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龄心情复杂,点点头又问:“你也去上京吗?你去干什么?” 他道:“回家。” 玉龄两只乌溜溜的眼睛盯着他:“那你为什么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他语气轻淡:“幼年体弱多病,父母为我卜算命格,大师说我命犯太岁,要在佛寺里养到十八岁再出来。” “我八岁入寺,师父赐我法号净一,算是半个出家人,今岁年满十八,所以要回家了。” 玉龄道:“这样啊,我听一泉和一平说你出身王府,那你姓李喽?” 他颔首:“俗世名为李恒,在普宁寺,师兄弟们都称呼我净一。” 玉龄就问:“那净一师父,你知道前朝的崔尚宫吗?崔凤龄你认识吗?她是我姐姐,你们王府应该对宫里的事比较清楚吧?你可以帮我找到她吗?” 李恒道:“我确实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但是离家修行多年,上京的很多事情我不曾过问,或许我父母会知道一些情况,我可以帮你写信问一问。” 玉龄赶忙道:“多谢你了净一师父,你真是个救苦救难的好人。” 她又主动请缨:“明日你们干活带上我一起吧,你们普宁寺不是有规训吗,一粥一饭,不劳不可得,我在你这里也躺了好些日子了,总得帮你们干点活吧!” 李恒摇头:“你是病人,需要修养。” 玉龄拍拍胸口:“我没有病,我已经好了,明日要是不行,后日总该行了吧?你放心,我肯定不拖你后腿,你让我天天躺在这里我也很难受的,要是干点活动一动,说不定马上就健步如飞了。” 她纠缠不休说了许多,李恒只好道:“你如此勤勉,也是好事,你要是实在想做事,就跟着一平一泉他们吧。” 玉龄忙不迭点头:“好好好。” * 几日后天气转凉,一大早,一平和一泉就来喊她。 天还没亮,寒风瑟瑟,玉龄裹着不合身的僧侣冬衣跟他们一同到前堂,李恒已经做好了早饭,一盆菜粥,一个竹筐里盛了些面食,包子馒头都有,再配一碟腌笋。 玉龄拿了个包子吃,是白菜馅的。 李恒看着精神得很,天还这么黑,他都已经起来做好了饭,这人平时都不睡觉的吗? 俗家弟子其实是不必戒口腹之欲的,一般只有初一十五才食素斋戒,但自从她来到这里,从没见李恒沾过荤腥,看来他虽为俗家弟子,也严守佛门清规。 吃过早饭,天刚蒙蒙亮,几人到院子里,李恒带着一平一泉例行晨练诵经,结束之后就开始干活。 挑水,掸尘,扫地,洗衣,大多是李恒一个人干,一平一泉年纪小,虽然李恒要锻炼他们,但是也不能真的指望他们干多少活。 玉龄看着他十分熟练的做着这些,想必日复一日已经习惯了。 人家皇亲国戚,天子骄子都能躬身垂首,不计辛劳,令她陡然有些羞愧于自己从前的骄纵散漫。 她走上前拿了扫把,对李恒道:“我来扫吧。” 又道:“以后的地都让我来扫,从现在开始,到我走之前。” 李恒顿了顿,才道:“那你要起的早些,一日之计在于晨。” 玉龄尴尬的点点头,往日她都睡到日上三竿。 洒扫过后,每人背上一个竹篓,要上山采草药了。 李恒在前,玉龄在后,一平一泉背着特制的小竹篓,蹦蹦跳跳的跟着。 爬上普宁寺后山足足要一个半时辰,直把玉龄累得两腿打转,一问才爬了一半,险些眼一黑倒了下去。 李恒简单告诉了她一些草药的长相特征,鸦胆是圆形果实,黑色果皮,党参叶片丰密,表皮棕黄,冬桑好认,打过霜的桑叶就是。 又告诉她一些有毒性的草药,不要瞎摸瞎尝。 玉龄重重点头,一本正经好像已经全部记住的样子。 一边走一边默念:“果子圆皮黑,叶子多皮黄……” “果子圆皮黑,叶子多皮黄…” “果子多皮圆,叶子黄皮黑…” “果子皮,叶子皮……” 李恒背着竹篓走在前面,满脸无语的摇摇头。 他们顶着朝阳上山,迎着夕阳下山,中午就在山上啃了两个饼子,脸也被冷风吹的红扑扑。 每人都背了满满一篓下来,沉得人直不起腰,玉龄冻得有些淌清鼻涕,但是她还挺兴奋的:“我采了好多啊,你说刚才那个是不是冬虫夏草,要不然我们再回过头把它挖走吧。” 李恒道:“那不是冬虫夏草,就是一根埋在地里的树根而已。” 玉龄失望:“好吧。” 又问:“这些草药是要拿去卖吗?” 李恒摇头:“不是,普宁寺每月初一,十五会出城设棚,悬壶治病,分文不取,这些草药都是用来救济贫苦百姓的。” “这样啊,那你也要去吗?”她背着竹篓,脚印一个深一个浅跟在他身后。 李恒这时才注意到她的脚腕在流血,赶忙停下来:“你的脚怎么了?” 玉龄低头看了看:“没事,刚才不小心被一片叶子划破了,不疼的,不要紧。” 李恒赶紧放下竹篓,蹲下来查看她的伤口,血是红的,还好不是什么毒草划破的。 他从篓子里拿了几片冬桑叶揉碎了,轻轻在她伤口处擦了擦:“跟你说过了有什么事要及时告诉我,幸好这次没事,万一你是被毒草划伤了怎么办?万一你中毒晕倒了,这半山腰上你让我怎么把你弄下去?” 玉龄不好意思道:“对不起,我不想因为这点小事麻烦你。” 李恒无奈道:“其实你不用跟我们上来的,上山采药很辛苦,你的身体还在恢复,以后就多留在山下休息吧。” “好好休息,恢复的快些,不就能尽快去上京找你家人了吗?” 玉龄委屈地啊了一声:“你不带我啦?为什么,就因为我的脚划破了没告诉你吗?” 她低下头,有些懊恼:“我以后不会犯错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吧,别赶我走好吗?我现在没有地方去。” 李恒语重心长的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用因为在这里吃住而不好意思。” “清规戒律,只对我普宁寺弟子,与你无关,你本就是受伤暂居于此的,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担待不起。”
第38章 尚宫局颁布诏书, 晓谕六宫:南宫宫女陈氏,淑德备至,兼爱怀柔,蒙受君恩, 今册封为美人, 迁居望星阁。 六司的女官们忙前忙后为新封的陈美人乔迁新殿, 流水一样的赏赐送进望星阁。 陈玲儿穿着一身海棠洒金满绣的宫裙,戴着盘花镶红宝石的金丝花胜,满头玲琅珠翠。 旁边是昨日还在一起共事的粗使宫女们, 今日却只能用艳羡的, 讨好的,又有些害怕的目光远远望着她。 她高傲的昂起头, 无视周围的各种目光, 心情既是无限激动, 又有些惴惴不安。 齐尚宫在一旁道:“陈美人, 尚宫局给您安排了四个贴身宫女,四个洒扫宫女, 四名内监和两个管事嬷嬷, 一会您去看看,要是有不满意的, 便和奴婢说,奴婢马上给您换。” 陈玲儿笑了笑:“尚宫办事我放心, 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禁中是最势力的地方, 拜高踩低, 人走茶凉。 活了这一十六年, 今天才算真正当了回人。 昔年进宫时,哪有人把她当人, 嬷嬷们随口叫来的小铃铛,就成了她的名字。 人人叫,天天叫,小铃铛,一个玩物一样的名字。 时至今日她才彻底摘掉了这个称呼,恢复了她的本家姓名,陈玲儿。 从今以后,她就是望星阁陈美人。 * 圣上新封了一个南宫宫女为美人的消息,很快便传遍后宫。 淑妃在华阳宫气得一连砸了好几个玉瓷花瓶,宫女们纷纷拦着她:“娘娘息怒啊!” 刘嬷嬷上前拉住她的手:“娘娘快别闹小孩子脾气了,圣上新封美人正是兴头上,您这时候闹,更要惹怒圣上了。” 淑妃擦了擦眼泪,赌气道:“惹怒就惹怒,反正他也不喜欢我,他也不在意我生不生气,就让他去宠爱那个南宫的锄草宫女好了!” 她越想越气:“那个贱人只是一个洒扫宫女,专门在御花园锄草浇水的,连这样的女人都能来分一杯羹,都能来与我争抢丈夫?凭什么?” 淑妃委屈又愤怒:“为什么圣上总看上这些卑贱的人!” 另一边的兴德宫里,惠妃正在陪嘉懿公主写字:“你看这个横拉长一点,是不是更好看些?” 嘉懿公主点点头,照着字帖临摹:“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虽是临摹,不过写得多了,也能慢慢写出自己的笔锋。 惠妃拍拍她的背:“头抬高些。” 又道:“小厨房做了羊奶糕,一会端上来吃。” 嘉懿公主抬起头朝她笑笑,母女俩一片和乐。 门外宫女走进来匆匆耳语禀报,惠妃听了,只淡淡一笑:“知道了。” 宫女又道:“华阳宫那边发了好大脾气呢,听说砸了一地东西,闹得厉害呢!” 惠妃轻嘲一笑:“幼稚,愚蠢。” “皇后还没说什么呢,轮得到她在那大发雷霆?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 说罢又勾起唇:“圣上如今还年轻,还没有子嗣,这才到哪里呢,她就受不了了?那我劝她趁早上吊去吧,眼不见心不烦。” 嘉懿公主就道:“淑妃娘娘总是使性子,再这样下去父皇肯定会讨厌她的!” 惠妃听了,笑着把她搂在怀里:“我管她使不使性子,我就只管我女儿,我最亲最疼的女儿!” 嘉懿公主也靠过去撒娇:“母妃!” 公主虽不是惠妃亲生,但惠妃待她确实做到了视如己出。 起初是怜惜这孩子父母双亡,孤苦无依,可后来一手教养着,这孩子与她一条心,什么都向着她。 在她生病时还自己去熬药,两只小手端着,趴在床头哄她:“娘亲起来喝药,我拿了蜜饯来,吃了就一点都不苦了。” 这么听话乖巧,还一心向着她护着她的孩子,她就越来越喜欢,越来越疼爱。 * 兰台宫中,少宣点上沉香,扇了扇幽幽腾起的轻雾。 又沏了盏新茶递给凤龄,说道:“这新封的陈美人如今可是风光着呢,岐州的貂皮,青州的白玉,寒山的新茶,上阳的金桔,多少珍惜贡品千里迢迢的往她宫里送,这一风光也就不记得自己姓甚名谁了,现在连我去找她,都拒之门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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