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把她送到你床榻上了?还是我拿刀架在你脖子上了?是你自己要封她做美人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李谕面色冷然:“崔凤龄!动动你的脑子想一想,今时不同往日,你以为你还算什么?你以什么资格,什么身份在朕面前口出狂言?” 就算她平日再怎么谨小慎微,可只要一提到程景砚,就立刻破罐子破摔什么都不顾了。 为着程景砚发疯发狂也不是这一两回了。 凤龄冷笑:“我没有资格,没有身份,圣上若是觉得我狂悖放肆,就将我枭首示众好了。” “好,很好,”他气极反笑:“希望你看到程景砚的下场时,还能继续放肆!” 凤龄勃然变了脸色:“冤有头债有主,有什么事你冲我来!” 李谕问她:“朕实在不懂,程景砚这样温吞柔软的男人,你到底看上他什么?” 她说:“你当然是不会懂的,因为从来没有人爱过你,从来没有。” 这天底下除了景砚,也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对她这么好了。 可她误他一生,心中实在有愧。 李谕望着她,眼底如一潭死水:“你什么意思?” 她对他从来不留情面,字字诛心:“不管是骨肉之亲,同胞之情,还是夫妻之爱,你什么都没有,你有过两情相悦吗?你有过家人相伴吗?你有过至交好友吗?” “就算如今,你坐到那个位置上,众人称你一声万岁,可是你那满殿的大臣,有几个是真正忠诚于你,可以为你赴汤蹈火的?” “李谕,你从来没有得到过一丝一毫常人的情义,你是彻头彻尾的乞丐!” 李谕愤然掐住她的手腕,逼着她直视自己:“朕是天子,朕什么都有!你说朕是乞丐?你知道什么叫天子之怒吗?朕明日就可以让你变成真正的乞丐!” 他的眼中有很复杂的情绪,他的手指甚至在微微颤抖。 他看她向来都是居高临下的眼神,用那种主子看奴才的眼神看她,那是她最讨厌的样子。 可今日他的神情又很悲凉,很遥远。 他已经赢了,是她崔凤龄彻彻底底的输了,输的一无所有,她沦为阶下囚,差点连命都丢掉。 他有什么可难过的,该难过的是她才对。 他的脸色愈渐阴沉:“程景砚丧母后,程国公一直没有续弦,你既然这么想嫁进程家,或许朕应该把你嫁给程景砚的父亲。” “朕既然约束不了你,自有伦理纲常约束你,你不是一心惦记着程国公夫人的位置吗?这也算是成全你了不是吗?” 他故意放慢声音,一字一句的提醒她:“终于和程景砚成为一家人了,你会满意的是吗?” 凤龄抬起头,眼中的恨意似乎能将他凌迟:“你侮辱我可以,但你不能侮辱他。” 她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昔年你做太子时,最恨先帝独断专权,一言之堂,如今你坐到这个位置上了,你看看你自己是怎么做的?” “以前你说你要做一个明君,你就是这样做明君的?为了一己私怨,为了个人怒火,就摧辱忠良,违背伦常?我是有罪,但程家何罪之有?” “说我卑劣,说我歹毒,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李谕,别忘了你曾经说过的话,别忘你自己的少年初心。” 他冷笑:“少年初心?你有资格说这样的话吗?” 凤龄曾经想过,或许是他少年时候被先帝苛责辱骂太多,爹没有娘不爱,才会变成后来那样偏执阴狠的样子。 可是她又比他好到哪里去呢,也是一具行尸走肉的躯壳,包裹着几乎要疯魔的灵魂。 李谕忽然笑了起来,那样子越发可怕:“你越护着程景砚,朕就越讨厌他,就算你对他再怎么心爱,你们俩这辈子也没可能了,朕不会让你这么美满如愿的。” “你不是说朕是乞丐吗,那好,什么骨肉之亲,同胞之情,夫妻之爱,朕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 凤龄嘲讽一笑:“你就那么恨他啊,不对,是嫉妒他吧?嫉妒他一生顺遂,嫉妒他光明磊落,嫉妒他什么都圆满。” “而你,前半生一直活在先帝的嫌恶憎恨中,像一条丧家之犬一样被先帝驱逐到凉州,在权利倾轧里挣扎了半生,如今终于熬出头了。” “你想要扬眉吐气,可惜那些你仇恨的人都已经不在了,先帝看不到,元宁公主也看不到,只有我还活着。” “所以你迫不及待的想报复,所以你才不杀我,你要留着我来看你今后坐拥天下的荣光,想让我也像丧家之犬一样跪在你脚下恳求你,来弥补你那可怜的自尊心!” “可惜,这打击不到我。” 李谕发笑:“你想激怒朕,求个痛快是吗?” “你放心,母亲可是留下遗旨让朕善待你的,朕不会杀你,朕会好好对你,但是今后你每一次逾矩僭越的惩罚,都会落到程景砚身上。” “朕是君,他是臣,朕可以要他死。” 凤龄决绝道:“那我会定会与他,生死相随。” 李谕道:“没有朕的命令,你要是敢轻易寻死,你哥哥,还有你们崔家能找出来的所有人都会陪你一起死,就看看,你是选程景砚,还是选你们崔家的人了?” 他戏谑似的看着她:“有时候什么都没有,未必是坏事,拥有的太多,也未必是好事。” “你拥有的越多,软肋也就越多,崔凤龄,认输吧,朕怕你撑不了几天,就要被折磨死了。” 凤龄看了他一眼:“我等着!” 离开兰台宫后,李谕怒意难消:“回太和殿。” 原本今晚该去兴德宫的,但看圣上气急败坏的样子,怀安也不敢再提。 * 几日之后,宫中突然召见程国公。 程国公战战兢兢前去面圣,一脸苦色的从太和殿出来。 自丧妻后的这几年他一直忧心劳神,整个人如同老了十岁,两鬓尽是斑白的头发,早没有了当年美男子的风采。 回到国公府,程国公将程景砚叫到堂厅,告诉他:“圣上说你年岁已长,怜惜我程家子息单薄,昔年先帝为你和罪臣崔氏赐下婚约,看在程家世代尽忠的份上,可以就此取消,圣上愿意为你再择选一位名门淑女。” 程景砚立刻道:“圣上日理万机,实在不必操心这些微末小事,请父亲为我回绝,或者我亲自去面圣回绝。” 程国公急恼道:“你怎么听不懂人话呢?你别再对那个崔凤龄抱有期望了,她犯的是死罪!死罪!圣上是不会放过她的。” “父亲!”程景砚打断他:“她不会死的,我也不会让她死,就算是要死,我也会陪她一起。” 程国公闻言顿时愕然,转而一巴掌甩在程景砚的脸上,打得他面颊通红:“你这个逆子!那个崔凤龄到底有什么好的?你就这么魂牵梦绕,放不下她?她一次又一次的害你,一年又一年的耽误你。” “因为她,还没进门就克死了你母亲!因为她,我们整个程家都让圣上盯上了!因为她,你想害死全家人吗?” “圣上这是在给你台阶下啊,你就顺竿子下吧蠢货!” 程景砚看着父亲:“不可能,除非我死,或者她要离开我,不然我永远不会放弃她。” “母亲的离开只是意外,你们到底为什么要把这所有的一切都加诸在她的身上,她做错了什么?” “即使在最危险最艰难的时候,她也从来没有放开过我的手,难道要我先放开她的手,那我还是个男人吗?” 他眼神哀痛:“父亲,孩儿不孝,让您伤心了,您就当从来没有过我这个儿子好了。” 程国公面色苍白,半天才道:“儿啊,不是我这个做父亲的拦着你,我何尝不想你得偿所愿呢?是老天爷拦着你啊!你们…你们没有缘分,就不要强求了。” “这世上山盟海誓总成空,平平淡淡才是真,你们要是真的有缘分,就不会这么一波三折,总是不顺了。” 说罢他长叹一声:“你从小就上进懂事,从不让父母操半点心,可是为了那个女人,毁了你的前程,毁了你的一生。” “难道她比你的仕途更重要?比我们程国公府百年的基业更重要?比你的父母还更重要吗?” “你看看你父亲满头的白发,看看你母亲摆在那里的灵位,你还要这么执着吗?” * 兰台宫的连廊边攀爬了不少紫藤和吊兰,每逢春日便团团簇簇,繁花如许。 只是如今天寒地冻,花叶尽落,只剩几根孤零零的枯藤缠绕依附在柱子上,显得格外冷清凄凉。 凤龄拿了把剪子修剪掉伸长的藤蔓,虽然现在看起来枯败不堪,但这只是暂时的,待到来年春日,又是一片生机勃勃。 少宣从廊下走来,对她道:“太和殿那边传话来,让您亲自去见一见程公子,怀安说程景砚寻死抗旨,令圣上十分恼火,解铃还须系铃人,让您去劝劝程公子,别害了全家人。” 凤龄收起剪子:“我会去见的,不用他说,我也会去见的。” 此刻太和殿内李谕正大为光火,他本欲赐婚一个宗亲女子给程景砚,能得到一个端庄美丽,地位又高的妻子,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会忙不迭来谢恩。 正好,让崔凤龄那个蠢女人看看,她心心念念的未婚夫并没有很把她放在心上,只要有更好的机会,还是会放弃她另谋出路的。 可谁知道这两个蠢人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程景砚寻死觅活不肯遵旨,实在可笑至极! 如此挑衅皇权威严,若不是他刚刚登基不想留下话柄,一定让他死无全尸! 李谕看着程国公上表的奏折:臣年迈老弱,丧妻鳏寡,膝下唯有一子,小儿不孝,忤逆圣上,肝肠欲碎,臣愿叩头请罪,万死难辞,望圣上垂怜! 他一时恼火,将那奏折摔在桌上。 这个崔凤龄,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祸害!
第40章 再见景砚时, 他瘦了许多。 在太和殿偏殿,背靠着门,穿了一身牙白色的圆领长袍。 和那一年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很像。 凤龄撩开素青的帘子,缓缓走进去:“在想什么?” 程景砚转过身来, 淡淡莞尔:“在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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