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龄兀然抬起头,乌黑的眸子紧张地盯过去。 圣上说:“别害怕,朕说过,在朕的羽翼下,你一生都会平安无虞。” 凤龄脑海里思绪千回百转,半晌才道:“奴婢遵旨。” 她心里一阵后怕,想当初她和元宁公主狼狈为奸将信陵王赶出上京,如今他要再回来,恐怕就是她和元宁公主的死期了。 圣上仿佛看穿她的心思,缓缓道:“谕儿虽脾性不好,但终究不是心狠手辣的人,他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突然间,元宁公主一把掀开垂帘进来:“母亲,您太不公平了,我也是您的孩子,为什么您从来就没有想过我,为什么哥哥已经去了凉州还要再叫他回来,那我呢,那我呢?您授我诗书礼易之学,治国天下之道,我就不配继承您的江山社稷吗?” 圣上没有力气了,嘴里一股血腥气息,强撑着道:“你啊,收了你的野心吧,这个位子,你坐不上,再闹下去,只有尸横遍野,身首异处的份!朕会给你一块封地,在传位诏书上晓谕群臣,信陵王继位的第一个条件,就是……” “绝无可能!”元宁公主大声打断:“您教过我,未战而先屈人者,败类也!我李氏子孙,只能做顶天立地的伟人!绝不做胆小如鼠的废物!我要是输了,他要我的命,那就给他!我要是赢了,那就是我要他的命!” 圣上愤然拍打床榻:“你……” 话音未落,又沉沉倒在床上。 凤龄叫了几声没有动静,赶紧叫人传太医:“圣上有些不适,公主还请先回吧。”
第26章 元宁公主疾步离开, 走到门口时又回头望了一眼,满脸不忿。 出了太极殿,她立刻召来自己的心腹,禁军副统领王徽, 暗里吩咐他:“圣上看着已经不大好了, 恐怕撑不了几天, 你要做好抢占先机的准备,必要时,可以杀掉正统领冯创夺取兵权, 我会派人助你一臂之力。” 王徽领命:“是。” 元宁公主又道:“还有中书省那帮老东西, 派人先拿住他们的家眷和孩子,谁敢多嘴阻挠我登基之路, 我必让他满门灭尽!” 话音未落, 一阵沉重的丧钟声自太极殿传来, 随后阖宫门开, 灯火一路通明。 沿路的宫女太监听见钟声,纷纷跪在墙角, 掩面而泣。 元宁公主冲出殿外, 望着一盏接一盏亮起的宫灯,不可置信地喃喃道:“母亲, 母亲……” 她脚步不稳,猛地扶住心口。 不, 伤心归伤心, 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 匆匆赶回太极殿时, 凤龄和一众宫女正跪在殿内。 风过穿堂, 素纱飘摇,整个太极殿沉浸在哀痛的氛围中。 元宁公主将凤龄叫到偏殿, 一把握住她的手:“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凤龄,你我打从十岁就相识,自幼一同长大,我们是什么情分,你跟信陵王是什么情分,你自己掂量掂量,谁会向着你?” “如今大厦将倾,山雨欲来,你一定要帮我!刚才你也听见了,想必母亲是病糊涂了才会说出那样的鬼话,要是信陵王真的回来了,我和你都没有活路了!” “我早就向你承诺过,将来若我能御极天下,我一定给你至高无上的荣耀和权力,你要当官,我封你做女相国,你要嫁人,满朝的宗室王侯随你挑选。” “我知道兹事体大,你一时之间难下决定,但是通天大道艰难,过了这道坎,就是一步登天,青云直上,你难道不想权倾朝野,不想青史留名吗?” 凤龄直直看向她:“为了你的野心,还想流尽多少人的鲜血?” 元宁公主紧紧拽住她的手:“可我们是一体的,不流他人的血,就要流我们的血,太极殿,尚宫局,这些都是你的人,你想让她们都给你陪葬吗?还有程景砚!想想他!想想程国公府!只有我才能帮你,要是我哥哥回来了,他会放过你吗?他会放过这些人吗?” “崔凤龄,你回不了头了,从你踏出第一步的时候,你就再也回不了头了,你只能和我站在一起,再犹豫下去,我们两个都要完蛋!” 凤龄甩开她的手:“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元宁公主立刻道:“遗旨!你侍奉母亲甚久,一定对她的字迹很熟悉,我要你立刻拟一份传位于我的遗旨,还有,阖宫封锁母亲驾崩的消息,千万不能传到凉州那边,等我率先登基以后,无论信陵王再怎么负隅顽抗,都是造反的乱臣贼子!” 凤龄道:“矫诏是死罪。” 元宁公主冷笑:“死罪?成王败寇,败才是死罪!” * 公主走后,何广春走进来,满面愁容:“假传圣旨是诛九族的大罪,你千万不要冲动!就算是为了程公子,也不能做这么冒险的事!” 望着窗外高悬的月,和太极殿的一片缟素。 凤龄长叹一口气:“今时今日,还能是为了程景砚吗?是为了我自己的命,也是为了太极殿和尚宫局众人的命啊,别忘了信陵王是怎么到凉州去的。” “我和他已经成为政敌,已经走到了水火不容你死我活的地步,三年了,他恐怕恨不得啖我肉饮我血,你们都是与我一派的人,我已经别无选择。” “李谕不死,我心不安,这三年来我每时每刻都在担惊受怕,怕他东山再起,怕他卷土重来,现在也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何广春道:“可元宁公主也不是个善茬,就算你助她登上皇位,她也未必就能让你全身而退。” 他陡然气闷:“这一切的一切,都怪程景砚那个竖子,要不是他,怎么会有今天的局面?” 凤龄道:“应该怪我,万事始终,都是因我而起,广春,对不起,是我贪心作祟连累你们,我虽死有余辜,但不能连累你们,我崔凤龄今日以性命起誓,我定会竭尽全力护佑你们每一个人,即便我不能全身而退,也一定让你们全身而退。” 何广春忙道:“我从来没怪过你,这些年来太极殿唯你马首是瞻已成习惯,不管你做什么,我们当竭力相助。” 凤龄又道:“元宁公主虽非善类,但现在我们和她是一条船上的人,一荣俱荣是最好,但她要是想卸磨杀驴,我也绝对不会放过她!在这宫里,想造反不容易,想让一个人无声无息的死去还不难。” * 建宁十三年,五月十七,帝崩。 总领尚宫崔氏宣读遗诏:“元宁公主李熙,淑质英才,德行兼备,奉宗延庙,承继圣贤,少封公主,划归辖地,兼管朝政,勤勉克己,故,顺应天下臣民意,晓喻内外,继位大统。” 这道旨意宣读下去后,内阁群臣面面相觑,千言万语不知怎么开口。 半晌,礼部尚书才道:“尚宫虽然宣读了诏书,但臣等从未听说过圣上提过什么遗诏之事,反倒是曾数次提及要召信陵王回京,若之前就属意公主,为何从未与臣等说过呢?” 话音刚落,元宁公主就厉声叱责:“混账!这可是先帝遗旨,连遗旨你都敢质疑,你好大的胆子!” 礼部尚书垂首道:“有理不在声高,并非臣等多事,只是事关重大,不得不多问几句。” 元宁公主强忍怒火:“那好,你若不信,就过来亲自看上一看,到底是不是圣上亲笔?” 礼部尚书眼观鼻鼻观心:“臣眼拙,臣不看,遗诏大事岂是臣一个小小尚书可以定夺真假的。” 元宁公主冷冷道:“让你来鉴别,你又不肯看,那你凭什么说是假的?” 礼部尚书回道:“臣没说是假的,臣也没说是真的,臣只是存疑。” 元宁公主差点被他气得吐血,这时武威将军站出来道:“这遗诏是真是假,大家各执一词也无法辨别,就暂且当是真的,那敢问公主,圣上传位与你时,可曾将调动三军的虎符一并传给你?若公主能拿出虎符,那臣便相信公主,要是拿不出来,那还是等信陵王回京后,大家共同商讨,再立新君吧!” 元宁公主立刻道:“先帝突然急症,事急从权,只来得及拿出诏书,还未来得及拿出虎符。” 武威将军便道:“遗诏真伪尚不可知,公主又拿不出先帝虎符,叫众人如何信服你?” 元宁公主怒道:“崔尚宫可为我作证!先帝立遗诏时她就在场!” 内阁王阁老又站出来:“崔尚宫不过一介内廷女官,按旧制是不可参与前朝政务的,素日传旨议政,乃是圣上开恩特例,立储大事,岂能由她说了算?难道真把她一个五品尚宫的话奉为金科玉律了吗?” 元宁公主环顾众人,冷笑道:“好啊,你们这一个个的,先帝尸骨未寒,你们就要造反了吗?崔尚宫可是中殿令!日夜侍奉在先帝跟前!是先帝最为亲信的人!连她的话你们都不肯信,你们这帮老贼简直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是想趁着大局未定之时结党拥权吗?” 说着厉声唤道:“王徽!” 立刻便有大批禁军冲进来将大殿团团围住,内阁众臣惊讶环视。 王阁老大声质问:“公主这是何意?先帝才刚刚驾崩,你的狼子野心这就按捺不住了吗?” 元宁公主居高临下看着他们,可笑道:“狼子野心?你们这帮乱臣贼子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我是先帝的女儿,大梁的公主,正统的皇位继承人!” “我知道,信陵王做了那么多年太子,你们内阁中有不少人都心向于他,可是他已经被废了!他是废太子!不管是按情理还是按礼法,没有人比我更有资格继承这个皇位了!你们凭什么敢质疑我?凭什么敢质疑先帝的遗诏?” 见元宁公主情绪愈渐激动,凤龄朝她使个眼色,走上前去,禀手行礼道:“诸位阁老,尚书,先帝曾亲下旨意,将信陵王贬去凉州戍边守关,无诏不得入京,历来储君被废,就没有再复立的道理,按制,元宁公主确实是唯一可以继位的人选。” “先帝久病缠绵床榻,昨夜突然急症,匆匆留下一道旨意后就昏迷不醒,因此并未来得及交待虎符去处,当时那样的情况,总不能让公主再追问虎符下落吧,况且于情于理,没有任何一道律法言明无虎符不得继位。” “虎符这东西,本就是先帝铸造,而非历代相传之物,再说即便是历代相传的传国玉玺,在世宗朝也曾损毁重铸过,诸位仅凭个人臆断,就质疑元宁公主正统,更质疑先帝遗诏,是不是太过武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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