淡,但应该是看好这位沈姑娘的。 凤龄转过来,又听了后面几位秀女的回答,有了前面这几个做例子,后面的也都是万变不离其宗。 于是凤龄又开口:“这次选秀,是为太子殿下和两位世子择选正妃和侧妃,诸位姑娘是想做正妃还是侧妃呢?” 第一个就轮到并州高姑娘:“臣女觉得,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若真论心中想法,谁又甘愿为人妾室呢,自然了,宗室身份高贵,无论正妃还是侧妃,若有幸选上,都是臣女的福气,无论圣上做何安排,臣女都会感恩戴德。” 第二个是王姑娘:“臣女认为,正妃侧妃,都是宗室命妇,不应拘泥于高低贵贱,而是在其位谋其事,各司其职,令妻妾和睦,后院安宁才是正道。” 圣上淡淡问起:“那倘若,你是正妃,选了一个国公之女为侧妃,你能保后宅安宁吗?又或者,你是侧妃,选了一个寒门女子做正妃,你会心甘情愿以她为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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